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商队的头领,白东升很懂得察言观色,结合白五娘及其家人朴素的穿着,顿时明白了她的顾虑。
白东升心里叹息一声,但面上却不露声色,又和白五娘闲聊了一会,这才与她告别,转身离去。
望着白东升的背影渐行渐远,白五娘心里有些怅然,许久没有收回视线。
“娘,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赶路吧!”鹿世安是个急性子,见他娘一直站在原地不挪窝,便忍不住开口催促。
白五娘恍然回神,收回视线。
忽然间,她目光一凝,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手里拎着的包袱。
不知从何时起,这个靛蓝色的包袱上面,多了一个小布包。
小布包鼓鼓囊囊的,里面似乎装着许多东西。
这,这是……白五娘脑海里灵光一闪,心里有了相应的猜测。
打开一看,果不其然,小布包里装着的是厚厚一叠纸币。
没错,纸币。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镇魔岛上的百姓之间做交易,大多数时候采取以物换物的方式,偶尔使用铜钱、银子等货币。
但在三年前,镇魔宫进行了一次货币改革,发行了硬币、纸币。
镇魔宫的实力和信誉,为新货币的流通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短短三年的时间,新货币已经进入了千家万户,哪怕是鹿家这种居住在穷乡僻壤,与外界联系甚少的人家,也不例外。
因此,白五娘很快就估算出手里这叠纸币的价值——至少值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对鹿家这种贫苦人家而言,相当于两三年的积蓄。
白五娘不知道坐火车要花多少钱,但她相信,这笔钱足够让他们一家人坐火车去嘉善村了。
白东升留下的这笔钱,可帮他们一家人大忙了。
鹿世平看着白东升留下的盘缠,心中感念他的恩情,真心实意的作出承诺:“娘,你放心,等到了嘉善村,我找到活计挣到钱,就立刻把这笔钱连本带利的还给白伯伯。”
鹿世安紧随其后,也拍着胸脯保证。
紧接着,他就不停的催促他娘:“娘,咱们现在不缺钱了,这就去坐火车吧!”
不等白五娘开口,一旁的鹿广忠就嗤笑一声:“听说过牛车马车驴车,就没听说过火车。火车是什么车?烧柴火的车么?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车?切,一听就不靠谱。”
话音刚落,鹿世安就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这世上真有火车,我听逢春说过的。”
一旁的鹿世平接口说:“我也听说过。没记错的话,火车是烧煤的。”
顿了顿,他瞥了一眼自家老爹,轻声说:“爹,你没听说过,不代表没有。”
鹿广忠老脸一红,强行辩驳:“就算这世上真有火车,也不可能在两天之内,就载着咱们,抵达距离这里千里之遥的嘉善村。要知道,日行五百里,最好的马车都做不到。那啥火车能做到?这怎么可能嘛!”
鹿世安瞪大眼睛,嘴巴微微张开,正要反驳,便听他娘不紧不慢的说:“阿安,打算坐火车去嘉善村。阿平、阿喜,还有阿乐,你们有什么打算?”
鹿世平沉吟着回答:“与其为了节省一点路费,在路上耗费个把月,甚至更久的工夫,还不如花点钱坐火车,早点赶到嘉善村,早点找活计挣钱呢。”
鹿如喜和鹿如乐异口同声的附和着说:“对,坐火车好,咱们应该坐火车!”
“我也是这么想的。”白五娘笑着说,“走,咱们这就去火车站,去坐火车!”
这话一出口,鹿如喜和鹿如乐顿时欢呼雀跃起来:“哦,坐火车咯,去坐火车咯!”
其实,姐妹俩见识有限,并不晓得火车究竟是什么车,但她们俩还是对坐火车充满了期待。
原因很简单,坐火车的话,就不用每天累死累活的赶路啦。
白五娘领着儿女,收拾收拾,准备向火车站进发。
眼见妻儿忙碌了起来,鹿广忠愕然:“没人问我的意见吗?”
没人问。
收拾妥当,白五娘就领着儿女启程了,连个眼神都懒得给鹿广忠。
哼,这婆娘,气性真大……鹿广忠心里腹诽,紧接着他就吭哧吭哧的追了上去。
当天傍晚,鹿家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天黑之前,赶到了火车站所在的小镇。
夕阳西下,华灯初上。
看着连绵灯火点缀着的这个小镇,鹿广忠一双眼睛不知该往哪里放。
“天啊,这是什么神仙地方,这里的人家居然家家户户都装着、装着……”眼前的新鲜事物,让鹿广忠感到词穷,他绞尽脑汁想了许久,这才好不容易想出一个词,“宝镜。对,这种有形无色、通透无比的宝贝,一定是宝镜,只能是宝镜!”
鹿世安顺着他爹的目光看去,诧异的说:“什么宝镜,这不就是玻璃么?”
他说着,豁然间意识到什么,看着他爹,嘿嘿一笑:“不是吧不是吧,爹你连玻璃都不认识?!”
他爹没吱声。
看见他爹的反应,鹿世安嘴角的弧度难以控制的扩大,连声追问:“那么煤油灯呢?爹你认识煤油灯么?”
他爹依旧没吱声。
鹿世安见状,嘴角翘得越来越高,好欢乐,好想笑。
虽然鹿世安脑瓜不太聪明,但求生欲还是有一点点的。
眼见他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鹿世安赶紧干咳一声,让自己不要笑出声。
随后,他就开始很热心的给自家老父亲科普:“爹,你没见过煤油灯,所以不知道煤油灯的构造。我就不一样了,我在逢春的货担里见过煤油灯,所以我知道,煤油灯的灯罩是用玻璃做的。玻璃是个好东西啊,不但透光,而且有防风的作用。正因为有这样的优点,现如今很多有条件的人家,不用窗户纸,改用玻璃了。喏,你现在看到的这些人家,想必就是有条件的人家。人家用的是玻璃,不是窗户纸,更不是……嘻嘻,什么宝镜。”
尽管鹿世安说这话,是在为他爹解惑。
但他说这话时的神态,就像刚从城里回来的年轻人,以为自己见过世面了,就有些瞧不起留守农村的老人。
听了这话,鹿广忠感觉自己被小瞧了,气抖冷。
他再也忍不住,开口呵斥口无遮拦的小儿子:“闭嘴吧你!”
鹿世安很识时务的闭嘴了。
然而,鹿广忠耳根清净还不到三秒,小孩子杀猪般的叫声便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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