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刚刚露出山头,江陵城外的林荫小道上,一辆暖黄色马车缓缓驰骋着,骂骂咧咧的声音时不时从车厢内传出:
“叶家公子哥高中做了咱们江陵城的新任知县,他那婊子娘亲生怕咱花家不知道消息,前几日叶公子返乡还刻意敲锣打鼓的绕道咱上梁村去县里迎接,啊忒,瞧她那得意样,真晦气,看老娘今日如何去治服她母子二人,老娘非得用银子砸死这臭婊子不可。”
孟羽棠一边叫骂一边爱不释手的抚摸着怀中黑色的匣子。
旁边的花时语听得直蹙眉头:“阿娘,你都想要同人结亲了,怎么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要是让叶家公子听见,他怎会再同意娶我过门。”
“是是是,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孟羽棠也觉得自己不该再对叶家娘子抱有偏见,眼看着就要进入下梁村,连忙和缓了语气:
“丫头,你这次可要替为娘争口气,为娘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你祖母退了六房那贱丫头和叶家的亲事,也只怪窦家二郎这不中用的废物,在自己家里不知收敛就罢了,到了咱们家还没个分寸,让人拿住了把柄,我看这次窦家八成是留不住人了。”
“顶多也就是让那小贱货继续回去守活寡,难道我那没用的六叔还能替她撑腰做主不成。”
花时语不屑的撇了撇嘴,可想到早上随母亲去孟家借马车要银子的事,心里就是一肚子不痛快:
“也不知道外祖父是怎么想的,真是亲疏不分,阿娘才是他的亲骨肉,他怎么老向着舅父,难道将来还指着一个捡来的义子养老送终不成。”
看了眼母亲怀里抱着的匣子,又不满的瘪起了嘴:“和叶家的亲事可是女儿的终身大事,外祖父也不舍得多备些银子,叶家如今今非昔比,叶公子做了知县要是看不上这些银子可咋整?”
“那不过都是和你六叔一样的破落户,小小的知县罢了又不是什么京中勋贵,他有什么好挑理的。”
孟羽棠信誓旦旦的拍了拍她肩膀:“你就放心吧,你外祖父备的这一百两黄金足够解决叶家的燃眉之急,叶公子新官上任需要使银子的地方多着呢。”
两人说话间,马车已到了叶家老宅门口落停,母女二人立时止住了对话。
......
寂静幽深的叶家小院中央,一道英姿笔挺的身影静坐在河池旁边。
朝阳、荷花互相映衬着,莲池里淡薄如雾的微光时不时荡漾在那张静谧无瑕的洁白俊脸上,让整个小院都显得温柔惬意了几分。
“别看了,别看了,快些叫汀安进来吃了早饭你们好赶去县衙,到了衙门有的是你看的。”
一道轻柔的妇人声音传来,少年这才缓缓收起手里的卷宗,优美如樱花的唇瓣微微扭动了下:“好。”
“你说你这孩子还没走马上任,就让衙门的差役抓了那么多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与这些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你急着报复呢。”
妇人端着做好的饭菜过来摆放到桌上,看着一脸疲态的儿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轻叹道:“成帏,这做官啦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你得中规中矩的慢慢来,可别学着你那......”
话到这里,妇人声音忽的顿住,没往下说。
叶成帏将手里的卷宗放到石桌上,摊开修长的手指轻握住母亲秦绾柔布满老茧的手心,抿唇浅笑道:“我有分寸。”
话音刚落,便见书童汀安风尘仆仆的进来,一边挥汗一边禀道:“夫人,公子,我已从县衙套好马车回来,刚在门口遇上了花家的人,她们说是带了厚礼来恭贺公子高中的,可要请她们进来?”
“花家?”
叶成帏星目闪烁,剑眉微微蹙起:“哪个花家?”
汀安答道:“哎呀,就是老爷在世时和公子定亲的花家。”
“这些不要脸的,以前说成帏没出息,如今见你家公子高中又来讨好巴结,大清早的实在是恶心人。”
秦绾柔气愤的在院里寻了把扫帚就要冲出门去:“这人生得丑啊那是命数,倒不打紧,可心也跟着丑陋那简直就是剑走偏锋不着调,看我今天不打断她们的腿。”
“母亲何必与这些人一般见识。”
叶成帏拦住秦绾柔,扶她在石桌边坐下。
随后慢悠悠的去屋内取来面小铜镜交到汀安手里,朝他示意:“人家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就别让人家进门遭罪了。”
汀安愣了愣,顿时明白了公子的用意,欣喜的出了门。
“母亲快些用饭吧,用完饭我得赶去县衙。”
......
汀安出门,有些憎恶的瞥了眼花家母女,将铜镜交到二人手中后,一句话未说,扭头就回了院子。
孟羽棠和花时语在叶家老宅外等了许久没等到入内的消息,却只等来了一面镜子,皆是一头雾水。
眼看着书童已经折返,孟羽棠着急的喊了声:“喂,我们是来给你家公子送银子的呀,你家夫人怎么不出来相迎?”
可书童却置若罔闻的直接消失在了视线里。
“母亲,他们......他们这是何意呀?”
花时语举着镜子来回打量:“没见过送镜子当定情信物的呀,不过......这镜子还挺好看的哈。”
看着镜中晃动的人影,孟羽棠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顿时火冒三丈。
恶狠狠的抢过镜子,拉着她坐回马车,一边催着马夫回城一边朝着女儿破口大骂:
“都是你这不争气的,叫你平日贪吃不懂得克制,人家那是嫌你生得丑陋看不上眼,你看看六房那小贱货,谁见着不动些歪心思,哪像你这没用的,处处都得让我替你操心。”
花时语被母亲骂得恍然大悟,委屈的瘪嘴:“这哪能怪我,外祖父都说我和阿娘生得一个德行,可这好歹也能证明是亲生的,你看堂妹那小妖精,全身上下哪有半点生得像是六叔的种,指不定是六婶以前在外和谁的野种呢。”
“你六叔他是本分不是傻,若你六婶那贱人怀了别人的种,他怎可能与人成亲还带回家里来?”
想到披星戴月的赶来叶家就为了吃这闭门羹,孟羽棠气得脸色一沉:“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何用,得快些回去找你祖母,只要她不松口,如锦那死丫头难不成还能自个儿跑到公堂上去闹?”
随后阴恻恻的咧开嘴角:“别说是她没这本事,就算是能到公堂上也得叫江陵城这些讼棍们淹进唾沫堆里。”
静默数秒后,她眼神中渐渐现出一抹狠厉:“咱们二房得不到的东西他六房也休想得到,啊呸,还知县夫人,什么家世啊,她也配?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打定了主意,母女二人便急急忙忙的往上梁村赶。
......
日头渐渐升起,江陵城县衙附近,一辆烟青色马车缓缓落停在一家面摊附近。
舒瑾玄领着花如锦走下马车,在面摊里寻了处视线好的角落坐下来。
要了两碗面、两碗豆皮和两碗豆汁后,舒瑾玄便一直静静的凝视着表妹。
这妮子自打从花家出来就保持着沉默不语,也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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