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就是喜欢磨磨蹭蹭的’

嗯？对，磨磨蹭蹭。

这是97年春天，万物复苏。

纪明蹲在北电篮球场边上，百无聊赖，一下一下的揪着手边的小草。

远处左晓清扎着马尾，骑着她心爱的小摩托噗噗噗的闯过来。

纪明看着那个阳光里的女孩，皮肤白净，头发扎在脑后，黑色短风衣，下身牛仔裤，紧绷着双腿，显得修长挺直，脸略小，五官精致，笑起来特别清纯，很耐看的那种，阳光从侧面着过来，纪明心里微醺。

啧啧，年轻真好。

“哎，车给你了，记得给我加满油，过坑的时候你得慢着点，别再给我减震颠坏了，我总感觉我这弹簧不太好了。”左晓清一边摘着头盔，一边絮絮叨叨。

纪明放过了周围的小草，接过头盔戴上，嘿嘿笑着：

“多新鲜呢，你当我下乡支教去呢，满四九城你能找到几个坑，我还专门去轧一遍怎么着，就算要轧，也得和你一起的时候。”

“呸，谁乐意和你一起骑。”

纪明也没反驳，跨上小摩托，一拧油门就窜了出去。

“哎，你大爷，慢点，我再借给你我就是王八蛋。”

纪明窜出去的距离远到已经听不见左晓清的絮叨了。

京城的倒春寒，让纪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路边闪过的杨柳已经发芽，不刮沙尘暴的时候，空气里还是有一些青草芽子的清新。

.....

纪明穿越过来已经两年多了，头一年靠着卖盗版碟攒了点钱，之前也被市场执法的差点揪着过，奈何纪明眼尖，前世40多年的人生阅历加上今世18年的记忆，区区执法队不在话下，号称蓟门桥第一兜哥，为啥叫兜哥，卖盘的哪个不是穿着导演褂子，外边八个兜子俩装钱的，剩下的装磁带，一扯开扣子，里边全是盘。

这在同学之前不是啥秘密，也就老师不知道，毕竟北电学姐学妹们都是纪明的重点客户。

港台的新片子都是第一时间送上，北电的学生好啊，这年头也就北电和财经的学生们兜里钱富裕，周边师范和航空一个比一个穷，政法的就不用说了，你让他去，他都不去，他还不想躺平。

第二年，靠手里一点积蓄，开了一家广告公司，靠着一点学校老师的资源，也做过几个广告，其中两个在京台还播出了，也算小有名气。

肱二头肌的紧实，腹肌的发达，裤子的跨档，嗯..有点紧，纪明微微叹着气：

‘算了算了，看在年轻的份上，起号重练。’

纪明借了车疾驰而去，速度四十迈，心情是自由自在。

东三环，老胡同。

一群社会闲散老头围在一颗老槐树下，人群中间俩老头分坐在棋盘两侧，一个捂着光溜的额头，一个抓着棋子当核桃盘着，嘴里哼哼着：

“我本唐朝一名将，不知何事打汉朝...”

捂着额头的老头瞅着棋盘默不作声，本就面容愁苦，那褶子都快挤出水了，让对面这老头一激有点急了，抓着眼前的马就准备跃过河，心想着管你之后怎么跳，先吃了你丫车再说，但是又有些举起不定。

周围闲散老头一瞅这动作也急呀，这下棋的呀，就看不上臭棋篓子，那感觉就是全世界就我自个一人最牛皮，在旁都急的直跳脚。

有一个提着一兜芹菜的老头看不过眼，往前走了一步：

“咝，你哪能跳马呀，哎呀，你这...”

芹菜老头心里寻思着观棋不语，又有些抓心挠肺，一时也不知道说还是不说好。

纪明一瞅这场景，就往圈里头挤，一眼瞅见捂着额头的老头，上前拍了他肩膀：

“老爷子，满哪都没找见您，合着您丰富退休生活呢这是。”

老头一看纪明来了，苦着的脸咧嘴一乐：

“走，走，吃饭去。”

说着起身拉着纪明就准备走。

马扎上盘棋子的老头不乐意了：

“嘿，你这还没下完呢，讲不讲究啊？”

老头梗着脖子：“我那是给你留面儿，我家小子来了不跟你计较。”

对面老头也不含糊：“您还真别给我留面儿，我可不想当二皮脸。”

有时候人越老越跟小孩似得，俩老头急赤白脸的一顿嚷嚷。

纪明没吱声，看了会棋盘，伸手支了个卒子。

“咝.....邪了门了。”

提着芹菜的老头一看棋盘，倒吸一口凉气。

盘棋子的老头也不吵了，低头打量着棋局，捂着额头，面容愁苦，那褶子都快挤出水了。

纪明骑着摩托车驮着胜利的老头奔胡同外疾驰而去，速度三十迈，老头心情是自由自在。

老头姓孙，名程亮，名字和大脑门莫名契合，原广电人事司副司，有一闺女大学毕业在外企法务部上班，老伴前几年在北师大讲台上心梗离世，老孙头心头悲痛，再加上血糖高，病退，现在家休养。

闺女孙怡心疼老头，换了家门口公交公司的工作，照顾老头生活起居，很少让老头吃肉，天天各种青菜换着法子的做，老头嘴里淡出鸟了。

有天老头趁着遛弯，一溜烟去了附近饭馆点了份红烧肉，这肉一入口，嚯，这叫一肥而不腻，酱香四溢，老头幸福感爆棚。

吃完溜溜达达的往回走，正赶巧转角碰上了兜着盘骑着自行车躲执法队的纪明，撞的那叫一正着，喷了纪明一脸肉沫子。

医院里老头本想揪着纪明去派出所，听完纪明自述的经历，啧啧，那叫一不落忍。

后来老头隔三差五叫纪明回家吃饭，有时候天太晚了，就留纪明在家住一晚，谁家老头遇到一个没爹没妈，全靠自己卖盘生活学习的孩子能好受了？

纪明医药费没赔，还赚了一老头。

？？？

这是赚了还是赔了？反正暂时纪明没赔本。

老头的闺女孙怡，开始还是很戒备这个外人，后来常走动，孙怡也慢慢接受了这个人，逢年过节也给学校来了个电话，叫纪明来家吃饭，纪明常住的屋子也没往外租，老头也不缺那仨瓜俩枣的。

纪明有时候就在想，老天待他何其优厚，多少人能像他这样，估计全世界独一份，俩人对他的好，纪明嘴上不说，心里常常惦记着。

所以有天同学聚会一喝多，丫就冲进老头家里。

冲着老头，咣当一下就跪了下去。

梆，梆，梆...就是三个响头。

跪完就走，那叫一潇洒，桌子上正吃饭的老头和孙怡给吓一激灵，俩人端着筷子半天没做声，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这又不是大过年的，闹哪出？愣是不知道啥意思。

半晌，老头乐了，对着孙怡说：“吃饭，明天叫他过来。”

之后，仨人谁也没提这事，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