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的大明,就像是逆水行舟一般,不进就退,没有第三种可能,退的距离多了,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跟大明文官群体的博弈,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是群体间的碰撞,这是新旧思想的碰撞。
乾清宫。
“陛下,纵使锦衣卫所抓之人,是建虏暗桩不假,可牵扯那般多朝臣,多半是不知晓此事的。”
韩爌神情严肃,看着锻炼身体的天子,手持奏疏,侃侃而谈道:“此事在朝引起的风波和争议很大,就算是要审查这批朝臣,也要由三法司进行会审。
倘若这般放纵锦衣卫,插手朝政的话,大明法纪何在?大明祖制何在?
臣以为这件事情,应以内阁之名,牵头都察院、刑部、大理寺,抽调能臣干吏,接手审查此案。”
“呼~”
朱由校从单杠上下来,手臂有些发酸,额头布满汗珠,一旁服侍的魏忠贤,低首捧着汗巾过来。
“依着卿家的意思,朕叫锦衣卫抓人,还抓错了?”
朱由校拿着汗巾,擦着汗珠,看向韩爌说道:“建虏暗桩的银子,他们拿了没有?过往朝廷所定之策,他们抨击了没有?
天底下没有这等道理。
做错了事情,却不受任何惩罚。
我大明的法纪,难道就是区别对待吗?
不要给朕讲什么,在朝引起风波和争议,当初大明征调大军云聚辽东,欲灭掉不臣的建虏,为何会败?”
韩爌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他也清楚所讲这些,多数是站不住跟脚的。
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啊。
被锦衣卫抓走的那批朝臣,不少牵扯到他们东林党,谁能想到建虏会向大明境内,谴派暗桩啊。
这对好名的东林党来讲,跟建虏有所牵扯,是他们所绝不愿看到的。
此前廉政院这边,弹劾钱谦益科场舞弊一事,还没有最终定数。
现在又折腾出这样的事情。
无论是谁都受不了啊。
“怎么不说话了?”
朱由校将手中汗巾,丢给魏忠贤,看向韩爌说道:“你不说,朕来说,那就是大明的诸多机密,被一帮别有用心之辈,或有意,或无意,传递到建虏那边。
吃着大明的皇粮,拿着大明的俸禄,却干着背叛大明的腌臜事。
朕御极之初,杀掉的暗通建虏的逆臣,还少吗?
从李家到八大贼,牵扯到多少逆臣贼子?
只是砍掉这般多的脑袋,依旧叫一些人心存侥幸,觉得什么银子都能收,什么话都能说,什么事都敢做。
好啊。
他们既然敢做,那朕就敢杀!
对待背叛大明的人,朕的态度是坚决的,就是要以杀止杀。
别给朕叫什么锦衣卫乱政,要是没有锦衣卫,你们这帮朝中重臣,能替朕扫除这些隐患吗?”
韩爌:“……”
面对天子的质问,韩爌无言以对,错非锦衣卫逮捕建虏暗桩,只怕这个时候,他们这些人还不知道这等事情。
韩爌是要脸面的。
他也知道这般规谏,是立不住跟脚的。
继续这般纠缠下去,那脸面何在?
想到这里的韩爌,不由得生出怒意,对那帮被抓的东林党人,恨其不争,为何就不能擦亮眼睛啊。
“行啦,不提这些糟心事了。”
朱由校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眼看着正旦愈发临近,明年就要召开春闱,这对本朝而言是件大事,眼下卿家没有要紧事去做。
这样吧,卿家将历届科举,所拟定的文章整理下,朕要看。
作为本朝第一次春闱,朕很重视,朕要通过这次春闱和殿试,遴选出一批真正的治国之才来。”
“臣遵旨。”
韩爌忙作揖应道。
科举,尤其是秋闱、春闱、殿试,那就是大明读书人的盛宴,这一道道关卡,若是能够逐一迈过,就代表着鱼跃龙门。
朱由校心里也清楚,大明科举所存弊政和僵化,只是现阶段的局势,还不足以动这块核心蛋糕。
他要是敢动的话,就是跟天下读书人为敌,跟天下与之相关的群体为敌。
属于大明的教育体系,官员遴选机制,必须要逐步的筹谋建设才行,步子迈大了,扯到的就不止是蛋了,说不好命根子就没了。
“皇爷,孙阁老求见。”
刘若愚急匆匆的走来,拱手作揖道。
“宣。”
朱由校说道。
当初奉旨离京的刘若愚,此时也回京归宫了,对左光斗治理黄河一事,朱由校也通过刘若愚、曹化淳所讲,了解到不少。
黄河,神州的母亲河,传承到今日,已然成了一条灾河,治理黄河,在天启朝会占据极重的分量。
除了黄河以外,运河、淮河、长江等主要江河,都将成为很重要的,甚至天下各承宣布政使司、府、州、县治下流经的大小河流,朱由校都必须明确水利建设的重要性。
毕竟从天启元年开始,大明将迈进灾情高发期,像雪灾、风灾、地震这些灾情,或许不是人为所能干预的。
但像水患、洪灾、旱灾、蝗灾等灾情,是能通过人为的干预,减轻灾情范畴,或消除灾情影响的。
摆在朱由校面前的事情,是那般的多,对大明的文官群体,所做过分之举,身为大明天子的他,一步都不会退。
这一退,就是无数百姓的生死,将无法管控。
这一退,就是大明社稷的元气,将无法管控。
“陛下,西山、天津、各地皇庄等处,所筹建的各式工坊,臣都已绘制下来。”孙承宗捧着一副舆图,欠身说道。
工坊?
一旁的韩爌闻言,眉头微皱起来。
“魏伴伴、刘若愚,给朕展开。”朱由校伸手说道:“朕要好好看看,北直隶治下的各式工坊,究竟是怎样的情况。”
“奴婢遵旨。”
魏忠贤、刘若愚忙作揖应道,随后跑到孙承宗这边,接过那份舆图,便小心翼翼的打开。
筹建规模化工坊,走原始工业化,这件事情不能只在辽东推行,在能看得见的地方,朱由校也要推行起来。
北直隶,就是最好的地方。
特别是此后的大明,将频繁遭受各种灾情,就算日后涉及赈灾事宜,由内政部下辖赈灾公署,全面负责指导。
可朱由校并不觉得,大明治下的官员、士绅、大小地主、商贾等群体,会放过盘剥灾民的机会。
某地一旦爆发灾情,必然伴随着土地兼并的加剧。
“现在京城这边,涉及外城的改建诸事,在有条不紊的推进中。”盯着眼前这副舆图,朱由校负手而立道:“不久前陈卿还向朕呈递奏疏,说对水泥、砖石、铁条等各项建材,所缺需求日益增多。
顺天府衙所辖规划直隶厅,尽管已经放缓较多进度,可依旧是得不到需求,像这样的事情必须解决。
这还只是当下所面对的问题。
以后涉及北直隶境内,水利设施的整体筹建,亦需要庞大的各类建材,来修筑牢靠的各类水利设施。
所以朕觉得筹建官办诸厂,必须要尽快提上议程,先紧着京畿治下筹建,诸如冶炼、水泥、纺织、琉璃等各类工坊,都要筹建起来一批,以满足当前和日后的所需。
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孙卿要抓紧筹办才行,内政部这边,可针对性的设立相应的分属衙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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