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祭财神,回娘家。
……
“五郎,四娘,五娘,小光儿……”刘瑾瑜红光满面站在大堂里,将一个红包一个红包的发给弟弟妹妹,还有几个小侄子,整个人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
李绚站在一旁的台阶上,目光时刻落在刘瑾瑜的身上,紧张的不行。
她如今怀有身孕,这里但凡哪个孩子没个轻重,出了事,李绚连哭都没地哭去。
“好了,贤婿,三娘这里,有你岳母和几位长辈照料,你不用担心。”刘元朗站在李绚的身后,看着他一脸紧张的模样,摇摇头,好笑的说道:“走吧,阿耶叫你,有事!”
李绚的神色顿时肃然起来,对着刘元朗拱手道:“喏!”
……
穿过一道偏远院门,一座幽致的别院出现在李绚眼前。
水井,石桌,还有兵器架,上面摆放着十几种兵器,但似乎很久没动过了。
里面的房门大开,厅堂明亮,能看到里面放满了书架。
李绚跟着岳父刘元朗从外面走入,看到一身青色锦袍的刘仁轨正在桌案上,写着一副字“笃学慎思明辨”。
笔法苍劲有力,峰峦险峻,直上直下,如苍如松。
等到刘仁轨最后一笔落下,毛笔放在一旁的笔架上,李绚这才拱手道:“孙婿见过岳翁,祝岳翁身体安康,福寿万年。”
刘仁轨抬起头,面色畅然的看着李绚,问道:“贤婿可知这几字来历如何?”
李绚拱手,认真的说道:“《中庸》: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看来贤婿是懂这里面的道理的,只是四郎,你懂吗?”刘仁轨抬头看向门口
“广博地学习,审慎地询问,慎重地思索,明晰地辨析,踏实地履行,才能真正达到理想的学问境界和人生境界。”刘元朗站在门口,眉头微皱,拱手谨慎回答。
“嗯?”刘仁轨微微摇头,转头看向李绚,沉声问道:“贤婿如何看?”
李绚回身对着刘元朗认真拱手,说道:“广博地学习,才能在遇到事务和事情之时,审慎地提出问题,然后对这些问题,慎重地思索答案,自己明晰地辨析其中正确的道理,抛弃不正确的东西,然后踏实地履行正确的道理……这是一个递进的关系,不是并列的。”
刘元朗瞳孔微微张开,脸色有些羞愧。
他读了一辈子的书,对学问的了解,竟然还不如自家女婿。
刘仁轨轻叹一声,说道:“识事识物识人,你总要明白一个,你若是什么都不明白,为父如何放心你去出仕?”
“出仕,怎么,岳父要出仕了吗?”李绚的脸上满是诧异。
他从来没有听刘瑾瑜说过这事,毕竟岳父刘元朗已经不小了,出仕也难有多少前途。
但现在刘仁轨这么说了,那么肯定事已成局。
只是如果刘仁轨安排,那么会如何安排刘元朗呢?
“后日,诏书就会送到他的手上,他被任命为正六品上秘书郎,在周国公麾下任职。”刘仁轨的脸上带起一丝担忧。
周国公,秘书监,武承嗣。
李绚眼底闪过一丝凝重,看向刘仁轨,不解的问道:“岳翁,为何岳父会被选为秘书郎?”
“不是选的,若是按老夫的意思,他这一辈不出仕才好,但现在,这是宫中的意思,老夫也不好再挡他的前程。”说到这里,刘仁轨有些无奈,有些好笑的看李绚说道:“从今往后,四郎之事就拜托给贤婿了,有贤婿在前面挡着,老夫处理起来就方便多了。”
刘仁轨原本之所以不愿意让刘元朗出仕,原因就是因为他自己已经无法照料这个儿子多久。
刘元朗虽然为人机敏,多年来,亦曾帮助刘仁轨处理过诸多政事,但朝中之事,历来阴谋诡谲,人心算计,都是常事,你死我活,满门抄斩,也不少见。
早年间,刘仁轨自知在中枢呆不了多久,故而不愿意让刘元朗随意出仕,就是担心他一个不小心,就会陷入了朝中复杂的政治斗争当中。
但如今之事,并不由他决定。
宫中突然就下了刘元朗的秘书郎任命,刘仁轨此时也不好再多做阻拦。
毕竟现在刘元朗的面前多了一个李绚。
……
“这是有人在试图通过岳丈来打击孙婿?”李绚一眼就看到了这其中的手段。
李绚做事向来谨慎,轻易不会被人抓住把柄,故而想要对付他,就只能从他身边的人着手。
南昌王府之人,李绚要求向来严格,所以唯一方便抓住漏洞之人,而且有机会重创李绚的人,便只有李绚的岳父刘元朗了。
李绚抬头看向刘仁轨,有些苦笑的说道:“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啊。”
刘仁轨摇摇头,说道:“日后就劳烦贤婿多多照顾四郎了。”
李绚无奈的拱手道:“孙婿领命。”
刘元朗如今总算是弄清楚这份任命背后的凶险,瞬间,他决然的拱手道:“阿耶,贤婿,要么我辞了这秘书郎之职如何?”
“不妥。”李绚和刘仁轨同时摆手,不认可刘元朗的这种做法。
“此中之事,或许暗藏凶险狡诈,但此中任命,必定为陛下和天后所致,若是无适当理由,便轻易推辞,难免会被陛下和天后同时所恶。”刘仁轨略微简单介绍两句,刘元朗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了过来。
他如果没这份适当的理由推辞这个任命,那么便只能够接受。
刘元朗的脸色一阵苦涩,他的前半生,是因为父亲,如今后半生,又开始因为女婿。
……
“你就站在一旁,听听我贤婿所谈之事吧。”刘仁轨看着刘元朗,轻声感慨。
早年间,他虽教过他不少为官之道,但他总是很难放进心里,希望今日,他能够有所长进。
刘仁轨看向李绚:“贤婿此番调任鸿胪寺,所为何事,想必欧阳通师都已经同贤婿言说过了?”
李绚点头,说道:“是和新罗、倭国商谈盟约之事。”
刘仁轨紧跟着问道:“那贤婿是如何想的?”
“和新罗谈判之事,依小婿之见,不妨狮子大开口。”李绚抬头,看向刘仁轨,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反正新罗亦未曾打算与我朝何谈,不妨将底线压至买肖城、七重城一线,同时和倭国谈判,引其北上。”
“还是要打。”刘仁轨一眼就看清楚李绚心中真正的打算,随即问道:“贤婿可曾想过,吐蕃一战之后,不管是胜是败,我朝都很难再有再战之力。”
战争谈的从来就不只是兵卒,后勤,军粮,国力,所有的一切都很重要。
“孙婿自然明白。”李绚脸色平静下来,然后看向刘仁轨说道:“但岳翁认为,我军此战吐蕃,有几成把握获胜。”
李绚一句话,直接将他真正的想法展现在刘仁轨眼前。
吐蕃一战一旦难以获胜,那么为了转移上下注意,新罗就是一个最好的开刀对象。
刘仁轨眼神已经完全肃然起来,抬头看了一脸骇然的刘元朗,随即说道:“今日只有我等三人,贤婿不妨说说,此战为何难以获胜,若是贤婿统帅,又当如何?”
“岳翁还记得霍骠骑吗?”李绚抬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冷冽。
“霍去病?”刘仁轨略微有些愕然,不明白李绚为何提起了霍去病。
李绚淡淡笑笑:“吐蕃森寒,孙婿所知,闻喜县公已经特意锻炼士卒在东北和河北,漠北锻炼士卒,以期适应西北环境,但岳翁,无论大唐士卒如何适应,也难以等同吐蕃战卒,天时不利,地利不变,人和难安,所能持者,无非众将齐心,气势高昂,但这未必一定就是好事。”
“我军兵锋甲厚,战马剽悍,若能巧妙布局,正面决战,还是有一二胜机的。”刘仁轨摆摆手,若说大唐和吐蕃之战全无优势,也不尽然。
即便当年大非川之败,唐军损失惨重,但吐蕃兵卒损失,还要在大唐之上。
“如此,便还是归到粮草之上。”李绚正色看着刘仁轨,说道:“若是此战,粮草能及时运至前线,则此战还有获胜之机,可若是粮草有误,便有大非川之危,那么想要获胜,前线将领,就必须要有效仿霍去病之心。”
霍去病,大汉冠军侯,骠骑将军。
率领八百骑兵深入大漠,直取祁连山,漠北之战中消灭匈奴左贤王部主力七万余人,追杀至狼居胥山与姑衍山,临翰海而还,终使匈奴远遁,漠南无王庭。
霍去病用兵灵活,善于长途奔袭、快速突袭,大迂回、大穿插、歼灭战。
但真正读懂史书的人都知道,霍去病征伐漠北就靠四个字,就食于敌。
大唐亦有人效仿霍去病,平灭东突厥,这个人就是李靖。
李積虽然也是战神,但他不如李靖多矣,甚至在《唐太宗李卫公问对》一书中,清晰记载,李積的兵法,得到了李靖的传授。
大唐平灭高句丽,多少亦用了此法。
刘仁轨亦是战场宿将,对此清楚了然,他抬头平静的看着李绚,问道:“效仿霍去病之心,此举非是常人所能为,贤婿亦曾战场杀伐,此举,贤婿可能做到?”
李绚看着刘仁轨,最终轻叹一声,摇摇头。
刘仁轨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轻松,然后看向李绚:“贤婿觉得大唐诸将当中,何人有此能为,是闻喜县公,还是平阳郡公?”
闻喜县公裴行俭,平阳郡公薛仁贵。
李绚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然后轻声说道:“孙婿如今所见所遇之人中,有此能为者,仅一人尔,此人便为嗣英国公,李敬业。”
今天牙疼,错字不少,后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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