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一闪而熄,大殿迅快的恢复了黑暗。高光就借那红光一闪间,看到了左少白和黄荣摇摇欲倒,不禁心中大急,纵身一跃,飞了过去。
但觉异香迎面袭来,脚步还未站稳,人已摔倒在地上。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待三人醒来,发见被关在一座水牢之中,手腕和双腿上,都套着粗如大指的铁环,另以牛筋,绕身三匝,捆在一个石柱之上,自膝以下,陷入水中。
黄荣目光环扫,瞧了四下景物一眼,低声说道:“盟主清醒了么?”
左少白道:“醒了。”
黄荣道:“他们只要放下石闸,堵住水门,不出一个时后咱们都得活活淹死,尚请忍耐一二,不可强行挣扎。”
高光接道:“他们绑的很内行,手腕双足之上扣的铁环,分拉位置很紧,纵然咱们要挣扎,也有着用不上气力之感。”
左少白道:“最厉害的还是他们绕在身上这三匝牛筋。刚好捆在几处大穴之上,除了用缩骨法先把三道绕身牛筋设法脱开之后,连运气也受阻碍。”
高光接道:“纵然用缩骨法。脱开绕身牛筋挣断铁环,但也无法劈开坚厚的石壁,出此水牢。”
高光道:“黄兄这般说法,难道咱们就束手待毙,任人摆布不成,”
黄荣道:“兄弟推想那人不肯杀死咱们,却把咱们送入水牢之中,想来定有作用,此时此情,既是不宜抗拒,何不留下气力,找个适当机会,一举脱身。”
左少白道:“不错,此时境遇,暂忍为上,咱们索性运气调息一下,养养体力再说。”
左少白幼小饱经逃亡之苦,养成了一种坚毅性格,临危不乱,处此险恶之境,仍能保持镇静。
高光想到被人迷倒之事,心中就气愤难平,本待开口大骂一阵,一吐胸中忧郁,但见左少白和黄荣,都能镇静如恒,心中暗道:“我如开口大骂一阵,故可称一时快意,只怕要被盟主看小,说我贪生怕死了,强自忍下怒气,闭口不言。
大约过有一顿饭工夫,突闻一阵轧轧之声,左侧石级,突然裂出一扇门来。
一个青衣少年高举着一盏灯笼,缓缓走了进来,目光扫掠了三人一眼,冷冷说道:“三位最好别动逃走之念。”唰的一声,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挑开三人绕身牛筋。
左少白暗中提聚一口真气,双手猛力一挣,手中铁链应声而断。那举灯青衣少年匕首疾吐,刺了过来。
左少白一侧身,让开匕首,说道:“在下并无与阁下动手之心。”
那少年收了匕首,高举起手中灯笼,说道:“阁下内功精深,神力惊人,佩服,佩服。”
左少白淡淡一笑,默然不答。原来他一举能挣断腕上铁链,自己也有着意外之感。
那青衣少年探手从怀中摸出三条黑巾,道:“三位请先把双眼蒙上,在下替诸位开去脚上的铁镣。”
左少白道:“兄台尽管动手,在下代你掌灯如何?”
那青衣少年略一沉吟,果然把手中灯笼递了过去,说道:“有劳了。”先蒙了多荣、高光的双目,又把左少白双目蒙起,接道:“开了诸位手铐、脚镣之后,三位已算恢复了自由之身,因此,兄弟必得先在三位身上加上刑具,才可开去铐镣。”
左少白道:“兄台尽管施为。”
青衣少年应道:“好!阁下的豪杰气度,叫人心折。”
三人双目被蒙了起来,也不知那青衣少年要加在三人身上的什么刑具,但想来不外是精制的手铐。忖思间,突然觉着肩头之上一麻,似是被尖锐之物刺了一下。
只听那青衣少年朗朗笑道:“三人肩上的关节要穴,已被钉入一枚金针,纵然有绝世武功,也难以施展,最好老实一些。”
左少百暗中一试,果然两只手臂,都已无法拾起,心中暗暗吃惊,忖道:好歹毒的法子,当真是棋差一着,满盘皆输了。
但听那少年接道:“三位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虽然双臂不能抬动,但两腿、耳朵可闻,请随在下的身后走吧!”
也不让三人回答,当先举步行去。
黄荣当先,紧随那人身后,左少白居中,高光走在最后,听声辩位,举步而行。只觉愈行愈高,似是爬上了一座级梯。地势忽转平坦,迎面凉风吹来,已然出了水牢,但感下面柔软异常,似是正行走在草地上。
大约一盏热茶功夫,突听那带路少年说道:“三位可以坐下了。”
此情此景,三人纵然有反抗之心,也是无反抗之能,只好依言坐了下去。
少年待三人坐好之后,冷冷接道:“在三位的周围,守有不少高手,他们带有淬毒的暗器,如是三位逃走,格杀无论。”
声音微微一顿,接道:“本门主持,即将大驾亲来,在下希望三位能够据实答覆他的讯问,也可免去些皮肉之苦。”
高光冷哼一声,道:“大丈夫死而何惧,还怕什么皮肉受苦,他如对盟主大哥,有所开罪,高老三可是一样要骂他八代祖宗。”
那少年怒道:“你只要敢说出一句辱骂本门主持之言,我就打落你满口牙齿,拔了你的舌头。”
黄荣低声说道:“高兄弟,不许多言。”
高光话已骂到口边,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但闻步履之声。逐渐远去,渐不可闻。
黄荣一耳伏地,听了一阵,道:“盟主武功高强,可有法取下金针么?”
左少自叹道:“我已暗中试过,无能取下。”
黄荣道:“兄弟倒是有一个法子……”
高光急道:“什么法子快施出来,不用多谈了。”
黄荣道:“这法子倒是简单的很,但必得设法避过四周监视咱们之人的耳目才行。盟主请侧转身子,我用口拔出你后肩上的金针。”
高光赞道:“这样简单高明的主意,我怎么没有想到?”
左少白估准方向,忽然侧过身去。陡觉寒气一闪,拂面扫来,左少白一提真气,原姿不动的飞了起来,落在三尺以外,避开了一刀。耳际间响起了一阵格格娇笑,道:“好俊的轻功。”
原来那监视之人,就站在几人身旁三四尺处,屏息凝神,静静不动,不但瞧到了两人的举动,而且把三人交谈之言,也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那女子声音接道:“此地已用你们不着,你们退下去吧!”
两个监视的大汉,应了一声,转身而去。左少白暗暗忖道:早该想到他监守之人就在身旁才对。微风飒然,夹着一股清幽的脂粉香气,扑入鼻中。三人虽然目难见物,凭嗅觉已感觉到有人来到了身前。
但闻那女子口音,传入耳中,道:“你们据实回答我相讯之言,免得闹出严刑逼供之举。”
左少白道:“那得要看你们问的什么了,如是我们答不出,也是枉然。”
那女子道:“自然是答得出了……”语声微激一顿接道:“三位高姓大名,为何来此?”
左少白道:“在下左少白,我那两位兄弟,一名黄荣,一名高光,我们无意到此,并非是有为而来,想来姑娘早己明白了。”
那女子道:“诸位既然找上门来,瞧去了本门中不少密秘,我纵有放你之心,但却无放你之理……”
左少白道:“那要怎样?”
那女子道:“眼前只有两条路走,一是加入我们关王门,二是把你们推入水牢,活活被水淹死。”
左少白沉吟一阵,道:“请姑娘把我送回水牢去吧!”
那少女目光一掠黄荣、高光,道:“两位怎么样,要和他一起死,还是投入我们关王门下?”
黄荣道:“咱们誓同生死,自是愿追随盟主投九泉之下。”
高光道:“死如有鬼,我拼着打入十八层地狱之下,也要搅得你们举家不安。”
那女子冷笑道:“我杀人已不可数计,从未遇到过鬼,三位既有着同生共死之情,我就成全你们了。”
左少白霍然站了起来,道:“那就有劳姑娘带路。”突然跨上一步,行在黄荣身前。
那黄荣早已有备,估准了左少白落足步位,张口咬去。
他的动作迅快至极,而且认位奇准,但那女子的动作更快,忽然纵身而起,飞到黄荣身旁,右手一挥,疾快拍了过去。
左少白飞脚起踢了过去。
但闻啪的一声,黄荣脸上中了一掌,只打得他身子摇了几摇,才拿桩站好,一面右颊登时肿起很高。
那女子出手的迅快,竞令左少白和黄荣的预谋末成,黄荣被打的退了两步,未能咬中左少自肩上金针。
但左少白踢出的一脚,虽被那女子避了开去,但掠裙而过,毫厘之差,即把她伤在脚下,这电光石火的一击问,那女子虽然抢了上风,但人却惊得一身冷汗,她估算情势,如是左少白刚才踢出一脚,能向左移动半尺,不论自己用何等身法,都无法避开他踢来的一脚。
黄荣一运气,止住了右颊伤疼,道:“盟主,咱们虽然目难观物,也不能坐以待毙。”
高光接道:“是啊!好歹也捞他一个垫底的,死而无憾。”
左少白道:“很好,你们两人靠我身后,以便彼此接应。”
高光应了一声,横里移动身形,向左少自身后靠去。忽然间,金风破空,一柄单刀,疾向高光扫去。左少白听声辩位,飞起一脚踢出,逼得那人收刀而退。
那女子突然格格娇笑,道:“好!三位豪气惊人,我倒得领教,领教。”语声甫落,剑风突起,分向三人攻去。
三人脸上的黑纱未解,目难见物,听风辨位,避开那攻来的剑势,支撑数合,登时被闹的张惶失措。
黄荣心念暗转,忖思今日之局,长此下去,三人都将伤在对方剑下,拖延时刻,无补大局,只有自己抛去生死之念,拚受剑伤,冲近左少白去,解去他双肩上的金针禁制,使他双手能动,解下脸上黑纱,还有死里逃生之感。
念转意决,暗中凝神,辩准那剑势来路,突然大声喝道:“盟主小心……”身躯陡然跃起,斜里向左少白冲了过去。他虽然算准剑势来路、方向,但因目难见物,取的角度,仍有毫厘之差,忽觉肋间一疼,中了一剑。
左少白一脚飞到,逼开剑势,沉声问道:“黄兄弟,你受了伤吗?”
黄荣自知受伤不轻,不敢答话,生恐一口真气,提不起,倒在地上,当下一咬牙,借势一个翻身,欺到左少白身后,口齿启动,咬住左少自右肩后的金针,拔了出来,按道:“我受了剑伤……”话未说完,人已倒在地上。
左少白右手疾举,拉开了蒙面黑纱,右脚同时飞起,挡开了刺向黄荣的一划。他来不及打量四周情势,右手一翻,拔下左肩上刺的制穴金针,左手一探,抱起黄荣,右手疾出,拔下高光肩上金针,借势跃起的身子,避开扫来剑势。
原来他在急切之下,竞把大悲剑法中两招奇学,以指代剑的用了出来,不觉间渡过大危,避开了对方三记绝招。高光左肩上金针被拔,精神大振,呼喝声中,拉下蒙面黑纱。
只听一个娇柔的声音赞道:“好矫健的身手。”剑光突然消敛。
左少白这才抽出时间,凝目望去,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的青衣少女,手中执着一柄宝剑,站在丈余以外,神色间流现出一片惊服之色。
高光低头瞧了黄荣一眼,问道:“黄兄,伤的很重吗?”
黄荣睁开微闭的双目,道:“死不了。”
高光扬手指着那横剑而立的青衣女,道:“我这兄弟可是你伤的吗?”
育衣女点了点头,道:“不错!”
高光怒声接道:“好!咱们算是没有完了,我要不拆了你们这关王庙,就不能算替他报仇……”
左少白摇手阻止住高光,肃然接道:“你剑上有毒没有?”
青衣女摇摇头,道:“没有!”
左少白道:“可有金疮药物?”
青衣女道:“有!”探手入怀,抛过来一包锦袋。
左少白放下了黄荣,打开锦袋,倒出一把白粉,仔细查看了一阵,认定无错,才解开黄荣衣服,替他敷上药物,暗中施展传音之术,低声对高光道:“监视着那位姑娘,别让她跑了,咱们此刻的处境,仍未脱险景。”
高光四顾一眼,只见停身处,亦似是一座大殿,只是没有神像而已。那青衣少女手中横的宝剑逐渐的垂了下去,呆呆的站着不动。
左少白替黄荣敷好了药物,低声对高光道:“好好的保护着他,我去取你兵刃回来。”
大步对那青衣少女行了过去。
高光对左少白早已敬服的五体投地,对他之言,一向是深信不疑。那青衣少女眼看左少白行了过来,毫无准备迎敌之意。
左少白一皱眉头,停下脚步,道:“姑娘可是施展诡计暗算,对付我们兄弟,但在下却一向不主张暗算伤人。”
那青衣少女缓缓拾起头来,说道:“你能在一跃之间,避开我追魂之剑,武功强我甚多,我一向自负剑术精深,武功过人,今日和你动手之后,才知自己竟然这般的不行,唉!
他们平日里棒我、赞我,看来都是骗我了。”
左少白呆了一呆,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和此庙何关?”
那青衣姑娘道:“我是这关王庙中的住持,他们推举我接这关王门的家门,但我现在决定不接了。”
左少白道:“为什么呢?”
那青衣少女道:“你赤手空掌,我却手中有剑,但我连你都打不过,还有什么颜面,接任这关王门的掌门?”
左少白道:“这就是了,姑娘几时当了这关王庙的住持?”
青衣少女道:“一年多了,我爷爷离开关王庙时就把我接来此地,要我代他住持庙务,临去之时,告诉过我,如是他一年之后,仍不回来,就让我接掌这关王派的门户。”
左少白看她神情娇稚,言词纯真,分明是一位涉世末深的少女,心中暗暗奇道:“听她口气,这庙中住持是他爷爷,大约是不会错了,奇怪的是那位糊涂老人为什么竞把自己至亲的孙女,请来主持这关王庙,这其间只怕是别有内情。”
心急转动,忍不住问道:“你那位爷爷哪里去了?”
青衣女摇头说道:“不知道,他只告诉我去赴一个朋友的约会,却不料一去经年不归。”
左少白环扫了四周一眼,说道:“你那位爷爷可是至亲的祖父么?”
青衣女道:“自然是亲的了。”
左少白一皱眉头,又道:“姑娘的父母,可还健在人世么?”
青衣女两道清澈的目光,凝注在左少白的睑上,打量了一阵,道:“你这人问话毫无道理,我爷爷还好好的活在世上,父母自然是健在人世了。”
左少白也不和她辩论,缓缓伸出手去,道:“姑娘可是自知不是在下之敌吗?”
青衣少女道:“不错,我自知打不过你。”
左少自道:“姑娘虽然伤了俺们一位,但好男不跟女斗,咱们也不多怪姑娘了,但请把手中的长剑,先行交给在下。”
他生恐有人闯了进来,手中无剑,胆气不振,是以想先迫青衣少女交出长剑。
青衣少女凝目沉思了片刻,道:“你在此等侯片刻,我去把你们的兵刃取来。”转身欲去。
左少白疾速的横跨两步,拦住那青衣女的去路,冷然说道:“不用了,姑娘手中长剑,暂借在下一用,也是一样。”
青衣女霍然退后两步,道:“这是我施用之剑,如何能够给你?”
左少白道:“暂借在下一用,待姑娘送还我等兵刃时,在下自当奉还此剑。”口中说的客气,右手却疾仲而出,扣向那少女握剑右腕。
一则那左少白手法佳妙,二则那青衣女毫无防备,竟被左少白一把抓住了手腕,夺过了长剑。左少白一剑在握,胆气突然一振,反腕一探,长剑振出了两朵剑花,冷冷说道:“姑娘可就是刚才那位讯问我等的人吗?”
青衣少女道:“不错啊!哪里不对了?”
左少白冷笑一声,道:“姑娘言词柔和,分明涉世末深,但刚才那位讯问我们兄弟的姑娘,却似是一位江湖见闻甚博之人,这片刻之间,易换了两人,实叫在下猜不出用心何在?
当时我们虽然目难见物,但姑娘的声音,却难瞒着我等的双耳。”
青衣少女道:“那人就是我啦!你不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左少白道:“姑娘也许是在场的一位……”长剑一振,逼在那青衣少女身上,说道:
“那位哪里去了?请快些说。”
那青衣少女缓缓向后面退了两步,低声说道:“她走了……”三个字说的低微异常,几乎是连她自己,也听不到。
左少白心神一振,暗道:“看来这位涉世末探,心地纯洁的姑娘,是他们有意安排下的一位替身,只不知她那位爷爷是何许人物?但得知其姓名,就不难查出她的身世了。”
心中忖思,口中却冷肃地喝道:“你可知道离此的道路吗?”
青衣少女点头答道:“知道。”
左少白剑尖一闪,抵在那青衣女后心之上,道:“如若我等能平安离此,在下决不伤害姑娘一毫一发,如是中途有变,那就别怪我开罪了!”
青衣少女缓步向前走去,一直未肯回头望几人一眼。
左少白沉声喝道:“高兄弟,扶起黄兄弟赶路,你们请紧随在我身后五六步处,也免得骤遇强袭,应接不暇。”
高光应了一声,抱起黄荣随在左少白身后而行,左少白手中长剑突然微微一挺,剑尖透衣而入,口中冷冷说道:“我知道你们这关王庙中,机关理伏甚多,但愿姑娘不生恶意,送咱们兄弟平平安安的离开此地。”
那青衣少女默不答话,人却向一处壁角所在走去。左少白右手执剑,左手一把抓住那青衣女的左腕,故意高声说道:“人心险诈难测,屈驾姑娘陪着我们兄弟一行了。”
那青衣女仍是一言不发,也不挥手挣扎,任那左少白握着手腕而行。左少白心中的疑念,虽是越来越重,但想到先行脱险要紧,然后再设法追问,也是一语不发,任他带路而行。那青衣女行近墙角,突然出右手向壁间按去。
左少白忍不住问道:“这地方可是一道暗门吗?”
青衣女冷冷说道:“你既然知道了,还问什么?”
左少白道:“在下还要提醒姑娘一句,最好是不要妄生异念,需知在下只要有上一眨眼间的时光,立刻可取姑娘之命。”
但闻一阵轧轧之声,光滑无痕的墙壁间,突然裂现出一条暗门。青衣女一低头,向里行去,却被左少白用力一拉,生生把她拉退回来,问道:“这暗门通往何处?”
这青衣女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柳眉一跳,冷冷说道:“你这般多心善疑,如何能担当大事,就算这暗门是通往地狱之路,我也陪着你们走的啊!”
左少白只觉脸上一热,道:“在下虽然轻谈生死,但我不能让两位兄弟随我涉险。”
青衣女突然哧的一笑,道:“我瞧人家的年岁,都还比你大些,你自尊自称当起大哥来,也不害臊吗?”
左少白道:“俺们兄弟的事,不用姑娘多管。”
青衣女道:“谁要管你的事了,是你牵着我不放我走!”
左少白心头一凛,松开那少女手腕,道:“在下多有得罪。”
青衣女嫣然一笑,低头进入了暗门。
左少白回头说道:“高兄弟小心了。”紧随那少女身后而入。
暗门内一片幽暗,但地势平坦,毫无气闷之感,显见这地道修筑的十分精巧。左少白紧随那少女身后,暗中凝聚功力戒备,只要她稍有异动,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置她死地。
行约四五丈远,地势突然向上高去。那青衣少女爬了几层石级后,突然停了下来,凝神静听一阵,又向前行去。
左少白忍住心中怀疑,一语不发,暗中却数着爬行的石级,行到一十二级时,青衣少女突然举直双手,向上一托,登时有一片天光,进射而入,说道:“到了,你们上去吧!”
高光加快脚步,赶了上来,望了那青衣少女一眼,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青衣少女道:“上去就是关王庙后门,这地方十分荒僻,很少有人来此,你们尽管上去吧!”
左少白探出头去,四下打量一眼,果是不错,先扶高光和黄荣上去,才一抱拳,对那青衣少女说道:“姑娘是敌是友,实叫在下分辨不清。但今日之情,在下当深藏内心,日后定当图报。”
青衣女沉吟一阵,道:“此时此地,不宜多谈,你们还是快些走吧!日后如有仰仗,我自会去找你们。”
左少白道:“但在下的兵刃。乃师长所赐,必得取回,还请姑娘指教。”
青衣女沉吟了一阵,道:“我去找你们时,带去还你就是。”
左少白道:“如若姑娘不去找我们呢?”
青衣女一皱眉头,道:“那只好暂时存在这里了。”
左少白道:“如是姑娘不去寻找我等,烦请姑娘代在下收好兵刃,三日之内,在下当来此讨取。”
青衣女道:“好吧!就此一言为定,你请走吧!”
左少白道:“但愿咱们后会有期。”纵身一跃,飞了上去,那青衣女迅快的带好暗门而去。
左少白仔细瞧那通上来的暗门,是一块四五尺方圆的石块,用手一推,竟是纹风末动,想来那下面定有铁环扣死,暗暗记下了四周形势,和高光联袂而去。
这时,天色微明,曦光隐现,景物越来越清晰。左少白找一处僻静之所,停了下去,查看黄荣伤势,虽然不轻,但尚未伤到筋骨,当下掌指齐出,拍活了黄荣几处被点的穴道。
原来左少白替黄荣敷药之时。生恐他失血过多,点了他伤口周围要穴,以阻行血。
但闻黄荣长长吁一口气,挺身坐了起来,说道:“多承盟主相救。”
左少白道:“自己兄弟,用不着客气,是否觉着伤势好些?”
黄荣突然站了起来,伸展一下伤臂,道:“盟主不用挂心,幸未伤得筋骨。”
高光突然长长叹息一声,道:“兄弟心中想到一件不解之争,越想越觉糊涂。”
左少白见黄荣伤势无碍,伤口处且已结疤,这证明那青衣女相赠的解药,颇具神效,愁怀一展,回目对高光说道:“不知高兄想的何事?”
高光道:“那关王门和咱们无怨无恨,为什么要把咱们送入水牢之中,泡了半夜之久,他们既有杀死咱们的机会,却又把咱们平平安安的送了出来,似敌非敌,似友非友,实在叫人缠杂不清,猜想不透。”
左少白道:“其间之变,先敌后友,确使人大费疑猜,如说那位姑娘,全为武功震服,才放了咱们,实难自圆其说,这其间定然有着曲折。”
黄荣道:“待兄弟剑伤好转之后,咱再去一查究竞,趁此天末大明,咱们先去凭吊一下盟主故居,奠拜一下殉难阴灵。”
左少白道:“你的伤势末愈,只怕不宜赶路。”
黄荣笑道:“盟主但请放心,区区一点剑伤,岂足挂齿。”当先起身,放步而奔。
左少白抢先带路,直奔左家堡。十几里的路途,在三人快速的奔行下,片刻已到,昔年名动江湖,重阁叠楼的左家堡,早已是面目全非,残堵断壁上生满了杂草,一片萧索凄凉,临近村人,自从大劫之后,全都迁居他处,是以左家堡三里内不见人踪。
两扇宽阔的黑漆大门,隐隐仍可见昔年的堂皇景象,只是那门上的黑漆,早已剥落,黑白杂陈,看上去一片荒芜阴森。
旧地故居,仍然在左少白脑际间留有着童年的印象,十三年前的惨事血债,仍在他心底深处刻划了沉痛、哀伤,见故居、忆童年,和八载历尽了艰辛的逃亡生涯,不禁黯然神伤,断肠泪下。谁说丈夫不弹泪,只为末到伤心处。
黄荣和高光,都知他此刻心情,沉痛异常,也不出言安慰,默然的站立在左少白的身后。
左少白凝望故居,默然垂泪良久,才举手拭去了脸上泪痕,缓步向前行去。大门内是一个广大的庭院,左少白还记得昔年庭院中的华贵布设,如今是荒草及膝,触目凄凉。
左少白镇静一下心神,穿过了荒芜的庭院,登上七层石阶,直入二门。二门内积叶盈尺,已不复昔年那花树如锦的繁盛景象,断垣残壁,满生青苔。
黄荣打量四周环物,虽是残破不堪,但那宏伟的气魄,仍然是隐隐看出昔年此堡的华贵、堂皇。
左少白缓步踏向砖径上的青苔,直入后院。这是昔年白鹤堡的练武之处,左鉴白传授弟子武功,即在此处,两座放兵器的木架,也已经残破不全。靠东首有一座高大的青冢,满长着盈尺的杂草。
左少白指着那青冢叹道:“左家男女弟子,一百余口,大约都是在那青冢之下……”
余音末绝,突闻黄荣讶然一声惊叫,道:“盟主请看!”
左少白顺着他手指望去,只见两个衣着楚楚的人,并肩跪在那青冢之前,不禁呆了一呆,说道:“先父母不见容九大门派和四门、三会、两人帮,天下皆仇踪,哪里来的凭吊之人?”
高光道:“咱们过去瞧瞧吧!”当先行了过去。
杂草丛生,落足间带起了沙沙之声,但三人一直走近两人身后四五尺处,两个并肩而跪的人,仍然是毫无所觉。
高光重重咳了一声,道:“两位朋友,高姓大名,兄弟这里有礼了。”
他一连呼叫数声,那两人连动也末动一下。黄荣轻轻叹息一声,道:“高兄弟不用叫他们了,如若是兄弟推断不错,这两人只怕早已死了!”
高光道:“死了吗?”纵身一跃,飞落到两人身例,双手分抓在两人肩头之上,扳转过来一瞧,果是早已气绝身死,在两人的前胸上,心脏要害之处,各插一把短剑,深没及柄。
左少白一皱眉头,道:“拔出他胸前短剑瞧瞧看。”
高光应了一声,双手齐出,拔出了两人致命的短剑。
这时,正值旭日东升,日光耀射之下,只见那柄短剑之上,刻着“仇根之剑”,四个大字。
左少白道:“奇怪呀,又是仇恨之剑,此人行踪诡奇,不可轻视……”
突然住口不言,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重大之事,凝目沉思。
黄荣低声说道:“盟主可是怀疑这‘仇恨之剑’,和昔年的白鹤堡惨事有关吗?”
左少白暂不答黄荣之言,回头对高光说道:“你查看一下,他们死有多久时光了?”
高光伸手在两人的穴道上摸了一阵,道:“不足两个时辰。”
左少白道:“你瞧瞧他们是否习过武功,”
高光又把两人查摸良久,说道:“习过武功。”
左少白才转脸望着黄荣说道:“虽然不敢断言这仇恨之剑,和我们白鹤门惨事有关,但其中定有些纠葛之处……”
他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先父母自和九大门派,四门、三会、两大帮结仇之后,武林中任何一处角落中,都无法使我们安身立命,遍地敌踪,到处追杀,别人避我们尤恐不及,谁又会在这里,祭奠白鹤门殉难之人,这人既用了这样一把说暗器不是暗器,说兵刃不兵刃之物,又精工雕出这么一个名称来,岂不是令人生疑?”
黄荣道:“如若这不是一个陷井,这仇恨之剑定然和你们左家,有着关系……”
他望了望左少白手中短剑,接道:“也许是昔年逃出死劫的左家门人?”
左少白摇头接道:“据我所知,应该是无此可能。”
黄荣道:“事实每多难料,盟主也不用为此多费心神了,日后咱们留心追查就是。”
语声甫落,突然一阵长啸之声,传了过来。黄荣把左少白手中两柄短剑抢了过来,低声对高光说道:“高兄弟,快些把这两把短剑,插入两个死人身上,最好是原来伤口。”
高光接过两柄短剑,扶起两个死者,依言把短剑插入原来伤口上。
黄荣道:“咱们快些隐起身子,别让来人瞧到。”
这四周深草过膝,藏身极是容易,三人极快找好一处隐身所在,停下了身子。片刻之后,果然有两个黑衣大汉,联袂而来。
左面一人说道:“我瞧今日里情形有些不对?”
右面一人道:“什么不对了?”左面一人道:“咱们帮主有些精神紧张?”
右面一人道:“不错,你这一提,我也想起来了,无缘无故,为什么会突然要到这白鹤堡来,看这份凄凉景象,就不是好兆头。”
左面一人突然停了下来,道:“孙兄,你瞧脆在那突起的青冢之前的两人,奇怪吗?”
那姓孙的大汉,道:“是有些奇怪呀!全身僵直,已没有活人味道。”
这两人似都是久年在江湖上走动的人物,一见那两人的跪像,已瞧出苗头不对。
但听左面那人接道:“孙兄弟替我把风,我过去瞧瞧。”纵身一跃,飞了过去,落在两人身前。
左少白隐身草中瞧去,只见那人年约三旬左右,肩上插着一柄单刀,伸手一扳两个并肩而跪的尸体,脸色立时大变,失声惊叫,骇然而退。
那把风大汉高声说道:“金兄、怎么回事?”
姓金大汉似是余悸犹存,口中结结巴巴地说道:“又是那‘仇恨之剑’。”
孙姓大汉跃飞过来,唰的一声,抽出背上单刀,四顾一眼,道:“金兄,咱们这是第几次瞧到了?“
金姓大汉道:“第三次了!我瞧帮主那坐立不安的焦虑神情,只怕是和这仇根之剑有关了。”
孙姓大汉道:“金兄言之有理,这地方太过荒凉,咱们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两人谈论那“仇恨之剑”,似是越谈越觉害怕,好像那“仇恨之剑”,随时可以刺入两人心胸一般。
姓金的大汉,举手抹去脸上的冷汗,道:“帮主大驾就到,咱们守在这里等他也是一样。”
他心中的惊悸显是越来越浓,但死要面子活受罪,宁愿忍受那恐怖的颤栗,口里仍然说的十分强硬。
孙姓大汉挥动一下手中的单刀,日光下白芒闪动似是要借这挥刀之势,一壮胆气,说道:“听说这突起的大青冢下,埋了白鹤门男女一百余口尸体,白鹤门因此绝迹江湖!”
金姓大汉咳了一声,道:“听说那白鹤门中逃出了两位男女,一个渡过了‘生死桥’,另一个女的被一位不知名的神秘人物救走。”
孙姓大汉接道:“奇怪呀!听说那‘生死桥’下,理藏无数冤魂,数十年来,从未有一人渡过,那小子怎么走过去的?”
高光心头人怒,暗道:“这两个小子,出口辱骂盟主,非得想法子教训他们一顿不可。”正待挺身而起,但去被黄荣一把按下,低声说道:“高兄弟不可造次。”
回头望去,见左少白泪珠夺眶而出,滚落在草地上,显然那两个大汉的言语,触到了他伤心之处。
但闻那金姓人汉说道:“是啊!使人不解的也就在此了,紧追他身后的数十名高手,为要斩革除根,曾有数位武功高强之人,自持能耐,追那个子。踏上了‘生死桥’,却不料那小子若无其事的走了过去,追上桥的数名高手,却一个个翻入了‘生死桥’下……”
孙姓大汉道:“为什么那小子没翻下去?”
金姓大汉道:“他如是也翻了下去,咱们也不用谈它了。”
突然间,响起了一阵步履之声,惊动了两个籍高谈阔论,以减少心中畏惧的大汉,也惊动了左少白等三人,凝目望去,只见两个身罩青衫的矮小之人缓步走了过来。来人的衣着,十分奇怪,一袭长衫,由头上直包下来,似是两个无头的人。
两个大汉心头原已有些害伯,此刻骤见这样两个无头之人,走了过来,虽然明知两人故意这般装着,把头隐入那长大的青衣之下,心中仍是有些害怕。
孙姓大汉举起手中单刀,高声说道:“孙二爷走遍了大江南北,经过了大风大浪,什么骇人的恐怖玩艺,全都见过,如是装神份鬼,来吓唬孙二爷,那可是白讨苦吃。”
那两个矮小蒙头的青衣人,一语不发,也不理大汉喝叫,仍是不快不慢的对着两人走了过来。那姓金的大汉显然也是有些忍耐不下了,唰的一声,也抽出背上单刀。两人并肩而立,双刀平胸,目睹两个青衣人,暗作戒备。
这时,两人已然全为那蒙头而来的青衣人,吸引住全部心神,无暇旁顾,如是左少白等暗施袭击,轻轻易易的就可把两人一举击毙。
但见两个青衣人踏着荒草而来,片刻间已到两个大汉身前三四尺处,而且毫无停下之意,直对两个大汉冲去。那孙姓大汉,似是已无法忍耐下去,大喝一声,一招“横扫干军”
疾击而出。
两个矮小的青衣人,见对方单刀斩来,立时一躬身,不退反进,直向两人怀中欺去。这动作快速至极,但见人影一闪之下,两人合而复分。那青衣人退开两步,凝立不动,眼看着那金姓大汉却身子摇了几摇,一跤栽倒地上。日光下,只见那金姓大汉的前胸之上刺着一把短剑。
就在那金姓大汉中剑栽倒的同时,那姓孙的大汉和另一个青衣人,也已分出了胜败。另一把短剑,刺入那孙性大汉的前胸。
两个青衣人快迅把两人尸体,排成一排,和早先的两具尸体并排而跪,面对那高突的青冢,然后返身一跃,去如飘风,眨眼不见。
高光只瞧得两眼发直,轻叹一声,道:“好利落的手法,好佳妙的轻功。”
黄荣脸色凝重,回顾了左少白一眼,只见左少白双目神凝,望着那青衣人消失的地方出神,脸上是一片讶然,显然,他心中也正充满着重重的疑窦,蓦地里,响起了一声长啸,紧接着啸声呼应,来自四面八方。
高光一皱眉头,低声对黄荣道:“不知来的何许人物,声势竟如此之大!”
黄荣还来来及答话,忽听左少白自言自语的说道:“奇怪呀!那两个青衣人,究竟是谁呢?难道白鹤门中子弟,除我之外,当真的还有活在世上之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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