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十万字了，渐入佳境，咱们慢慢来。

书接上回。

余生贵带着衙门众人一路沿着官道走下去，乞丐一边走着，一边回头看，想告诉走在前面的余生贵小仙长，但是又不敢，他前面，仙人余生贵身后的每一个人都用眼神告诉他，你不要多事！

他们就这样快乐地跟着仙人走着。

站在义庄门外的一驴一车两人，老人走过去，看着眼前，想了想，还是敲了敲门！

噹噹噹！

敲完，走回去，静静地等着。

刚才，庄子敬听得认真，老管头说得起劲。

一个想听，一个要说，义庄门口就是一个小课堂。

所以圣人云：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注1）

看着庄子敬的模样，老人心里一热，他面前这个孩子真是太好了，除了有些外地口音，有些字眼比较生僻以外，瘦了些，其他都是一等一的好孩子。

“那穷人呢？”庄子敬问道，他刚才听得起劲，他内心渴望多了解这个世界。

“穷人啊，哎呦！这就要说古了，孩子你今年有二十？”

“还有几个月就二十岁了。”一边琢磨着义庄里面，庄子敬一边回答。

“不到二十！真年轻啊！我刚来荒古城的时候，这天下大战刚刚结束，我那年十六七岁，跟着老乡被抓到这里来挖矿的，那时候，这里刚刚发现铁矿，人还没现在这么多，荒古城还有烧尸身的，听说早年间，荒古城就是烧完了撒到城外铁水河里的，就这习俗……。”

“抓来？管爷爷，为什么？？？”庄子敬听到老人被抓来，心一紧。

“孩子，你赶上好时候，你知不知道，你们一起来的那些人，为什么都要留下来？因为这里赚得多，一个月，去挖矿的话，最多能拿五六两银子，当时快七千多铜板，虽然这几年物价飞涨，但这七千铜板，足足可以让一家老小好吃好喝，有书念。”

“管爷爷，你那是怎么被抓来的？”庄子敬，想起赵大牛，老高高见春，还想起老王离开荒古城的不舍，也瞬间明白了这里的缘由。

“啊，你看看我，这人一老就忘性大，说着说着就扯远了，五十年前，越国发现金鼎这里有铁矿，那时候越国的农人要服徭役的，我家在越国北边，紧挨着吴国石门镇的一个村子，每年农闲，我们就要跟着官府来这里挖矿，但是挖矿十分危险，每天早上下矿，不知道晚上能不能出来，还有，咱们农人服徭役是不给钱的，遇到贪官污吏，还要赔一些吃饭钱，每天累得要死，还不赚钱，只盼着早点结束早点回家，苦熬着，每天除了挖铁矿，极其偶然的会在铁矿里找到一块寒铁，指甲大小的一块，闪着银光，很重很重，摸着冰凉冰凉的，别看这小小的一块铁，比银子值钱，一块就值十两银子，但是，你挖到的，却得交上去，如果不交，被发现！那就狠狠地打，孩子你想想，你挖着天下最值钱的矿，却一分钱不给，人会怎么样？”

“跑啊！或者……？”庄子敬看着眼前回忆的老人。

“对，跟你想得一样，都跑了，跑了就抓回来！打，再跑，再抓，关……。”

老管头看着天空，仿佛回到那个时代，脸上带着忧愁，惊惧。

“这……。”庄子敬看着眼前饱经风霜的老人。

老人深呼吸一下，转瞬恢复，仿佛那些苦难不过是一瞬间而已。

“我们一起来的一个老乡，他比我大一些，性格犟，受不了这苦，跑了，被抓回去，再跑，再被抓，每次都是一顿打，最后打得快死了，那些恶人把他丢在乱葬岗等死，再后来他命大，跑了出去，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老人越说声音越低，忽然他声音一转，高了八度。

“一直到荒古城来了一个仙人，他看不得有人欺负凡人，出手惩治了那些恶人，可能因为他的夫人也是一个凡人，仙人对我们凡人特别好，他的夫人跟活菩萨一样，救苦救难，救济穷人，为百姓出头，她改掉徭役这个制度，从不给钱你必须干活，变成只要你挖矿，就按量付工钱，如果你挖到仙人用的寒铁矿，更是按着市价收，菩萨她更是把铁矿炼成铁锭，卖给天下，让这荒古城变成天下的钢铁之城，现在荒古城的富有你都看到了，你们家乡那些人，想着法地留在这里，虽然当年越国权贵心里有怨恨，但是，他们能对仙人如何？只要有仙人在，他们只能由着改变。”

“哦？这么厉害！”庄子敬听得过瘾，心情激动，庄子敬是孤儿，只要听到人受苦，心里就十分难受，再听到仙人夫妇帮助凡人，这心里真的热血沸腾，不由得神往起来。

“现在荒古城的人都有钱，这些都是菩萨保佑，家家户户都供奉那位女菩萨。”

说完老管头抬头看着天空，用一生劳作粗糙的双手合十，嘴里嘀嘀咕咕地念着。

“哦。”庄子敬看着面前老管头虔诚的样子，也不好打扰。

老管头念完后，转头对着庄子敬说。

“孩子别着急，你刚入行，很多事情要慢慢来，以后城里有办白事，爷爷自然找你，爷爷这身本领你好好学着，一辈子吃碗好饭。”

“吃好饭！爷爷你家都是做这行的吗？真是太好了，提前谢谢了，赚到钱了，爷爷，我请你吃饺子！客再来那家的。”

“真好，那说定了，你是谁家的孩子啊？”

老管头看着眼前的孩子，心里十分喜欢，这孩子有些口音，但听久了也感觉到，他正在努力学着荒古城的口音，就是时不时地，他会说出来一些古怪的字眼，但转念一想，这南来北往的荒古城，谁不是外来人。

“我？我是……”庄子敬刚想说。

忽然惊得驴叫起来，半掩的门打开。

门的夹缝里露出半个脑袋，三角的眼睛，三角的光头，三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脸的横肉。

“你们是！”

“你们来做什么？”这人盯着门外两人连问两句。

老管头看着眼前的人，他也没见过，再看看庄子敬，想是今天来了不少新人，老管头这年纪早就油滑的丝丝入扣了。

“我们是荒古城火花大街衙门的杂工，这不，把今天挖出来的都送来了。”

说完就指了指庄子敬背着的筐。

“一筐无主的骨头，都在这呢。”

“恩？”

“交给我就好，你们走吧。”

庄子敬听闻门里的人要这筐骨头，他也没见过谁是谁，立刻把筐卸下，抬着走过去，交给门内之人，只见这人从门里伸出胳膊，一把抓住，就带进门内，这人的胳膊肌肉隆起，上面竟然有一个纹身，隐隐约约是一条蛇，是那种纹了很久很久的样子。

一筐骨头被门里的人轻轻松松拿了过去。

拿完就要关门。

“哎！等下，这位朋友。”

“我是管二虎的老爹，能让他出来见一下我吗？”老管头到底还是惦记自己的儿子，想了想，还是伸出手，挡了一下门。

里面的三角眼男人看见老头挡住了门，盯着老管头，眼睛里厉色一闪。背后就有了金属的摩擦声。

“哎？是管大爷啊？您儿子今天不在。”一个响亮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半扇门打开，里面一个披着胡家店义庄杂工袍子的男人推开门，二十七八岁的模样，笑呵呵的，一边系着袍子带，一边看着面前的老管头，庄子敬。

看到这人走出去，身后凶神恶煞的那个拿筐的人，乖乖地站到了他的后面。

“哦，麻烦你，问一下，我儿子今天他腿好些了吗？”

“恩？好很多，好很多。”

“太好了，天太晚啦，麻烦你告诉他多休养，我就不打扰了，他没事就好。”说完老管头就拉着庄子敬要走。

“你们一路辛苦，还是进来坐会吧。”

“不了，不了，太晚了，回去的路远。”

“我说，进来坐！！！”青年男人的声音忽然一冷。

……

沿着官道一直走下去的余生贵一抬头，发现前面的驴车没了。

“？”

他瞪眼睛往前面看了很久很久，再次确认，驴车没了，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他这一站住，后面的人跟狗，还有乞丐都停下，看着他。

余生贵环顾四周，他竟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后面跟着一大堆人，再看这些人，都是火花大街衙门里的，甚至还有几只狗，跟一个乞丐！

他有种时空错位的感觉，好像上一秒还在衙门内，下一秒这衙门就没了，直接换成了荒草甸子。

他甩了甩头，定了定心神。

“师爷！这驴车呢？”

“回仙长，这驴车刚才拐了个弯，应该是去胡家店义庄了。”

“拐弯？”

“是的，仙长，往回走不到一里地距离有一个岔路口……。”

“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一下！”余生贵话里有些带气，刚才提升境界的喜悦，一下子没了，中气十足地喊道！

马清泉吓了一跳，心想自己该死，刚才应该告诉一声的。

“仙长，这……。”说完看了看后面老齐头。

众人听到仙长生气，老齐头又看了看后面杂工，杂工一个接一个地回头看去，后面的几只狗很无辜地呜咽着，忽然对着乞丐狂吠起来。

乞丐老邢很委屈，但最后还是他扛下了所有，对着仙人羞涩的摆了摆手，意思是刚才他确实一不小心。

余生贵此时哪里顾得上这群人，直接往回跑去，此刻他特别悔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无能！跟人都能跟丢，陈建江的喊声又在耳边响起。

“给我死死地盯着这些凡人！”

马清泉看着仙长又跑起来，没等其他人反应，第一时间提着袍子跟着跑走了。

老齐头看马师爷跑，马上领会，立刻跟上。

杂工是一定不能跟丢了老齐头。

几只狗自然要跟着杂工的。

老邢看狗不对他叫了。

提了提破草鞋。

跑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