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海寻渚》

一七三 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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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冰阴森森道:”你,也留神些!“。陈桂生冷笑道:”你还唬得住谁!“,握剑前趋。

这时江面上突传来一声断喝:”住手!“。陆冰一听这声,再也支撑不住,瘫软下去,斜倚在石阶上。只见江上薄雾缭绕,三人乘一小舟而来,舟首一人,正是乔鹏,他身侧一人是周方儒,身后一人,正是梅晚松。梅晚松亲手执杆,双臂运劲,将小船撑得飞快,转瞬间驳岸。乔鹏跃上岸来,伸指怒道:”陈桂生!我早嘱咐将他带到蔚然亭来!世人皆知他是我异姓兄弟,你岂敢自作主张,暗施杀手!“。

陈桂生退到一旁,喏喏道:”是有这般江湖传闻,乔掌门却未亲口承认过。他执剑而来,怒气冲冲,我怕他对乔掌门不利,所以...“。乔鹏怒道:”纵要杀他,也该我亲自动手,你什么东西,敢如此待我兄弟!今日我若不杀你,教天下英雄耻笑于我!“,拔剑趋前。陈桂生神情惊骇,只朝周方儒望去。周方儒一步抢出,说道:”乔掌门息怒,陈掌门也是一片好心“。乔鹏转头,厉声对周方儒道:”我知你和陆冰有仇,不过今日之事,在我和他两人之间,容不得他人掺和!“。周方儒垂首躬身道:”我记得了!“。

陆冰道:”乔大哥,咱们汉水一别,未料再次相逢,乃是这副场景“。乔鹏不答,回头道:”梅晚松,快替他治伤止血!他若死在这里,我无颜面立足于世!“。梅晚松得令,急忙上前,先将他大腿重创包扎。陆冰又笑道:”乔大哥,你若要见我,实在不需以我盖师叔之名诱我前来!“。

乔鹏冷笑道:”我未昭告武立,和你割袍断义,已是仁至义尽!我问你,你如何在洞庭邱家杀害华山弟子,公然庇护叛贼?如何在和风寺劫走叛贼宁绍庭?如何暗中勾结了太行派?如何在华山派安插眼线,烧了暖玉阁,更要拔剑刺我,要置我于死地?“。

陆冰闻之半晌,只问道:”听说你杀了我盖师叔,此事是真是假?“。乔鹏笑道:”这厮不自量力,已被我一掌击死。当时我便疑心是你和他一内一外,暗中勾结,所以伪书一封试探你,未料果真如此!“。陆冰悲从中来,淌下两行眼泪,说道:”他尸首呢?“。乔鹏道:”周掌门宅心仁厚,念他毕竟是华山长辈,仍厚葬在华山安园之中“,又冷笑一声,说道:”怎么,你要替他复仇?“。

陆冰颓然半晌,突一字字说道:”乔大哥,盖师叔和我亦师亦友,情同父子,谁杀了他,我都不能听之任之。这个死结,恐怕是解不开的“。乔鹏仰天大笑道:”你这话很大!你很有种!可见我乔鹏慧眼识人,结交的不是懦弱孬种!今日我便和你恩断义绝,免得有一日你背负杀害兄弟的恶名!“,将长袍一揭,一剑割了下来,说道:”梅晚松,你将他送走,不要让他死在此处,他要投太行派,便由了他。瞧这群鼠虫蛇蚁能掀起什么浪来!“。话罢转身踏舟而去。

梅晚松道:”陆少侠,走得么?“。陆冰眼神空洞,只道:”梅掌门,是我错怪你啦!“。梅晚松低声道:”离开此地再细说!“,将他架起。陈桂生挡在前头,仍虎视眈眈。梅晚松冷笑道:”陈掌门,你如今是听乔掌门的,还是周掌门的?“。陈桂生哼了一声,避开一旁。

梅晚松敲开一户人家借宿,将陆冰脱得赤条条的,只见身上数十刀创伤,惨不忍睹,不禁淌泪道:”你这般硬汉子,我算是开了眼界!“,替他处处敷药,折腾近天亮,尚算完毕。梅晚松道:”如今周掌门势大,此地不可久留!“。便拿出一锭金子,令主人安排车马,即刻扬鞭,当日便往北赶。

原来那夜梅晚松审视夺度,便疑心周方儒会半路劫杀,所以暗中潜伏在陆冰之后,遥见黑衣人涌出,便知所料不假,急忙从西面芦苇浅滩里游到了江心岛上,顾不得一身湿漉漉的,直接找上了乔鹏,这才能救得陆冰一命。陆冰受伤极重,一路不敢太过颠簸,晚起早歇,车马甚缓。陆冰道:”梅掌门,你如今见宥于乔掌门,颇为不易,不如尽早回去复命,免得再生事端“。梅晚松道:”不急,我将你送到焦迪家再说“。这日过了河,行得数里,突自小道上闪出一个女子,劲装束缚,腰挎单刀。梅晚松心中一惊,将马勒停。

陆冰被这一晃,顿时警觉道:”怎的?“。梅晚松低声道:”陆少侠勿动,瞧来不是周方儒的人“,便抱拳道:”大姐,有什么事?“。那女子三十来岁,面色明媚,甚是干练,便回拳道:”小女子是桃花谷的秋丹棱,敢问这车中可是陆少侠么?“。

陆冰一听,强坐起身,掀开车帘道:”秋大姐!是我!这位是黄山派的梅掌门“。秋丹棱大喜道:”我眼拙,梅掌门,久仰大名!“,立时奔上前来,将陆冰检视一遍,叹道:”陆少侠,你在蔚然亭以众寡敌众,连杀十人,犹自不倒,江湖里传遍了你的大名了!“。陆冰笑笑道:”有甚了得,不过憋住一口气罢了“。秋丹棱道:”我知道你一路向北,所以在此守候。此去十里,正是我桃花谷所在,你一定多住几日,把伤养好再走!“。陆冰道:”路经宝地,本该逗留,只是我妻子必定着急等我“。秋丹棱笑道:”也不急在这一时“,突低声在他耳边道:”另有贵客在我谷中,陆少侠去了便知“。

陆冰见她神秘兮兮,也不好再问,只道:”也罢,梅掌门,秋女侠是我故交好友,有她照料必定无事,你请归去罢“。梅晚松便拱手作别南下而去。

秋丹棱自己驾车,往左入了荒山,蜿蜒十数里,山色渐青,一山山的桃树亭立,已是隆冬,不见绽放。秋丹棱道:”陆少侠,别看此时萧瑟,待到开春,便知这里真是一个桃花源!“。渐行渐低,车架已不可行,秋丹棱将车厢卸下,把陆冰扶上马,踏小径再走半里,入了山谷,只见内中平坦广阔,豁然天光,屋舍齐整。陆冰赞道:”好个地方!真乃世外桃源!秋大姐,这桃花谷是你所创?还是接自恩师?“。秋丹棱摇头道:”实不相瞒,我原本官宦人家,十岁那年,父母为奸贼所害,我悲痛之下,跳水自尽,幸得一道姑救下,传我一套刀法。说来那道姑你也许听说过,正是左小青左女侠“。

陆冰吃了一惊,道:”原来是她,你也是师出名门了!“。秋丹棱笑了笑道:”我没她那般本事。成年之后,我便以这刀法立足,创了此处,攒了好些志同道合的姐妹。平日里靠大伙儿走走短镖,教人拳脚,或是协助官府缉拿凶犯度日,过得很是清贫,饶是如此,也少不了许多来打秋风的“。陆冰道:”竟有此事!谁个来扰?“。秋丹棱笑道:”少侠居高离尘,不知这江湖和官场也是一般,强的压弱的,小的养大的,要吃这碗饭,少不得一层层地供上去“。话间行至谷中,一人袖手而立,不是别人,正是孙静。

陆冰愣得一愣,叫道:“孙大哥,是你!”。秋丹棱笑道:“我知你们都是大道会的人,我现下不是,以前也是。二位必有要事相商,此间清净,不必多虑”。陆冰作揖谢过,孙静便将他引入客房安顿,道:“陆堂主,你如今可是名动江湖了!”。

陆冰笑笑道:“你是说前些天我被人打得半死不活么?”。孙静叹道:“以一人对战数十人,还能杀死十人,普天之下,能有几人做得到?只是陆堂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如今是玉体金身,往后万万不可再孤身涉险了!”。陆冰道:“你这次来大陆,是道主有什么事么?”。

孙静道:“道主听说你被太行派囚禁,特命我前来设法解救,未料我来之时,正闻你和乔鹏绝义,身负重伤。乔鹏势大,我料你必北投太行派,方能在中原容身,所以在此地等你”。陆冰道:“我家眷尚在光州,所以北行。倒还没打算投奔太行派”。孙静道:“道主对我说,她知道你非池中之物,并无意将你困在大道会中。你若无处可去,可以回岛安身,若要在中原,最好寻个庇护之所,纵使投了哪门哪派也不要紧,只盼你将来不与大道会为敌便罢”。

陆冰点头道:”谢道主体恤,如今岛上情形如何?“。孙静道:”徐会首极为能干,当初上岛的人良莠不齐,经他这些时日的调教整顿,个个生龙活虎,已是兵强马壮“。陆冰沉吟半晌,突道:”孙兄,依你看,这大道会的徐会首和道主丑姑,到底是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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