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钱桂香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亲切问候了戴宝华的祖宗十八代一番，这才继续往下说:“别说那么大一块漆，根本就不可能是阿芝手里头的抹布能够擦掉的——依我看，那块漆多半是戴宝华骑车时，自己不小心蹭掉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是阿芝擦掉的又如何？

“当时戴宝华刚工作没多久，满打满算都不到一个月，他哪来的钱买新自行车？那辆自行车，说到底还不是用阿芝她爸的抚恤金买的！既然是用阿芝她爸的钱买的车，别说擦掉一块漆了，就算阿芝把那辆车拆了，也完全说得过去，他戴宝华凭什么因着这点小事就痛打阿芝？”

钱菊香闻言，神色僵硬，有心要说钱桂香造谣，奈何戴宝华脚踹沈静芝的那一幕，当时不少人都瞧见了，抵赖不得。

钱菊香只得打马虎眼:“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丁点小事，也值得你记那么久？这点小事，还提了做什么？我说，你就不要再提……”

“干嘛不提？我还就非要提了，咋地？”

戴家人的做派，钱桂香近些年来尤为看不惯，早就想要一吐为快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今儿个好不容逮着个机会，她当然不肯错过。

只听钱桂香继续说道:“刚刚说了戴宝华那个小兔崽子，我再说说戴芳华那个小狐狸精……”

王八羔子……小兔崽子……小狐狸精……

尽管钱桂香对外甥外甥女的称呼不断变换着，但核心并没有发生变化——全特么是禽兽。

“够了！”钱菊香怒道，“你还有完没完？”

钱桂香一挑眉，圆润的吐出两个字:“没完。”

钱菊香指着钱桂香的鼻子:“你、你……”

“你什么你？”钱桂香冷笑一声，“那两个王八羔子做得，别人怎么就说不得了？平日里花着阿芝她爹的钱，各种享乐，却恩将仇报，肆意欺凌阿芝，人品低劣到不行。以他俩的人品，推阿芝下火坑，再正常不过了。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怎么还有脸否认的？”

“我、我……”钱菊香理屈词穷，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抵赖，“我不管了，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你说来说去，说出来的都是你的猜想，一丁点实打实的证据都没有。没有证据，你凭什么认定我家宝华和芳华推阿芝丫头下火坑呢？你你你，这不是在凭空捏造嘛！”

钱菊香嘴里说着随便钱桂香怎么说，可她心里很清楚，绝不能够让钱桂香继续说下去了，否则的话，戴宝华和戴芳华的名声就全完了。

钱菊香见势不妙，赶紧转移话题:“阿芝丫头，你说你先前讲的那些，有一小部分是从你的朋友那儿听来的。你的哪个朋友啊，你倒是说出来给我听听看哪。”

钱菊香笃定沈静芝是在无中生友，绝对交代不出她那所谓的朋友的具体情况，便希望以此为切入口，证实她满口胡言乱语，进而证实她的那些控诉都是无中生有。

沈静芝的确是在无中生友，但她似乎一点都不怕被拆穿，表现得相当镇定。

只听沈静芝淡淡道:“我的那个朋友啊……不好意思，关于他的信息我不便当众透露呢。”

一听这话，钱菊香就眼前一亮，当即说道:“什么不便当众透露？哼，实际上压根儿就没有那么个人！你的那个朋友，分明就是你编出来的！”

说着，钱菊香得意一笑，扬声道:“喏喏喏，大伙儿都听见了吧？我这外孙女满嘴胡柴，从她嘴里头冒出来的话，就没几句能够相信的。她先前讲的那些，乍听起来似模似样的，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可实际上，全都是她编出来的，根本就不能够做数！”

沈静芝淡淡一笑，刚要说话，就在这时，她敏锐的察觉到，一旁的何慧芳眉头紧锁，动了动嘴唇，很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

何慧芳的状态……不太对劲！

在原主的记忆中，何慧芳性情直爽，为人正派，爱揽事且有揽事的资本。

正因如此，沈静芝才会变着法儿的将何慧芳请了过来，希望借助她的力量来实现自己的诉求。

何慧芳刚过来的时候，很积极的倾听沈静芝的声音，且怒怼胡乱插嘴的钱菊香——这些表现很符合沈静芝的预期。

可渐渐的，何慧芳神色凝重起来，明显沉默了许多，素来爱说话敢说话的她几乎未置一词。

啥情况这是？何慧芳怎么突然间就换了个画风？

尽管仓促间沈静芝猜不透其中缘由，但有一点她很清楚——何慧芳乃是己方最重要的帮手，要是她出了状况，甚至倒戈相向，那么今天这台戏可就唱不下去了。

夜长梦多。沈静芝本想将这些沾有原主鲜血的加害者戏耍个够，再好好收拾他们，如今她担心迟则生变，便改变主意，决定速战速决。

沈静芝略一沉吟，说道:“我先前讲的那些，其中部分内容涉及到了县革会主任翟向东的家事。今儿个这里聚了这么些人，人多口杂，难保我先前讲的那些不会传扬出去。这要是传着传着，好巧不巧的传到了翟家人的耳朵里，让翟家人知道有人在背后议论他们，他们能乐意么？

“倘若他们很生气，保不齐会一查到底。到那时，查出这番议论的源头之一乃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能有好果子吃？所以说，尽管我的朋友确有其人，但为了他的安危着想，我不便当众透露他的信息。”

沈静芝的这番说辞颇为牵强，只能够勉强自圆其说，其实里面存在着不少破绽。

不过还好，钱菊香本人并不怎么聪明，在没有“狗头军师”提点的情况下，一时之间，她是找不出破绽来的。

然而，破绽没找到，她却发现了一个要命的问题——

按照沈静芝的说法，源头有二，其中一个是她的朋友，另一个则是……戴宝华和戴芳华！

现如今，沈静芝的朋友的身份隐藏住了，可戴宝华和戴芳华的身份却公之于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