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监继续道,“五皇子也是个可怜人,只不过这世上,谁不可怜呢?“
丁小香听他一番话,却是几近声泪俱下,“他也……也太惨了点吧?“
幼时丧母,爹爹又是高高在上凌驾众生的王,没爹疼没娘爱,宫中想必也是小心翼翼,步步惊心,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女孩子吧,那个女孩子还被人给千刀万剐,抛尸荒野了,而且那位女孩子还从来也没有爱过他……
丁小香瞥了于结一眼,“原来那个丁小香什么品味,放着浅裳那么好的人不要,反而喜欢上一个懦懦弱弱的于结……“
于结回瞪她一眼,“再没品味,那原型也是你自己……“
“你怎么不看看人家原来那个丁小香,聪明过人,哪像你猪脑子一般,难不成这就是那个什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丁小香被他说了一通,又没法反驳,正暗自恼气时,突然,丁小香看见浅裳整个人的影子软了下去,就那样直直倒在了地上。
丁小香下意识就跑上前去。
一路到了浅裳身边,丁小香坐到地上,让浅裳靠到她怀里,丁小香回头叫唤被她这一举动吓到无以复加的于结和小太监,“快来帮帮忙!“
这一唤声同时也惊醒了在御书房门口守夜的几个太监,看见有人违抗皇令扶起了五皇子,一个两个都被惊住了,半晌过后,才想到进屋去禀报皇帝。
于结和小太监跑过来,站在一左一右,刚想开口劝丁小香松手时,一道明黄色身影从御书房中走出来,身边跟着两个哆哆嗦嗦的小太监,丁小香抬头看时,旁边的于结和小太监已经纷纷跪下。
给他们提灯笼的小太监畏畏缩缩道,“请陛下饶命!“
皇帝开口,不怒自威,“你们是……国师府那两个下人?“
于结已经被他这一句话的气势给压倒了,他担忧丁小香为了浅裳抗旨不尊,最后落得个被砍头分尸的下场,连忙用手拉拉丁小香的衣角,低声道,“小香,我们快走吧……“
丁小香却执拗得很,她坐在地上,抬头直视上面台阶之上那万人之上的君主,“对,我是国师府的下人!“
皇帝像是没想到会有人胆敢直视他,因为这可是大不敬之罪,他一下便恼怒起来,“你可知,你现在已经是罪无可恕?“
丁小香初生牛犊不怕虎,“敢问陛下,民女何罪之有?“
皇帝怕是第一回遇见这样一个不怕他还敢质问他的命令的人,他嗤笑一声,示意身边的太监为丁小香解惑。
那太监站出来道,“其一,扶助陛下亲自下令惩罚的五皇子殿下,违抗陛下圣谕,其罪当诛,其二,直视陛下天颜,冒犯之罪,当诛,其三,作为国师府下人,帮助挟持自己主人的匪徒,是为不忠,当诛!“
这个太监明显为了讨好皇帝,第三条把浅裳直接定为掳走符婵匪徒的帮凶。
然而条条框框,有理有据,于结听得越来越紧张,生怕面前这位君主一个气不过,就把丁小香赐以绞刑。
于结心里对丁小香被赐死的恐惧已经大过了皇帝对他的威慑力,他趴倒在地,向皇帝行了一个大礼,“陛下,内子患有癔症,常常神志不清,糊里糊涂,这才冲撞了陛下,求陛下开圣恩,不知者无罪,饶恕内子的过错罢……“
患有癔症的丁小香:……
丁小香知道于结是为她好,才编出如此理由,可是她还是莫名不爽是怎么回事……
阶上那高高在上的君主开口道,“你可知欺君罔上的罪过?“
他这是在提醒于结,“你今日所说,若有一句假话,我便可直接赐你三尺白绫,一杯毒酒,送你归西!“
于结只好硬着头皮上去,“小人断无半分虚言!“
丁小香见于结为她做到如此地步,原本只该她一人承担的罪过,如今却要把于结也拉进来一起,顿时觉得有些对不住于结,也懊恼自己一时冲动,可虽说如此,她还是不忍放开昏睡过去的浅裳。
浅裳没有了原来那个知他冷暖的丁小香,现在她这第二个丁小香,虽说比不上先前那个,难道还要再次弃他而去吗?
这时突然有一个小个子太监踩着碎步,一步步从后面来到皇帝眼前,躬身行了一礼后,上前对着皇帝附耳说了几句话。
皇帝的表情似乎是恍然大悟,接着又是讥讽极了的一笑,道,“我道这小妇人为何要拼死保全轩辕浅裳这个逆子,原来却是他的旧情人啊……“
“怎的?被天灾毁了住处,趁机死遁到国师府做下人,如今轩辕浅裳若是知道你俩还活着,不知会作何感想?“
于结脑中快速运转,相思苑被毁那天,确实是下了狂风暴雨,皇帝会认为是天灾所致也是理所应当。
皇帝继续道,“即使如此,你还要纵容你的妻子救她的旧情人吗?“
“国师府理应来说,于你们有恩,如今你们却要帮一个害了自己恩人的恶人?“
“他联合外人,谋害我国之栋梁,我如今不过是罚他略跪一跪,论起来,他是我儿子,子不教,父之过,我教育他理所应当,再论起来,他也是我的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便是要了他的命,那也是无人敢多说一句的!“
丁小香却容不下皇帝和他身边的太监继续污蔑浅裳,大声道,“你们空口无凭,如何就能断定是浅裳联合外人劫走了符婵!“
这时皇帝后面那个太监尖着嗓子发话了,“还敢顶嘴!还敢直呼五皇子殿下和圣女大人的名讳!“
皇帝转过身去,背着手,轻飘飘一句,“呱噪,掌嘴!“
于是那个太监不知从哪摸出一块木板来,看来是要用这个木板赏丁小香耳光。
那木板厚重坚实,若是一巴掌打上去,想必要打得人吐出血来,恐怕没几个巴掌,丁小香就得一命呜呼。
丁小香瑟瑟发抖,却仍是强装镇定,于结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拦在丁小香和那个拿木板的太监跟前,高呼道,“陛下饶命!“
丁小香抱着怀里的浅裳,浅裳仿佛睡着了一般,虚弱得很,一直以来,好像都是浅裳在保护他们,处处为他们着想,这一刻终于轮到他们来保护浅裳了。
浅裳低低地说着梦话,叫着,“小香……“
丁小香抱紧了他,让浅裳把他的脸埋在自己胸口。
这样也好。
丁小香如是想。
她觉得自己和于结流落到这个世界,不知何时才能回家,如今一想,死在这,或许遗憾很多,但也不后悔,只是这回,若是连累了于结,怕是下辈子又要被他阴魂不散地缠着了。
丁小香想要推开于结,于结却仍是定定地在那里,眼神直直盯着那木块,仿佛身后有了人,便无所畏惧,任凭丁小香怎么推他,他也不动。
就在太监要对着于结的脸扇下去时,一道雷电却突然从天而下,正正打在那拿着木板的太监脚边,那太监吓得一下将手上的木板掉落在地,整个人坐到地上。
连带着原本给丁小香和于结引路的那个提灯笼的小太监,也是被这一声惊雷所吓,直接倒向一边,口吐白沫,显然是被吓晕了。
皇帝对着丁小香和于结后面看去,低声道,“你可终于回来了,我以为你还会一直云游四海,不问政事呢……“
丁小香和于结回过头去,只见一个人向他们走来,那人一袭白袍,颇有仙风道骨的气质,长发披肩,浓黑如墨,端得是一个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等他走近,丁小香和于结才注意到他身后跟着的梅永杰。
梅永杰趁没人注意,躲在那人身后对着丁小香和于结打了个招呼,并做出口型,“我来救你们啦!“
丁小香/于结:你再差一步我们可能就没命了……
皇帝身边剩下的那个太监立马跪下来,对着那人叫道,“国师大人……“
丁小香/于结:原来他就是符婵的师父吗?
果然连那股冷冷清清的气质都是一样的……
国师走到丁小香和于结身边,蹲在那个已经昏过去的小太监旁,伸手不顾脏污,把小太监扶了起来,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打开塞子放到小太监的鼻子边让他闻了一闻,那小太监悠悠醒转之际,睁眼看到面前竟是国师大人,吓得连忙就要起身行礼,却被国师又按了回去。
“好好歇息吧……“
一句话似有魔力一般,让小太监乖乖地待在原地愣愣地瞧着他,不自觉竟有些安心。
国师起身对着皇帝行了一个礼,皇帝示意他平身后,国师按上浅裳的脉搏,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一步错,步步错,希望陛下不要走错了这第一步,五皇子如何来说都是你的骨血,你如何能下得了这般狠手?“
“不过一个贱种罢了,也值得国师为他求情?“
“当年五皇子母亲下毒欲杀害二皇子殿下,确有其事,但陛下既然已经赐死了淑妃娘娘,那何不能放过五皇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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