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剑，直奔诺艾尔眉心所去。

那一剑是那么地快，连周遭的草木都被飓风撕裂。

那一剑，又是那么地慢，在诺艾尔的脑海中，她还能听到师父感叹的话语：

“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啊，是啊。

明明自己的梦想还尚未实现，明明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对不起……”

“师父，我可能……要违背与您的契约了。”

望着扑面而来的剑，她将大剑抗在肩上，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向霍普金斯斩去——

“但即便战死，我也不会放弃！”

“……”

时间，像是被凝固了。

诺艾尔已经可以清晰看清，敌人那张狂的表情，以及那近在咫尺的剑。

这就是走马灯吗？她痴痴地想。

唉……

“也罢。”

师父那愈加苍老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契约绝不能背弃，所以……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轰——

脑海中一阵炸裂，时间恢复正常流动。

诺艾尔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再受她所控制。

“这是怎么回事？”

如同回答她的疑问般，师父的声音再度在脑海中响起：

“就让为师教教你，什么是武艺的极致吧！”

……

在霍普金斯眼中，诺艾尔像是傻了一般，突然就站着不动了。

“呵呵，终究是被吓傻了吗。”

霍普斯金内心发出愉悦的笑，美丽的事物，哪怕无法得到，亲手毁去也未尝不是一种快乐。

只要再往前一点，再往前一点，少女的咽喉，就将被利刃穿透……

可就在这时，霍普斯金看见诺艾尔抖动了一下——他敢发誓，诺艾尔只是轻轻地抖动了一下，如同舒懒腰般换了个姿势。

就是这么简单的动作。

霍普斯金的剑偏离了预发的轨迹，刺向了无人的石壁。

就是这么简单的动作。

霍普斯金的身形失去了重心，狠狠地摔在了石壁上，还算俊俏的脸，被石壁拍成了滑稽如小丑的模样。

“啊啊啊啊啊！”

霍普斯金惨叫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愤怒地剑指诺艾尔。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巧合？

一定是巧合！！

霍普斯金终于露出了愤怒的、扭曲的表情：

“你这个废物……竟然敢让我如此狼狈！该死啊啊啊！！我要杀了你啊啊啊！！”

“呵呵。”

面对霍普斯金的愤慨，诺艾尔轻轻伸了个懒样，向这个世界尽情舒展少女娇巧的身姿。

“血的味道，疼痛的感觉……好久没有体会到了啊……”

少女露出一丝无奈地苦笑：“我不太擅长危机应对啊，还请你手下留情咯？”

“你该死！！！”

霍普斯金再次出剑。

剑光如雷，撕裂万相。

这一剑，是他武艺的极致，是他一生中斩出的最强一击。

这一剑，在诺艾尔眼里，是无懈可击的一剑，是触不可及的一剑。

然而，在摩拉克斯眼里，在征战沙场无数的岩王帝君眼里，在洞察尘世万千武艺的武神眼里，这一剑，充满了破绽。

只是一眼，就可寻出百千种应对之法。

像是孩童拾起的木棍，如此地柔弱，如此地……可笑！

少女脚尖踮起，纤细的腰肢稍稍用力，轻而易举地，避开了霍普斯金的攻击，并抡起那把白铁大剑，借着霍普斯金冲刺的力量，狠狠地撕下了对方的一只臂膀——

“啊啊啊啊啊啊！！！”

霍普斯金向前滑跪，鲜血从断臂涌出，单手剑自手中滑落，跌入尘埃。

他早已顾不得这些，单手拾起了那只斩落的手臂，绝望与恐惧炸满了他的胸膛。

“好痛，好痛啊！！该死啊啊啊！你这个废物，你竟敢，你竟敢！！”

他放声痛哭，泣不成声。

“唉。”摩拉克斯，轻叹了一声。

丢下武器的霍普金斯，已经丢弃了身为修炼者的一切骄傲与意志，不再值得他的认真对待。

毕竟欺负一条狗，实在没有什么意思。

“你……你不是诺艾尔！你不是诺艾尔！那个废物不可能有这么强！你是谁！你是谁！！！”霍普斯金痛地面目狰狞，眼泪鼻涕混满了五官，歇斯底里的模样，实在令人厌烦。

“……行了行了，别嚷嚷行么？我真受不了你这种每句话都说两遍的语言风格。”摩拉克斯淡淡地说，“葬礼上的语言，最重要的就是简介凝炼。”

霍普斯金呆呆地看着她。

“怎么？今天不是你的葬礼吗？”摩拉克斯做出意外的样子，“你犯了错，得罪了你不该得罪的人。”

摩拉克斯拾起霍普斯金丢弃的单手剑，唰唰两声，砍向对方剩余的四肢——

“啊啊啊啊啊！！！”

在霍普斯金的痛呼声中，摩拉克斯清淡的少女音，如魔咒般，钻入了他的脑海：

“男人犯错没什么大不了的，承担结果就好了！当断手的断手，当断脚的断脚！如果有人欺辱了岩神的弟子，却还能够安然无恙地活下去，那还有谁会信仰七神的荣光？”

说着，最后一剑斩下，霍普斯金的第五肢应声而断。

弥留之际，霍普斯金依旧没想明白，诺艾尔这个蒙德人跟岩神有什么关系。

“唉。”

确认了地上的霍普斯金不会再构成什么威胁，摩拉克斯叹了口气，将身体的指挥权交还给了诺艾尔。

诺艾尔娇小的身躯一震，足以叫人昏厥的剧痛再度袭来——摩拉克斯方才的动作撕裂了不少伤口，让痛感再度升级——偏偏摩拉克斯掌控身体的时候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连眉头都没有皱。

“谢谢您……师父。”诺艾尔忍痛道谢。

“份内之事罢了，”摩拉克斯无所谓道，“去吧，给予你的仇人最后一击。”

诺艾尔淡淡地看了当地不起的霍普斯金一眼。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眼里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怜惜——只有无尽的冷漠。

“为什么不动手？”摩拉克斯奇道。

“失去了四肢，他已经必死无疑，没必要再动手了。”诺艾尔轻道，“就让他默默死去，或是成为狼群的口粮吧。”

“更重要的是，失去了骄傲的心，他已经不配作我的敌人了，更不配做我的仇人……这样的他，手刃了我都嫌手脏。”

摩拉克斯认可地点了点头。

诺艾尔从背包中找出甜甜花酿鸡吃下，又涂抹了一些药物，在元素力的作用下，体表的伤渐渐转好。

“你的内伤很重，光是吃药还不够，事后，去教堂找修女治疗吧。”

“嗯。”

直到这时候，她才有余力将注意力投向雷泽与猎户的战场。

此时，猎户约顿已经伤痕累累，彻底昏厥过去，被雷泽抗在瘦削的肩膀上，向诺艾尔走来。

“他很强，而且跑了很远，但是，我召唤了狼群，围攻他。”雷泽解释道。

诺艾尔点了点头，指着约顿和霍普斯金的身体：“你打算处理？”

雷泽丢下约顿，将他和霍普斯金堆在一起。他挠了挠头，有些为难地说：“猎户他，罪不至死，而且狼群，不能吃人肉，不然以后，会袭击人。”

“但也不能放他们回去。”诺艾尔道，“不然，他们会向西风骑士团举报，围杀你的狼群。”

雷泽更加为难了，身为人的一面和身为狼的一面冲突起来，另他难以抉择。

“不如找个地方埋了吧。”诺艾尔用脚踢了踢霍普斯金还在奄奄一息的躯体，有些嫌弃地说。

诺艾尔本是个温柔，善良的孩子，但这只针对那些善待自己的人。霍普斯金是敌人，生性恶劣，侮辱过自己，也曾想杀过自己，她自不会对这种敌人心生怜悯。

然而，正当两人商量的时候，祭场的石壁上，一双狼眸泛起了幽蓝的光——

深远沉重的声音自寒风中响起——

“如此嘈杂…将我唤醒……”

“莫非是在向「北风」交纳供奉……”

霍普斯金与约顿的血洒落在祭场之上，唤醒了祭场的主人——

北风的狼王，安德留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