朝空摇杏散落着单薄光线的小脸上,像是高兴,又是害羞,又是困惑,又是心痒难耐。
黑泽怜爱的眼瞳冰冷的仿佛冻结了般,反射着深沉的空虚。
“有的人总是这样,一边表面上笑嘻嘻的,一边却在内心深处丑恶的嫉妒着。”
她略微翘起的嘴唇散发着一种性感和轻蔑,而纤长的睫毛下,眼神却像是隆冬的天空,泛着寒意,
“即便如此,还要装出一副好孩子的模样单独缠着我,真够让人厌烦的。”
“你说的没错,我不是好孩子。”朝空摇杏的神情十分严肃,“我无比自私,小慎好不容易回来了,我想一辈子和他在一起,我必须要说。”
“呵呵,那你努力。”
黑泽怜爱转过身,朝着矿洞深处走去。
朝空摇杏从后头跟上。
“我想小慎过的开心,有优秀的人喜欢他我也很开心,我承认你和小慎也很相配。”
“.”
黑长发少女只是沉默地前进,纤细的背影看不出她的任何情绪。
“对不起,我不是在揶揄你,我只是想说所以.”
“.”
朝空摇杏显得相当不安,抿着嘴唇,紧缩眉心,最后长吁一口气,以周围的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喊出声:
“所以黑泽同学,能不能请你离开知鸟岛?”
眼前的黑泽怜爱倏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的片刻,向着她投去绝对零度的冰冷视线。
少女的脸上是一副极其意外的表情,在那之中并未潜藏着怒意,有的只是深切的悲哀和嘲弄。
朝空摇杏面带歉色地抿着嘴唇。
当时灯光正朦胧,黑泽怜爱刚好身处背光的方向,让她看不清表情。
两人之间宛如筑造起一堵凝重的透明高墙,唯有另一个世界的旅客,能穿梭其中。
墙壁上的大灯泡卡在两人间,好似一轮悬于冬日寒空中的苍白之月。
黑泽怜爱面无表情地迈着步伐走来,仿佛一脚就要踏进朝空摇杏的阴影里。
“你这么害怕我?”
从她口中,流泄出轻笑般的字句。
朝空摇杏倒抽了一口气,内心深处泉涌出一股温热的情绪,喉咙瘙痒无比。
她的眼睛也好,鼻子也好,嘴唇也好,洁白的肌肤也好,纤细饱满的身体也好,难以想象这种人,自己该怎么和她比。
“是,我的生活中只剩下江源,活下去的希望也是他.”
“你能不能闭嘴?”黑泽怜爱的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手臂,“这种话你说给我听做什么?以为我会可怜你?开什么玩笑?”
朝空摇杏愣了一下,低垂着修长睫毛,静静地附和:
“你说得对,因为我各个方面都比不过你,我唯一能拿得出手只是相处的时间,但现在你也和我相差无几”
“这些都和我无关,我想在哪里就在哪里。”
黑泽怜爱的声音,依旧在空气中冰冷地回响着,
“我最讨厌有人对我指手画脚,今后不准再和我说这些,看你喜欢柴火的份上,我不和你追究。”
朝空摇杏仍然微微发出鼻息,肩膀随着呼吸,轻轻地上下起伏。
自从遇见黑泽怜爱的那一刻开始,便一直抱着自卑感,对她的嫉妒更甚过羡慕。
现在的自己,宛如倾诉罪状的犯人,脸上冒汗,时不时蜷缩身体的模样,让自己都不忍卒睹。
黑泽怜爱的冰冷视线上下打量着她,瞥了一眼转身离开。
朝空摇杏明明该跟上的,双腿却如千斤般沉重。
忽然,黑泽怜爱再次停下脚步,黑如墨的长发微微遮挡住侧脸。
“总有一天,我会带江源离开这个破地方,让你在我面前嚎啕大哭。”
这句话,让人感觉空气也为之冻结了一样。
“.什、什么啊。”
朝空摇杏终于挤出一阵低吟声,纤细的双腿也微微的颤抖着,满是不安的心中,感觉到了像是玻璃即将开裂的疼痛。
太丢脸了。
“呜呜呜~~~好想早点出去~~”
“好想和家里的女人见见面啊~~”
“想喝两口小酒~~~”
“今天的工钱又没着落啦~~”
在矿工休息所里,三四个蜡像工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休息,一旁的喇叭里发出苍白的呼喊声。
被黑泽和朝空抛弃的清水健只好跟着三人进来,在休息所前拿捏着嗓子,发出枯朽的模仿声音:
“呃啊~~啊~我好想出去和女人见面啊!”
“你别乱学啊,这里真的挺恐怖的。”春芽真美在旁边抱怨。
“嘿嘿,学的像吧,我还有——”清水健模仿上瘾了,继续扭捏地喊出声,“忍者阁下.你有听到三味线的声音吗?”
“这是什么?”春芽真美皱着眉头。
“你,从地牢听到过这调子是吗?”
“喂,你倒是回答我啊!”
“啊啊啊啊~~~为何啊~~我听不见那调子~~”
“我没见过你,你是哪个组织的?”春芽真美像看傻子般看他一眼,自己却突然上道。
“.我不能说。”
“不能.说嘛那,你就是忍者了?”
“我,不能说。”
“如果是忍者,那确实不能说。”
两人在休息所前,说着和喇叭内容完全不同的台词。
泷光尚子抬眉望了他们一眼,随即对着身边的江源慎说:“不知道摇杏和黑泽同学相处的怎么样了。”
江源慎看着休息所里的蜡像人,模样真的非常逼真,只是头突然机械感地转过来的时候,真的会吓死人。
“黑泽虽然看上去是个很难相处的人,但其实是个很温柔的女生。”他低声说。
泷光尚子的手肘撞了撞他的侧腹。
“呜啊,江源你这么了解她啊?”
“因为我没听说过有人公开讨厌她罢了。”
“呵呵。”泷光尚子的视线望向墙壁角落的小水渠,叹了口气说,“水真是美丽呢,不管在哪里,都那么美丽啊。”
“你就像盛开的菖蒲一样透明,而那映在水中的倒影更显得美丽。”
“好冷!”泷光尚子冷不防地抱住双臂,上下摩挲着。
“夸你还会起鸡皮疙瘩?”
“你只是说来耍耍我的话就会,而且当面搞文学真的很恶心啊!”
“是你先起的头吧。”江源慎苦笑着说,“而且我们是不是该谈一谈了?”
“谈?谈什么?我不知道摇杏为什么会突然过来啦!”
泷光尚子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双手夹住脸颊说,
“而且你不觉得黑泽同学像偷腥的猫咪吗.不对,话说回来都是江源的错吧?乱带女孩子。”
“我说的是废弃铁厂。”江源慎没有让话题飞的更远,“那里除了我和静海深月,应该还有人经常去那里才是。”
泷光尚子的笑容收敛,双臂撑在木质的栏杆上,望着正在玩台词秀的清水健两人。
“你和静海同学在秘密交往?”
“谣言止于智者,你是笨蛋吗?”
“切,静海同学漂亮的让人嫉妒,而且你还是青春期男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能做出什么?”
泷光尚子瘪着嘴,态度强硬地主张这番没事实依据的论调。
江源慎浅短地吸一口气。
“你这个想法,只会让人觉得不耐烦。”
“那意思是没有吧?既然如此,结果算是皆大欢喜咯。”
“这是什么意思?”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江源慎都不明白皆大欢喜是什么意思。
“因为摇杏喜欢你啊。”
泷光尚子狡黠一笑,一副像是别问这种你我都心知肚明的问题的表情。
他微微别过脸去,委婉地表示现在不想说明这件事。
对于朝空摇杏的情愫自己也能察觉到,甚至其他人也能察觉。
比如说,她突然陷入沉默的时候,垂下悲伤眼眸的时候,小脸染上红晕想要离开的时候.
一切的行动,其实都有它们的意义。
但现在光是静海深月的事情就让他头大了,哪里有心情再去管这些。
“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好吧,我说清楚,反正早晚都要说明的。”泷光尚子披在肩膀上的长发,像是吸入了光芒,“那个废弃铁厂听我父亲说,早就应该要拆掉的。”
江源慎点点头,那个废弃铁厂占地不小,而且里面的东西拿去二次回收都能卖出不少钱。
“可现在为什么不拆?”
泷光尚子就好像是盯着什么东西看着一样,视线强烈地投向了前方,张开唇说:
“因为静海镇长不批准。”
“他不批准?”
“嗯。”泷光尚子形状姣好的脸庞,直直地盯着江源慎,“你说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
静海雅人在自己的印象中,是为了发展无所不用其极的家伙。
他甚至能将砸死人的石头放在尖阁湾当成还愿石群,以便让旅客们去观赏还原。
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其实我也不清楚,但我想有一个人绝对逃不了关系,就是他经常去废弃铁厂。”泷光尚子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
“谁?”
泷光尚子微微凑近江源慎,示意他低下头。
当侧下身子的片刻,她在耳边倾吐出的话,是连风也偷不走的秘密。
“摇杏的父亲,朝空政宗——”
听着落进耳中的名字,江源慎不禁屏住了呼吸。
“我经常看见他走进废弃铁厂里,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去偷废铁卖钱的,毕竟朝空的家庭情况总会让人往那边想,但他没未从里面带出过什么东西,一根钢筋都没有。”
矿洞内的空气渐渐变得阴冷了起来。
江源慎身体里流动的血液都好像沸腾了一般,一口气涌上了头脑,在激烈的目眩和混乱中,四散飞舞的碎片就像是被狂风所吹起。
如果泷光尚子说的没错,那么废弃铁厂里的河童,就是朝空摇杏的父亲。
如果录音带是他的,那当初要带前任皇后夜见寻栞出岛的人,也就是他,甚至还避开警察藏起了皇后。
他是否了解代价?前任皇后突然想出岛的原因又是什么?
是他让夜见寻栞出岛,结果引发了大地震?让知鸟岛的一切都陷入崩坏?
江源慎的背后又感到一阵冰冷的恐怖感。
如果皇后出岛的代价真的是大地震,那此刻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是不是和朝空政宗是一样的?
泷光尚子淡淡笑起来,开朗地说:“如果你想和静海同学私底下玩些刺激的,最好换个地方哦。”
她半开玩笑的话,并没有让江源慎紧张的心跳得到缓和。
“他去那里做什么?”江源慎说。
“这个和我们没有关系,朝空大叔在夜见皇后去世后就一直浑浑噩噩的,还让摇杏过的不开心.反正我们都不喜欢他,管他呢!”
“静海镇长不拆掉那里的原因,是因为朝空先生?”
“唔不清楚啦!尚子酱什么都不清楚啦!”
泷光尚子故作可爱地举起双手,像个小孩子一样喊道,
“呐!这里好无聊啊!我们直接出坑吧!金矿真不好玩,不对!是知鸟岛真不好玩!”
春芽真美也用稍显沙哑的声音回应:“早就该走了,咳咳。”
“等空,我再去地牢造访吧。”清水健的声音依旧风吹枯朽。
“清水忍者你继续待着吧,我们走。”
“何愁何怨.要这样.”
他还是跟了上来。
走出矿洞,茂密翠绿的森林突然映入眼帘。
灿金的阳光从松针缝隙间洒落,一束束粗细不一的光柱,倾泻在前后摇摆的花草上。
在矿洞内的压抑情绪像被施展了魔法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心情宛如暖烘烘的奶油黄包,甜滋滋的热咖啡,特别舒服。
黑泽怜爱和朝空摇杏好像早就出来了,只不过两人并没站在一起。
前者单手抱臂,在树荫下看着手机,树叶在光的照耀下,在她的小脸上筛落阴影。
后者一直低头看着鞋,时不时地蹲下身拿起小树根,戳着草地。
——这一股争锋相对后的余韵是怎么回事?
见江源慎等人终于出来,黑泽怜爱收起手机,不耐烦地捋着长发,径直走了过来。
“为什么这么慢?”
江源慎和她四目相对,从她的小脸就能看出来,她和朝空摇杏相处的不太愉快。
“还行吧,玩了会儿台词秀。”江源慎看向了和泷光尚子等人会和的朝空摇杏,低声问道,“你该不会对她做了什么吧?”
黑泽怜爱吊起眉梢,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捏着他的脸颊说:
“呵,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女人咯?”
江源慎下意识地想要喊叫,却发现她根本没在用力,只是在自己的脸上捏出了形状。
唉,没人喂票票了,几天感谢一次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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