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用十二毫米的尼龙绳将橘政宗死死绑住,还系了死结,这种直径的尼龙绳用来当卡车牵引绳都够格了,能够承受数吨乃至数十吨的拉力而不断裂,橘政宗绝无挣脱的可能。
执行局的干部们大都低着头没去看楚子航手上的动作,家族之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己的前大家长被几个本部的人给绑了,这让他们也感觉到耻辱。
但源稚生才是现任的暂代大家长,还兼任执行局局长,既是家族的最高领袖,又是这些干部们的顶头上司,源稚生下令逮捕橘政宗,他们便不能不听源稚生的命令。
绘梨衣走了上来,在本子上写字:“政宗先生真的是猛鬼众的王将吗?”
路明非缓缓熄灭了黄金瞳,平复体内暴虐的龙血:“我知道这个消息对很多人来说都可能有些震惊,但是这确实是事实。”
“不仅是外边的世界和我想的不一样,家中的世界似乎和我想得也不一样。”绘梨衣无声地写字。
橘政宗被捆得像个粽子似的,腹部还在娟娟地流血,他在楚子航释放君焰时距离太近,被冲击波掀翻,溅射的玻璃碎片扎穿了他腹部,而楚子航和路明非谁都没有为他包扎伤口的想法。
“专员先生,我还是小瞧了你啊,但是……”橘政宗费力地抬起头,阴沉地望着路明非。
橘政宗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若无旁人地大叫声打断了。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打完了啊,我还没出手呢!原来橘政宗这个老八嘎就是王将本体啊!老八嘎吃我一脚!”
这边的战斗都尘埃落定了,参孙才赶到现场,她看起来对错过了战斗很遗憾,见到橘政宗的同时,立刻朝着他腹部上踢了一脚,橘政宗立马噤声,吃痛地弯下腰。
随着时代的发展,曾经以暴力的秘党渐渐也执行起了不虐俘的规定,杀胚如楚子航在将橘政宗捆住之后就收了手,但是秘党的规定可无法约束参孙这头无法无天的恶龙。
爽了!
参孙露出神清气爽的表情,只差叉个腰,吉田水产的事情让她记仇到现在,如今说是大仇得报也不为过。
刷刷刷!
执行局干部们几十道黄金瞳瞬间亮起,他们愤怒地盯着参孙,像是要把她吃了似的,有些暴脾气的干部甚至把刀都抽了出来,一副要和参孙拼命的架势。
由于源稚生命令的约束,这些执行局的干部们能看着路明非等人逮捕橘政宗,用“他们也是在执行源稚生的命令”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但参孙当着他们的面揍前大家长又是另一回事。
蛇歧八家内部不少人仍旧奉行着武士般的传统,主辱臣死是他们刻在骨子里的信条,若是回到幕府时期,身为家臣的他们已经让参孙血溅当场了。
参孙被这些人吓了一跳,字面意义的“一跳”,她唰地下就跳到绘梨衣的背后去,扯了扯绘梨衣的衣角。
“绘梨衣,这些人凶我,你不是蛇歧八家很厉害的家主吗?这些人应该都算是你小弟吧,你要帮我凶回去。”
绘梨衣看着参孙一连串眼花缭乱的操作,默默地撇过头去,不理她。
“好了,不准闹腾!”
路明非用妒忌的刀身在参孙头上狠狠地敲了下,才让她消停点。
源稚生匆匆推开安全通道的大门,他为了夺回大楼内部广播系统的控制权花了不少时间,所以直到现在才赶到此处。当源稚生见到路明非和橘政宗两人,尤其是橘政宗还活着时,明显松了一口气。
要是家族的前大家长众目睽睽之下死在了本部专员手里,无论理由如何,源稚生现在都得把路明非扣下了,这一不小心就会演变成本部和日本分部的全面冲突。
“谢谢。”源稚生对路明非轻声说。
“你是说广播里一直在重复的‘路君你一定要冷静,不要直接把橘政宗给弄死了,不要对蛇岐八家的干部们下死手’这样的的播报吗?你逮捕橘政宗的命令只播报了两次,剩下的时间一直在让我冷静,我不想听见都难。”路明非无奈地叹了口气。
“明明我才是在源氏重工里被橘政宗下令围攻的那一个,你这播报倒显得是我一个人包围了整个源氏重工似的……”
源稚生嘴角不可见地抽了抽,心说自己还不清楚你的言灵在城市里杀伤力有多大吗?更何况,绘梨衣还站在你身边。这配置,毁灭东京都够格了。
“老……”源稚生回过头,看见被五花大绑的橘政宗,嘴唇微动,眼睛中瞬间流露出些许不忍,最终却闭上了眼睛。
“先把橘家家主关起来吧。”
翌日,源稚生下令逮捕橘政宗的风波并没有随着夜晚的过去而渐渐停息,反而愈演愈烈,整个蛇歧八家都在各种流言中显得动荡不安。
“荒唐!荒谬!荒诞!政宗先生怎么可能是猛鬼众的王将?!这种说法就像是日本自己在广岛投下了原子弹那样无法让人相信!”
风魔小太郎的样子此时也颇为喜感,他在昨天的战斗中受了不小的伤,还未痊愈,头上缠着绷带,左手打着石膏。没有受伤的右手则将源稚生的办公桌拍得梆梆响,吹胡子瞪眼一词可以完美形容他此刻的表情。
背后的龙马弦一郎偷偷咳了咳,风魔小太郎才意识到自己态度可能过于激烈了,降低了自己的音量:“抱歉少主,不,抱歉大家长,我刚刚有点过于激动了。”
源稚生无奈地扶额,他能看出来风魔小太郎的咆哮和道歉都是真心实意:“风魔家主,你能冷静下来就好。”
龙马弦一郎站在风魔小太郎的身后开口:“大家长,风魔家主不是不相信你的判断,只是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耸人听闻了,所以,家族内很多人都难以接受,想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很多人?”源稚揣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听起来两位家主应该只是作为代表到我的办公室了,说一说吧,家族内有多少人对这件事情有疑问。”
龙马玄一郎低着头,从怀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信封,微微俯身,双手奉给了源稚生。
源稚生拆开用火漆封住的信封,信纸的标题上赫然写着请愿书三个大字,上面洋洋洒洒地写着近千字的长文,从蛇歧八家风雨飘摇的时代写到橘政宗的掌管家族的十年,通篇都是在讲橘政宗担任大家长时如何殚精竭虑,任劳任怨,说他绝对不可能和猛鬼众勾结。
而后长信又陡然一转笔锋,说我们的天照命一定被蒙蔽了才会误会政宗先生云云,就差直接写出“诛明非,清君侧”这几个字了。
源稚生跳过洋洋洒洒的正文,目光落在了请愿书后的签字上,风魔小太郎,龙马弦一郎,樱井七海,宫本志雄,外五家除了犬山贺之外所有的家主都在上面签了在名字。
再往后还有更多熟悉的名字,源稚生一个个地看过去,签字的都是家族里有威望的老人,亦或是控制着家主核心部门的干部,密密麻麻,他看见这份签名,就像是看见了蛇歧八家的核心成员名单。
这些名字让薄薄的信纸变得无比沉重无比,上面落着大半个蛇岐八家的份量,这分量压在源稚生的肩头,即便是他也不得不俯身倾听,如果一个处理不慎,可能就会导致家族再次分裂。
“风魔家主,龙马家主,信我看见了,说吧,你们此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源稚生面无表情地将信纸扣在桌面上。
风魔小太郎和龙马弦一郎对视一眼,低头说道:“我们无意质疑大家长的决定,只是家中因为此事产生了许多对您不利流言,所以……”
咯吱。
路明非推开源稚生办公室的大门,刚好遇见离开的风魔小太郎等人,两人擦身而过时视线相交。风魔小太郎看见路明非时的神情明显一僵,显然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风魔小太郎的神情短暂僵硬后很快就恢复正常,他抬起头,从路明非身边大步走过,假装没有看见他。
源稚生靠在椅背上,身影看起来有些疲惫,他看见路明非又进来才坐直身体,对路明非笑了笑:“路君你来了。”
由于龙血的存在,混血种的精力远比普通人旺盛充沛,越是血统优异的个体这种优势就越加明显,能让一个皇级混血种露出如此疲惫的眼神的,恐怕也就只有蛇岐八家近日里发生的这些让人心力交瘁的事情了。
“稚女醒过来了吗?”源稚生问。
“还没有。”路明非摇了摇头,“医生说源稚女的身体太虚弱了,至少还要两三天才能醒过来,不过这几天给他输了不少营养液,他身体各项指标倒是都已经渐渐恢复正常了。”
“稚女能多睡会也好,这些年他待在猛鬼众应该很难睡一个好觉。”源稚生叹了口气,“多亏路君你帮我照顾稚女了,其实,这段时间我应该守在稚女身边等他醒来的,可是家族里这几天已经完全乱套了了,我实在是走不开。”
“因为橘政宗的事情?”
“自然是因为橘家家主的事情。”源稚生点点头,“昨天情况紧急,为了防止你和家族的人起冲突,也是为了防止橘家家主逃脱,我只能公布他和猛鬼众有勾结的消息,这在家族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其实,这种事情在家族内部不留痕迹的处理掉的,而不应该广为告知,橘家家主当了十多年的大家长,家族里的后辈都是听着他的训诫长大的,许多干部都是他亲手提携上来的,如今家主内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仅仅是一个晚上,樱就已经帮我回复几百封或询问或质疑的信件。”
“风魔家主和龙马家主,今天也是因为这件事情而来吗?”路明非想到刚刚看见的两人。
“是的。”
“你们商量了什么?我想知道你们最后讨论达成的结果。”路明非看着源稚生。
源稚生站起身来,目光穿过巨大的玻璃幕墙落在了城市的钢铁丛林里,东京作业才下了一场大雨,各个街区都有穿着橙黄色马甲的市政府的人员在忙碌,清理雨水冲刷上来的淤泥和污物。街道一点点干净起来,可是天空并没有昨日的大雨放晴,铅灰色的乌云层层叠叠,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场审判。”源稚生轻声说。
“审判?”
“一场面向蛇岐八家内部的公开审判,刚刚这件事情已经被确定下来了。”源稚生将一张函书递给路明非,“我想路君你一定会愿意来参加的。”
“辉夜姬已经把审判的消息发给了家族内所有有资格参加的人,橘家家主是否有罪,如何惩处,都将在这场审判中定下结果。”
路明非接过源稚生递过来的函书,这是一封邀请函,硬质封面上用金线印着精美的纹路,十六瓣菊,龙胆,竹与雀……这些是八家的家徽,源稚生以蛇歧八家的名义邀请他在这场审判中出席。
“可以,我会去的。”路明非手下了函书,源稚生说的没错,这是他无法拒绝的事情,然后,他将手中的资料递给了源稚生。
“这些是上次答应给你的资料,我花了些时间将他们整理好了。我所了解的有关【脑桥分裂手术】和【王将面具】的详细资料都在这里了,既然有一场审判的话,这些资料应该能作为证据。”
源稚生接过资料,拆开后一页页地往后翻看,其中许多记载让见惯了血腥场面的他也不由皱眉,眉目间甚至隐隐升起了愤怒。
“这些都是来自地狱的技术啊,它将正常人变成疯子,将混血种变成恶鬼,即便只是看着文字的描述,我都可以猜到它们诞生的背后藏着多少污秽与罪恶。”源稚生沉声说。
“如果橘家家主真的用这些技术去控制绘梨衣和稚女,引诱着家族的后辈落成死侍,在审判庭上,这份罪恶就算让他切腹十次都不够赎罪的。”
源稚生放下手中的资料,看着路明非说:“可是橘家家主一直不承认犯过这些罪。”
“不承认?”路明非愣了下,“橘政宗都到这个时候还想着垂死挣扎吗?”
“这些资料确实是极其罪恶的技术,但是我们还无法证明,这些从王将研究所里搜到的资料和橘政宗有足够的联系。”
“昨晚我下令逮捕橘家家主时,立刻就派人去他的几处住所进行了全面的搜查,前去搜查的人都是执行局的精英,不少人都有类似蛇这样侦查用的言灵,可是我们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证明他就是王将,也没有找到资料上这两种技术的线索。”
“所以,今天风魔家主和龙马家主才会匆匆赶来,要求一场审判,他们不相信橘家家族会和猛鬼众有关联,反而觉得你在污蔑橘政宗。”
路明非皱眉,不过倒没有太过震惊,如果只是搜查住所就能找到决定性证据的话,橘政宗肯定无法在蛇歧八家潜藏这么多年了。
“我们需要决定性的证据,像是王将面具这样决定性的证据。”源稚生叹气,“路君,你还能通过王将面具沟通到橘家家主吗?”
路明非摇了摇头:“橘政宗完全斩断了自己和面具的精神链接,我昨夜试了很多次,都没有再完成对橘政宗的附身。”
“这大概就是橘家家主不承认自己是王将的原因了,他斩断了和面具的精神链接,让我们失去了最有力的证据。”
“但是绘梨衣做过脑桥分裂手术,这一点蛇歧八家的医生已经检查出来了,这也是绝对性的证据。”
“这确实是很有力的证据,这应该能说服家族里那些顽固的老人。”源稚生点了点头,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身上那股深深的疲倦感散去了不少。
“那路君你最近这几天就好好休息吧,我隐隐能感觉到,审判席上会有一场不逊色于追捕橘家家主的恶战。”
路明非离开了源稚生的办公室,就看见了守在门口的楚子航,楚子航还是话不多的样子,两人并排走在走廊里,身边时不时就有蛇岐八家的人经过他们身边。
蛇岐八家的成员们看见路明非和楚子航两人时,动作都出奇的相似,先是猛然一顿,然后又低着头匆匆走过去,说不清他们的态度是畏惧还是疏远,或许两者都有。
经过一夜时间的发酵,蛇岐八家的众人在知道是路明非“教唆”源稚生逮捕橘政宗的同时,也知道了路明夺命追杀橘政宗的大概过程以及楚子航掌握君焰的消息,尤其是还有监控拍下的视频片段流出,让日本分部的人对他们多了不少敬畏之意。
路明非将自己在办公室内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给楚子航讲了:“师兄,你觉得蛇岐八家的这一次审判会能判定橘政宗有罪吗?”
楚子航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我无法给出答案,按理来说,我们手中的证据应该能证明橘政宗就是王将了,但是橘政宗在蛇岐八家内经营多年,说不定,会有什么心腹罔顾事实地死保他。”
路明非默默地拿起已经和橘政宗断开精神链接的面具,“按理来说,这些证据应该能让橘政宗谢罪一百次都不为过了。”
“但我还是有些不能放心.”
如果审判会上判处橘政宗有罪,能让路明非和蛇岐八家不起冲突地情况下杀了橘政宗,自然皆大欢喜,毕竟高天原还沉没在日本的海沟。
届时,如果白王复苏,路明非和卡塞尔学院还需要蛇岐八家的帮助,他能不和蛇岐八家其冲突最好。
可要是审判会上出现了意外……
路明非让橘政宗逃走了太多次,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允许橘政宗再一次从他的手中溜走
必须要有额外的准备。
路明非看着手中的王将面具,沉思许久之后,一个疯狂的想法渐渐从他脑海里浮现出来。
路明非从手机通讯录里翻出来一个许久没有联络过的号码,拨打了过去,这是一条经过了诺玛加密的线路,保证没有人可以监控到他这一次通话。
“樱井小暮小姐吗?是我,路明非,有件事情我需要你的帮助。”(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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