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右界造主”（五）

他们二人是老相识，也算老对手。

早些年刚进沧海深渊时，互相看不顺眼，有事没事碰上了就要大打出手，搞得天翻地覆，甚至数不清多少回将这沧海深渊给搅得昏天黑地，成了真正的烈狱之地。

后来他们在一次几乎把整个深渊捅出一个窟窿眼儿后，分别受到了足够令他们二人刻骨的惩罚，才停止了这场闹剧行为。该“造物”的乖乖沉底造物，该守卫的老实守卫深渊，直至百余年前那个不速之客的造访。

也是那个时候，左、右界神之间停滞了数百年的战火重新被点燃了。

“情分？”左界神望向冲着自己大吼大叫跳脚暴怒的“老朋友”，虽无表情，眼神里却是满满的嘲讽。他们二人，从来没有什么称得上情分二字的东西，如果不是形势所迫，他们俩之间根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你难道忘了我们俩存在于这个地方的意义了吗？！”

“……那种意义，与我无关。”

右界神太懂他的这个目光了，就像是看一个将死之物、一座没有生命的石雕、一个除了碍眼之外不存在任何意义的绊脚石。

他始终认为左界神这种漠视一切的人不应该存在于深渊之中。被没收所有感情之前，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冷血混蛋，可以看着同类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一个个惨死，高高在上的犹如上帝。

这也是他被流放到深渊之中永生永世不得出去的罪名。

而当他跟自己打架打得太过火被封印下所有正常生物应该有的情绪之后，他就从一个冷漠的渣滓变成了一块能呼吸的石头。

他不再受他言语上的挑衅跟他打架了，也懒得理会那些闯入深渊的异人，只要不伤到他本体，他就当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只把自己变身成一条鱼，时而五彩斑斓，时而雪白莹亮，时而又灰不溜秋。

但不知道百余年前的造访者究竟对他做了什么，这石头人居然铁树开花，有了一分属于人性的情感了。当然，在那个造访者闯入他右界神的领地被他狠狠揍了一顿后，他们左、右界神二者休战了数百年的争斗便重新开启了。

右界神有好几次其实都不想跟他打架的，只想好好问清楚左界神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惩罚封印失效了？还是因为那个来访者他将封印冲裂开了？

但左界神完全不配合，每次他一问，对方就直接用他的招牌幻术大法招呼上来，就像现在这样！嚷嚷着莫名其妙的什么要报当日之仇，却从来不说明白他俩之间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今日一战，你是跟我打定了是吧？好好好——有段时间没活动筋骨了，来！”

右界神越想越生气，也懒得再跟他费口舌，他也不是什么君子，人家都抡胳膊了，他也应该用拳头和鲜血好好回应。

霎时间，四周原本还算平静的海水冒起了一串串的泡泡，好像是煮开了的沸腾的水，咕噜噜地将二人周围全部包围。

左界神漠然地看着对方，脑海中闪过一幅幅过往的回忆，被压抑了许久的愤怒之情瞬间爆发而出，将心门之上的枷锁震出了几道裂痕——他原本是不想再追究的，但山辞的龙骨再现让他不得不面对朋友因他而中毒导致身亡的事实。

他活了这么长，上过战场，见过了不知多少生死离别，刀下亡魂更是不知几何；但直到今日，他才头一次生出了名为愧疚、自责、愤怒这些复杂的情绪，他愧对山辞和龙族，自责无能，同时愤恨右界神的残暴。

“是时候让你重新记忆起我造主之神的力量了——”

话音落下，右界神背后忽然窜出了数十只深渊恶魔，咆哮嘶哑着一齐冲向了左界神。后者抬手一挥，前一秒还狰狞伸爪的深渊恶魔军团们下一秒就都变成了一条条迷你大小的小丑鱼，在海水中吐着人畜无害的泡泡，绕着左界神上下游动却伤不到他半分。

“还是这些把戏。”右界神像是早已料到了一般不屑一笑，抬起双手在口侧比了个拿笛子的动作，一阵奇妙的音律被气源包裹着一个接一个的具象化冒了出来。

随着音律的出现，小丑鱼们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停止了游动，纷纷开始膨胀起来，把迷你尺寸的小丑鱼体型硬生生吹成了即将爆炸的小河豚，然后朝着左界神扑了过去。远远望去，左界神整个人的身影都完全淹没在了“小炸弹”之中！

但右界神知道这种程度对他来说远远还不够，立刻又起手召出了一批深渊恶魔军团，命令它们散开去寻找被左界神藏起来的闫一。随后口中念念数词，待脚下的圆盘轰隆隆地开始启动后，脸上不自觉地浮上了许久未曾出现过的疯狂的神色。

“右界造主，怎么可能没点手段呢？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