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但是显然难不倒流氓。百里漠北心情大好,名正言顺的劫富济贫这种事总是能促使人的多巴胺大量分泌,带来非同寻常的快感。
什么?你说劫富没济贫?百里漠北心想自己满兜就剩一文钱,还算不贫吗?
所以救济自己也是一样的。
牛车的车板上,他端坐在上面,一身繁复的衣袍很好的遮掩了他身上隆起的肌肉,看起来更像一个人畜无害的落魄公子了。
老牛卸下了拉车的重担,正欢快的小步奔腾,悲催的骏马则承担起了拉车的重担。
颜如玉数着从崔姓公子身上摸来的钱袋,一会儿一声惊呼:“嚯——一万两的银票诶……这还有几张五千的,散碎银锭也得五六个……
他奶奶的,这么有钱还想只花四百两就把老娘买下,也真是够抠门的!”
百里漠北自然没想到颜如玉在意的是这点,当即忍俊不禁。
颜如玉听见百里漠北憋笑的声音,不满的说:“公子,难道你也觉得我就值四百两?”
百里漠北知道女人是不能讲道理的,这种送命题只要胡吹一气最低也能拿个及格分。
“瞎说,我是笑那猪头目光短浅,颜姑娘的价值,最少也得值半个长安!”
颜如玉这才喜笑颜开,赞叹百里漠北是个有眼光的。
二人说笑间终于进了一处小镇,天色已经不早,便想着趁早投宿,美美的洗个澡,消除连日来的舟车劳顿。
小镇不大,毕竟此处是河东府的最边缘地区,又紧挨着战火连天的燕地,家家户户基本都闭门不出,唯恐遭到响马流窜,烧杀抢掠。
百里漠北二人走在街上,夕阳还没有完全隐没在地平线下,就见不到行人的踪影了。
七月流火,一到了傍晚,气温就不比六月酷暑时难耐了。一丝丝凉爽沁人心脾,本该是纳凉的好时节,却丝毫没有人烟升起。
小镇看起来太过荒凉,这令百里漠北心中涌起了一丝淡淡的警惕。
“颜姑娘,找到落脚的地方了吗?”百里漠北问道,如实在找不到住店,反正这么多天露宿荒野,也不差这一天了。
“找到了。公子你看。”颜如玉说道。
百里漠北转过身,确实前方有一酒招无精打采的垂下桅杆,虽然瞧着不大,但是屋内已经有烛光闪烁,证明是有人的。
驱车来到店门口,两扇房门一扇半掩,一扇洞开,借着昏黄的夕阳和屋子内明灭不定的烛光,百里漠北向屋内打量。
四张矮桌,八条长凳。这就是大厅内全部的陈设了。
百里漠北思索了一下,翻身下车进了屋子。
一进屋,刚才的视角盲区处,也就是紧闭的窗户下,有一个长条柜台,一个衣着精致的山羊胡老头手指缓慢的打着算盘,看起来像是掌柜的在算一天的进项。
百里漠北打了声招呼:“掌柜,还营业吗?”
老头听见了声音才抬起头,看着百里漠北和颜如玉一前一后的站在门口。四下环顾一圈,说了一句:“自然。”
紧接着便扯开老迈的嗓子嘶哑的喊道:“小二!小二!你这个兔崽子又跑哪去了?!来客人了!”
如同乌鸦一般的嗓音让人听了很不舒服。百里漠北皱眉,问道:“住店,两间房。有什么吃食?”
老掌柜瞧着百里漠北身上的华服,意识到这是个不差钱的主儿,“公子,房间马上为您准备好!吃的不多,都是些小炒素菜……哎呀,瞧我这个记性!还有十来斤的熟羊肉!”
百里漠北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萦绕着一股不知名的危机感。当下不动声色,“那就来一斤羊肉,小炒不重样的来三个,酒要最好的。白饭馍馍什么的总是有的吧?不然不定饱。”
老掌柜立刻谄媚的说:“自然有,公子稍坐,马上为您上菜!”
说完又开始扯起破锣嗓子叫喊起小二。
百里漠北只当没听见,回身拉起颜如玉的手便走到矮桌坐下。
颜如玉诧异了一下,百里漠北在她印象中一直是有礼有节的,怎么会突然做这种唐突之举?难不成是因为之前在荒郊野岭的没有兴致,这会儿到了人气重的地方压抑不住了?
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感受到她的手心里,百里漠北的小指划了两下。
她仔细辨认,惊觉百里漠北是在写字,写的正是“小心”!
她顿时收起杂念,她行走江湖,靠的正是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只不过近来一直没有过刀口舔血的日子,难免有些松懈。经他这样提醒,她才反应过来,如果一个小镇里,家家户户连炊烟都不敢燃起,那为何这个小店还敢开门做生意呢?
这样不合常理的情况只有两种解释,要么店家实力高强,无惧危险;要么店家本身就是危险!
黑店……颜如玉心中冒起了这样一个想法。
百里漠北坐在长凳上,没有放开颜如玉的手,而是作势拿起茶杯,倒了两杯茶水,嘴里肉麻兮兮的说:“来,小玉,喝茶解解渴。”
然而颜如玉清楚的从百里漠北的眼神里读出了他的心思——他倒要看看,这些人有什么伎俩!
颜如玉于是配合的表演,“多谢公子~”
真要论起肉麻,百里漠北还真不是颜如玉的对手。
他的演技那叫一个做作,说上一句恶心是绝对不过分的;
颜如玉可不一样,人家貌比天仙,媚骨天成,肉麻起来那叫一个浑然天成。
百里漠北若是色中饿鬼,保准这会儿已经骨酥身软了。
二人就这样推了两回,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半大童子托着餐盘从后厨出来了,童子身量不高,仅比矮桌高些,吃力的将餐盘举过头顶放在桌上。
正要将盘子拿出摆放在二人面前时,百里漠北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哎呀,你这样一个小娃娃,怎么也来干这种活计?你叫什么?几岁了?”
那童子显然没料到百里漠北会抓住他问东问西,眨巴着眼睛,一言不发。
山羊胡掌柜见状急忙放下手中的账本,从柜台中绕了一圈出来,伸着干枯的手,一把抓住那孩子的另一只手,将他从百里漠北并没有用力的手掌中拽过身后。
“小二!你又干了什么惹恼了客人!”劈头盖脸的对小孩子一顿臭骂,这才转身对百里漠北赔笑道:“贵客见谅,这是老头子的孙儿,贱名小二,平时帮着小老汉的营生。毛手毛脚的,我做主赔您一壶酒……”
百里漠北扬了扬手,毫不在意的说:“老丈客气,我只是见孩子可爱,逗弄逗弄。对了,他怎么不说话啊?”
老掌柜脸色一僵:“唉……说来话长啊,小孩子家家的害了恶疾,本来清亮的嗓子就这么哑了……”
百里漠北急忙拱手致歉:“不好意思,提到老丈的伤心事了。酒什么的就不必赔了,我二人舟车劳顿,烦请为我们准备些热水洗漱。对了,还有两匹马和一头牛,也请准备些草料来。”
说着,掏出一锭最小的银子,也得有十两左右,“啪嗒”一声磕在桌子上,“这是住店的旅费。”
明晃晃的银子晃晕了老掌柜的眼,他急急忙忙拿起银锭,谄媚的笑道:“公子放心,公子放心……”
一餐饭食吃过,除了羊肉,百里漠北可谓是风卷残云,扫了个一干二净。
二人各自回房沐浴,看起来要就此安寝了。
在大厅的柜台处,山羊胡掌柜和童子听见客房没了动静,二人便凑在一起嘀咕了起来。
那童子模样的人,一张嘴,竟然是一道低沉粗犷的嗓音:“大哥,肥羊啊!”
老掌柜低声道:“小声点!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出门在外财不露白的道理都不晓得,一看就是贵公子和那貌美女婢搞在了一起,不顾家中反对,要做一对野鸳鸯!”
童子压低了声音:“那我们今晚动手,帮他们做一对死鸳鸯!”
“不急,不急。他们吃的酒菜里都有迷药,可惜没吃羊肉,不然当场就要放倒,夜半三更时,趁药效发作,人也熟睡,在动手不迟。
老二,羊皮准备好了吗?”
“大哥放心,都在。”童子说着,从身后取出两块巴掌大的羊皮,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让人看不懂的鬼画符。
“嘿嘿嘿,今晚说不定还能弄到两只活羊嘞……那女的有些姿色,到时你我大可以先过过瘾,然后在把她送给……”
“咳咳,大哥慎言。”
殊不知他们的如意算盘,都落在了百里漠北和颜如玉的眼中。
颜如玉毕竟是七品术修,水镜术这种烂大街的法术那是手到擒来。
虽然水镜术只能映射出图像,没有办法发出声音,但是奈何颜如玉技多不压身,还会读唇语!
百里漠北看着二人手上的羊皮,心中不解,于是问颜如玉,“你走南闯北,可知道这是什么妖术?”
颜如玉解释道:“这不算妖术,只能算是旁门左道。
传闻大唐西方跨过无垠大海,有一块大陆,其人赤发碧眼,鼻孔朝天,因为在天柱下方,习得了一些诡异法术。
这块羊皮看起来就是脱胎于其中的‘变羊术’的拙劣仿制。”
百里漠北不禁咂舌,“啧,这里还有女巫的事呢?”
颜如玉自然不懂百里漠北口中的“女巫”是何意,正色问道:“这种仿品很多方法都能做到的,不一定是巫修所为吧?公子如何判断是一位女性巫修?”
百里漠北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好家伙,文化差异太大,连梗都听不懂,悲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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