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吃过饭后走出食堂,宛子丽回了宿舍,唐岩从后城墙的豁口出来后往家的方向走。
雪后的天有点冷,好在唐岩吃饱了身上热,走路也有劲儿。
一个小时后唐岩到了西山王连山的窑口,这时天已经黑严了,山下的家户全亮起了灯。
山上没电,王连山买了台发电机,此时窑口的两间小房子里亮着灯。
唐岩进了房子,王连山和把头儿正坐在炕上聊天,炕边的土炉子上坐着锅,锅里炖着东西,满屋子飘着香味。见唐岩进来王连山和把头儿停下话头。
“下雪道不好走,还省思你不能来呢。”王连山说。
“还行,道儿都让拉矿石的车轧开了,不咋滑。”唐岩说。
“今天小二和立军没来,就你和柱子扛,干到八点完事。锅里头炖了两只小鸡,下雪了,喝点儿。”王连山说。
“好!”
唐岩接下来开始像下井工人一样换衣服。
他把棉衣棉裤脱下来,穿上王连山从矿上弄的矿工作衣,带上带头灯的安全帽,把电池盒子像矿工一样束在后屁股上,然后把毛巾沿着安全帽的边沿围一圈塞进去。
换好装束后唐岩走出屋子来到窑口,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拿起箩筐猫着腰斜着身子钻进窑去。
窑底下两个凿头儿在轮番的刨矿石,柱子在装。见唐岩下来了柱子咧嘴笑了笑,紧装两下把筐装满,然后示意唐岩帮着把筐发到自己的肩上。
唐岩猫着腰贴着窑壁蹭过去到了柱子身后,双手一较劲儿把筐抬起。柱子顺势趴到筐底下,唐岩把筐放到他两肩和后脑勺处,柱子晃了晃肩膀找好平衡,然后便手脚并用的开始往上爬。
等柱子爬出五米远后唐岩开始给自己装筐,装满后叫凿头儿帮忙把筐发到自己肩上,然后和柱子一样手脚并用的往上爬。
唐岩爬出窑口时柱子刚好美美的抽完一根烟,见他上来了便把烟头扔掉,拿起地上的箩筐进了窑口。
由于扛工和凿头儿各缺一人,到八点四个人都干不动了,便都出了窑。
今天唐岩总共扛了十五筐,算算小一吨矿石,已经到了极限。
四个人进到屋里换衣服,王连山和把头儿已经把炖好的鸡肉连盆带锅的摆到了桌上,桌上还有十多棵大葱和一碗酱,以及六个倒满酒的老海碗。
把头儿对换好衣服的四个人说:“这两只鸡肥,将近十一斤,都是公鸡。”
和王连山本家的凿头儿说:“人家是下雪杀卧羊,你倒好整两只鸡糊弄我们,啥时候杀羊?”
王连山说:“我原本去买羊的,但大雪泡天的没人杀,都嫌乎费事,这鸡还是求我家你嫂子给收拾的呢。”
本家凿头儿便笑,说:“你肯定买的三只,让我嫂子给扣下一只。”
“那可不,要不然你嫂子不给收拾。”王连山哂笑。
唐岩首先声明喝完一碗酒就回家,因为明天还得上学。大家都知道他啥情况,也没人反对。
六个人吃着鸡肉喝着酒,一边聊着天。
把头儿说:“得在这养条狗了,昨儿个我听那边的张老板叨咕后半夜有偷矿石的。”
“我也听叨咕了。”王连山点上根烟,随手把烟盒递给本家凿头儿,示意他给每人发一根,然后接着说:“估计是营子里的那几个癞子,手里没钱跑这偷矿石来了。”
唐岩自然知道王连山说的那几个癞子是谁,同时还能想象那几个癞子偷矿石时的情景:趁月黑风高的后半夜,
明目张胆的把三轮车开到矿石堆前,像装自己家的矿石一样大大方方的往车上装。
如果这时看窑口的要是敢出来他们上去就是一顿拳脚,直到打趴下不能动弹了才善罢甘休,然后继续装矿石,嚣张至极。
看窑口的挨了打也不敢去派出所报案,原因很简单,镇政府本来就不让私自挖金矿石,这要是捅出去肯定得封窑,谁也干不成了。
这些癞子就抓住了这个弱点,所以才敢偷。
我们在这里说一下金矿石的价格,按含金量的高低从二百到五百元一吨不等,像王连山窑口的矿石属于中等,三百一吨,这已经很好了。
但自古以来采金不发第一人,这是有数的。
拿王连山来说,一吨矿石三百元,去掉把头儿、凿头儿、扛工的工钱和前期投入能纯剩一百五,看着是暴利,但前提是把矿石卖出去才行。
现在对非法挖矿和倒卖矿石抓得严,一旦被抓住连车带矿全都得扣掉,那就赔大发了。
还有,也是最主要的,在挖矿时千万别出点啥事,一旦要是出点啥事,伤着或砸死个人的话那就来吧,赔人家钱是小事,蹲大狱才是大事,一旦进去那一辈子就别想翻身了。
嗨,虽说是人不得外财不富,马不吃夜草不肥,可话说回来风险和暴利永远都是共存的,运气好了一步登天,运气不好便一步
地狱。
可从另一方面看,从古至今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想发财有时候还真需要胆量。
王连山敢跨乡跃镇的到东拉沟开窑口,可以说有肚量,同时也有他自己的弯弯绕,要不然恐怕连窑口的地皮都买不下来。
咋说呢,东拉沟的村长、书记不傻,那都是人精中的人精,绝不会把不可靠的人招来的。
唐岩在王连山的窑口已经干十多天了,他觉着王连山这人不错,讲究、义气、并且还实惠。别的不说冲能留自己在他这扛活就能看出这人的本性,有同情心。
说实在的唐岩挺感激王连山,要不然上哪挣那五块钱去?
当然,他要是去前山那两个本家开的窑口的话也能让干,但他不想去,一是那样母亲就知道了,二来那两个本家在营子里除了有点钱外名声不咋好,属于富了没德的那种,他虽穷,但不待见他们。
至于孙家开的那个窑口他想都没想,前两年因为地头打的那场架全营子人都知道,不可能这么快消除仇恨。另外唐孙两姓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虽没天大的冲突,但也没什么来往。
现在说到有人偷矿石上,唐岩禁不住心里合计,看自己能不能帮上啥忙呢。
王连山的本家凿头儿灌了口酒,扯着大嗓门喊:“管他哪些事呢,敢上咱们这偷来就跟他干,打趴下两个就不敢来了。”
“跟这些人犯不上,都是些混子,人语不懂的。”王连山嘴里喷着烟雾,接着道:“整条狗也不管事,他们连人都不怕还怕狗?”
“那就让他们偷?”本家凿头儿显然不服。
“偷一回就有第二回,没完。”把头儿忧心忡忡的说。
“是有点难办哈,这些人是地头蛇,不能硬来,还不能得罪------”王连山说。
“不行就给他们点儿钱,花钱免灾。”柱子说。
“啥?给他们钱?扯——”本家凿头儿立时把眼睛立了起来。
“给钱不是法儿,有一回就有第二回,这帮人,蹬鼻子上脸。”唐岩说。
“那咋整?”柱子问。
唐岩看着王连山,说:“这样王叔,明天我放学回来把那几个癞子叫着去王二饭店,你过去和他们见个面,认识一下。”
王连山有点狐疑的看着唐岩,问:“你和他们熟呀?”
“呵,说不上熟,都一个营子住着,多少能给点儿面。”唐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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