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雪空低声:“是我。”
靳啸寒生硬地转了转眼珠,她的容颜终于印入眼里,那样明艳的模样,唇上一片鲜红,是他的血。
“雪、空?”他还是忍不住确认,声音里带着颤抖。
“是我。”
真的是她。
不知为什么,靳啸寒全身突然就软了下来,好像强撑着的外壳,如一片片碎开的坚冰之罩,纷纷破落,露出里面被冰冻许久的自己。
他松开右手,那块碎瓷片掉落在地。
环视一眼这厅内情形,他闭了闭眼睛:“人是我杀的?”
饶雪空看了一眼那太监和嬷嬷,道:“你杀的,必然是该杀的。”所以,不要内疚,不要心怀罪恶,不要鄙弃自己。
这句话就像寒冬里一把火,把他整个人都暖了起来。靳啸寒从来不知道,只一句话,竟然能让他身心颤抖,眼眶发热。
看也没有看那绝色美人一眼,他紧搂了她一下,然后哑声道:“走。”
“等等,把衣服换了。”
她从身上扯出带来的那套宫女服饰,帮着靳啸寒迅速换上。虽然短了点窄了点,但还算是能穿。这套衣服想来本就是为男人准备的,比一般女装宽大许多,但靳啸寒较常人高大,才会短了窄了。
将他的头发打散,随意地挽了起来,饶雪空又将他换下的衣服一卷,塞进了他怀中。
整个过程,靳啸寒只是看着她,很配合,没有丝毫反抗。
“走吧。”饶雪空拉着他,两人出了门,饶雪空叫了一声:“等等!”
转到假山后,两个宫女还晕迷不醒。
靳啸寒看了一眼,道:“她们看到了?”
“对。”要怎么处理?
“带出广棋宫。”
一人扛着一宫女出了广棋宫,到了那假山边,两名太监就从假山处闪了出来。饶雪空正要动手,靳啸寒拽住她:“自己人。”
那两名太监看到靳啸寒,似乎是松了口气,话也没说,接过两名宫女就迅速离开了。
“你会潜泳?”和饶雪空进了假山洞,靳啸寒就明白了她是从哪里来的。
“嗯。”
“换回自己的衣服。”清醒过来的靳啸寒又回复了细心谨慎。说完,他转过身去,率先换起衣服来。
饶雪空可也顾不上他在,飞快地脱下太监服,换回自己的那身男装。
两人下了水。潜游着回到了湖心亭下。靳啸寒先出了水面。轻轻拂了拂水面,水波微荡,有点声响。
石桌被移开,四皇子蹲在上面。伸手将他拉了上去,再要去拉饶雪空,靳啸寒已经推开他,自己将饶雪空拉了上来。
鲁迎蓝已经不在,有一宫女低眉顺眼站在一旁,递过两条布巾过来。
四皇子打量着靳啸寒,问道:“没事?”
靳啸寒却看向饶雪空,道:“杀了环婆子和庄四,然后她来了。”
饶雪空接过宫女递来的布巾。擦拭头发。环婆子和环四是什么人,饶雪空不知道,她心中的疑问多的是,但是不乐意自己问。
四皇子的目光也落在饶雪空身上,靳啸寒却左移一步。将她挡在自己背后。
她衣服都是湿的,贴在身上,曲线毕露。
四皇子摇头失笑,“她果然救得了你,啸寒,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便认了吧。”
突然一声鸟啼在外面响起。
四皇子眉一挑,对饶雪空道:“美人,唱支歌来听听。”
不消他解释,饶雪空也知道应该是外面有“眼睛”接近了。这亭子四周挂着帘幕,可不正是要掩去亭里风景。之前她被四皇子拉了来,总该有些声音传出去的。
那宫女搬了一炭炉过来,拿了扇子,扇着炉子,以热风为她一边烘着衣服。饶雪空眸子一抬,没有半句废话,朱唇微启,清亮灵气的歌声便响了起来。
“夜风轻轻吹散烛烟
飞花乱愁肠
共执手的人情已成伤
旧时桃花映红的脸
今日泪偷藏
独坐窗台对镜容颜沧桑
人扶醉 月依墙
事难忘谁敢痴狂
把闲言语 花房夜久
一个人独自思量
世人角色真是为谎言而上
她已分不清哪个是真相
发带雪秋夜已凉
到底是为谁梳个半面妆”
很久没有唱过歌了,但是她的嗓音还是很不错的,且穿透力极强。她唱歌的时候咬音异常清晰,即使离得远,别人也能听得清她所唱的每一个字。
一首歌重复唱两遍,外面的“眼睛”便离开了。
她不会唱大昱朝的歌,这一首,大昱朝自然没有,因为曲调不同,词风也有相当大的区别,倒真是教人听得很是新奇,津津有味。
“啸寒,你的这位心上人真的是多才多艺,歌儿也唱得这般好听。”四皇子听得很是开心。
靳啸寒却莫名的从忧伤的歌儿中听出她淡淡的嘲讽。
世人角色真是为谎言而上,她已分不清哪个是真相。
待她一曲唱罢,他转身看着她,她抬头对他轻轻一笑。
“待明天事了,我什么都与你细说。”他道。第一次听她唱歌,竟然是跟别人共赏,他有些不愉。但是她的歌声却一直留在他心里,久久不散。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只听着对方唱着歌,心头都跳得欢欣,想将她的人她的声音都拢到自己怀里,不让别人偷得一分一厘去。
饶雪空没有开口,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四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该走了,美人留给我。”
靳啸寒还是看着饶雪空:“四殿下会送你出宫,我在宫外等你。”他现在很怕她继续想与他拉开距离,她总是这样,虽然愿意救你,愿意与你讲话,但是也能够很冷静地称他为靳将军,只把他当认识之人。而不是有过亲密关系的。
饶雪空点点头。
靳啸寒很想再抱她一下,但是有外人在,只得忍了。转头对四皇子道:“叫人拿件披风给她。”
四皇子就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靳啸寒还是从水里离开,饶雪空没有细问四皇子任何问题,他们在这深宫中肯定也是经营多年。
天热,衣裳轻薄,很快就半干了,再加件披风,重新梳了发,远看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本皇子风评不太好。”四皇子对她说道:“估计这回出去。对你的声誉多多少少有些影响。别人会传,你与我亭中私会,嬉笑唱曲,或想攀龙附凤。”
饶雪空道:“这么一来。该有人不敢随意给我父亲穿小鞋了吧?”
四皇子先是一怔,而后便哈哈大笑起来。
“你倒是不在意,啸寒可生我气得很,他那人惯会秋后算帐,我得做好准备。对了,你怎么不问广棋宫的事情?”
“我以为殿下会主动说。”
四皇子敛了笑意,叹了口气道:“啸寒小时的事,你应该多少知道一些吧?”
“嗯。”
“那个芳贵妃,与靳家夫妇。三人自小一起长大,两个女子都喜欢上了靳大人,你不知道,靳大人可真是长得丰神俊朗,直叫女子们都面红心跳。哦对了。看看啸寒就知道,啸寒还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芳贵妃活泼刁蛮,靳夫人温柔贤淑,靳大人觉得为妻者需像靳夫人这般的女子才合适,所以选了她。芳贵妃后来没多久进了宫,谁也不知道她却记恨着二人,将他们给害了。”
因爱生恨么?
“其实芳贵妃最恨的是啸寒,因为他是他们的孩子。多年来,她就想方设法想除掉啸寒,明杀暗杀不行,还非想将他名声前程性格全部一起毁去。啸寒有心魔,这世上,只有她能将之引出,当年靳家夫妇遇害的真相,还有那些个一直藏匿着的凶手,只有她一个人知晓全部。啸寒一直想报仇来着,但是芳贵妃不能杀。”
为什么不能杀,四皇子没有继续说下去。
估计那又与皇帝有什么关系了,杀了她便是死罪,而刚才芳贵妃不是一直不惜身死,想引得靳啸寒将她杀了,坐实了死罪。
总之在深宫之中,废了双腿的芳贵妃还能做出这样的安排,将人给诱到广棋宫去,说明她的能耐还是不小的。
饶雪空前脚出了宫,紫妃的人后脚就找到了四皇子,四皇子双手一摊:“美人走了啊。”
被派来的嬷嬷冷着脸道:“四殿下,饶姑娘那是六殿下带来的,您该知晓是怎么回事,不能随便都沾上。”
“嬷嬷这是在教训本殿下呢?”四皇子挑了挑眉,拉过一娇俏宫女坐在大腿上,伸手就摸向她的脸。
宫女红了脸,含羞低头。
嬷嬷暗暗骂了几声荒唐,脸色更冷:“殿下!”
“行了行了,不就找美人唱唱小曲聊聊天吗?我没把小六的美人如何了,让他放心!”四皇子挥了挥手,“下去下去,别搅了本皇子的兴。”
嬷嬷暗恨,退了出去,远远回头,还能看到四皇子搂着那小宫女低头似是啃吻着。
“这四皇子,真是没得救了!娘娘看来是多虑了。”她摇了摇头,迳自离开了。
饶雪空出得皇宫,牵了自己的马,翻身而上,远远就见一人一骑在一树下望着这边。
明天便是征兵选拔赛,他倒也不嫌时间不够用,真在这儿等着。
饶雪空顿了顿,策马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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