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龙般的人马,行进在这宽道之上,叫沿途的行人和车驾,无不面露惊恐的避让,生怕惹上祸端。
队伍之中,穿着亲军服的锦衣卫,分散随行,显得是那般刺眼。
“传令,本部至井陉扎营休整!”
数十众锦衣卫缇骑,一路飞马驰骋,传达着指挥使骆思恭之令,这叫队伍中的人,都知晓命令。
“此番归京啊,定起风波啊。”
朱纯臣骑在马上,缓缓前行,看着被勇卫营所守车队,轻叹道:“此番奉旨离京,所经历的种种啊,本公是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若非有那勇卫营的震慑,真不知道那大同镇治下,会闹出多少乱子,这代王的几个子嗣,真是够胆大妄为的。”
“现在就别感慨这些了。”
张维贤面色平静,看了眼朱纯臣,“此等要案,涉及到皇明族裔,非我等所能专断,纵使是理藩院,也无权处置。完整内容
有这些心思,倒不如好好想想,陛下知晓咱们所做之事,该怎样奏对吧,否则我等必受严惩。”
“可是…这决断非我们独断啊。”
朱纯臣闻言,皱眉对张维贤说道:“英国公,那魏公公和骆思恭亦这般提议,虽说宗藩无诏不能擅离藩地。
可咱们是奉旨离京,负责督办此案的。
考虑到那时的复杂局势,为避免山陕两地治下,出现些不该有的状况,才将一众宗藩分支,包括他们家眷护送进京的。
再者说……”
“话是这样说的。”
张维贤皱眉打断道:“我等这般做,的确是基于这些考虑,但是你不要忘了,这些决断都是未经请示,先做了以后,才派人进京呈递的。
就算陛下不说什么。
那若是朝中的大臣,在知晓此事后,又该作何反应?现在快进直隶境内,本公这心里反愈发不踏实了。”
朱纯臣神情凝重起来,看向那层层看护的十数众车驾,眸中闪过一抹狠厉,紧握起手中的缰绳。
想他也是堂堂国公,就算在朝并无实权,可若非是他们中的一些人,那也不会出京遭这份罪。
“现在就看那魏忠贤,先行赶赴京城,向陛下禀明情况,是否能取得好结果了。”张维贤抬头看去,双眼微眯,“若是魏忠贤不能讲明,那咱们回京之旅,就不好过了。”
看了看张维贤,又看向前方,朱纯臣眉头亦紧蹙起来,没由的,心里生出些忌惮,反而归京的心情,变得不那般强烈了。
所处的长龙般队伍,依旧在缓慢前行着,所有人各司其职,确保绝对的安全。
至于被名义上奉诏进京,实则看押进京的一众宗藩,即代王,晋王,秦王三人,包括他们的家眷,所在分支的郡王等,在各自车驾里想些什么,说些什么,却没有人在意丝毫。
而在这支队伍之中,还有着数十个囚车,被关押的那些人,一个个身份非凡,这些都是被揪出的罪囚。
……
“这就是你们几人,所能想出的最好办法?”
朱由校看着那封奏疏,却对跪在地上,额头微红的魏忠贤,平静道:“若是换作其他时候,带回京城,就带回京城吧。
偏偏选择这个时候,要将这帮人都带回京城。
魏伴伴,你可知道,倘若朝中的一些大臣,知晓这件事情后,将会做些什么吗?”
“皇爷,都怪奴婢无能!”
魏忠贤强压惊惧,以头抢地道:“奴婢不清楚京城的情况,若是早些知晓的话,也不会这般做。
叫皇爷……”
“行了,起来吧。”
朱由校放下奏疏,看了眼魏忠贤,起身说道:“就你们所呈递的情况,若不带回京城的话,那山陕两地治下,还不知会闹出什么。
处置宗藩这等要事,的确不是你们所能做的,即便英国公身兼理藩院尚书,奉了朕的旨意离京督办此案。
但他终究是大明臣子。
而这些宗藩,说到底是皇明族裔,被查出的人,多是他们的子嗣兄弟,跟他们没有直接瓜葛。”
魏忠贤小心翼翼的站起身,跟在自家皇爷的身后,朝乾清宫殿外走去,这次赶赴晋地办差,算是叫他彻底开了眼了。
虽说这些个宗藩,被限制在各自藩地,不能擅自离开,可即便是这样,所造成的危害还是很大的。
他们从宗法礼制上来讲,的确是不能离开藩地。
可是府上的那帮门人,却是能用各种方式,悄无声息的离开藩地啊。
更别提在各自藩地,这些亲王也好,郡王也罢,那一个个都是土霸王,甚至不少跟地方官私下交往很密。
“魏伴伴,朕考考你啊。”
朱由校负手前行,神情间看不出喜悲,“你来跟朕讲讲,这各地的宗藩也好,各地的宗室也罢,究竟算什么?
对大明江山社稷而言,究竟是好呢?还是坏呢?”
“奴婢……”
低首随行的魏忠贤,被这个问题吓住了,此并非是他所能讲的,妄议大明宗藩族裔,非他所能做。
说好,这背叛了天子。
说坏,这忤逆了祖制。
就他的那些所见所闻,真不知该怎样去讲才好。
“皇爷,奴婢不敢妄言。”
魏忠贤想了想,硬着头皮,低首道:“但是奴婢能将此次奉诏离京,所想到的那些肺腑之言,禀于皇爷。
其实在有些时候,朝廷所了解的情况,并不一定是真的,纵使是地方官员,所呈递的奏疏,都可能不是真的。
从奴婢去了山西,见到那些事情后,就一直都是百思不得其解,即便是到现在,依旧是这般想的。
奢靡,僭越,欺凌,压榨……
奴婢自知所学甚少,为人愚钝,但是奴婢今后,定会好好读书认字,将这些看不透的能看透,这样才能为皇爷好好办差,替皇爷分忧。”
“哈哈……”
朱由校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魏忠贤,大笑起来,反观魏忠贤这边,顺势就跪倒在了地上。
“你那里是愚钝啊,你分明很聪明嘛。”
朱由校笑道:“把该讲的,不该讲的,都讲了,起来吧,朕知道你心中所想了,这人啊,要有敬畏。
失去了敬畏,就容易迷失自己。
有些人啊,自觉生的好,就能为所欲为,可殊不知,有些罪一旦犯了,那离死就不远了。”
说着,朱由校脸上笑意消退,取而代之的却是冷厉。
“奴婢谨遵上谕。”魏忠贤跪地应道:“奴婢定牢记皇爷教诲。”
俯瞰着魏忠贤,神情冷厉的朱由校,思绪感慨,这有些人啊,能起势,并非是没有原因的。
就大明当前的特殊境遇,问题并不只出在朝堂,这地方上的问题同样不少,有些时候需要兼顾的事情,有很多。
宗藩这个问题,必须要设法妥善解决,不然会啃食着大明元气,可简单的镇压,并非是明智所为。
不过针对大明的宗藩族裔,朱由校早就想好了对策,现在,就借着进京的三藩,来开一个好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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