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天梁和尚九之间的恩恩怨怨，我了解的也不是太清楚。按照我的想法，雁落山尚九名声在外，就靠着自己，打拼出这么大一片山头，手下上千人，肯定不是酒囊饭袋。

可开春之后，雁落山的防卫这么松懈，就让我摸不清头脑了。

我和顶天梁随身携带的干粮，大概还够吃几天，顶天梁说，等干粮吃完，该来的人差不多也都来了，到那时候，我们就从小洞离开。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雁落山外围鱼龙混杂，一群一群的放山人，外加上来历不明的外来者，络绎不绝的开始进山。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能从对方的衣着以及举止来分辨，这到底是普通的放山人，还是混江湖的。

但很多放山人为了自保，也都练过功夫，等人进来的多了，连我也稀里糊涂。

几天之后，陆陆续续进山的人，已经有好几十伙，加起来总的有个三四百人，我和顶天梁的干粮耗尽，两个人就从小洞回到了山下。

麻皮和青瓜在山下隐藏了几天，双方一碰头，顶天梁跟他们交代了一下，然后带着我朝山路的深处走去。

其实，从我们现在出发的位置，到雁落山的主峰，大概还有好几十里山路。雁落山上千号人，分布在相邻的七八座山头上。顶天梁对雁落山的情况非常熟悉，等我们走到距离雁落山主峰还有大概三十里左右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一片山脚下，有人在龙争虎斗。

“这是雁落山的鬼见愁，一线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顶天梁指了指前方，对我说道:“只要那边有人守着，下头的人就过不去。”

我抬头看了看，山脚后面，是两山之间的一道山口，山口狭窄崎岖，而且地势像是阶梯般递进增高，走进山口的人需要抬头仰视，才能顺着狭窄的道路爬上去。

在这样的险地里，正常通行都难，雁落山的人要是在山口对面稍作防备，就会和顶天梁说的一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但是，从山外进山的人并不甘心就此离去，跟雁落山的人发生了冲突，双方在山口外面从叫骂推搡，再到扭打，乱成了一团。

这时候，山口那边传来一阵号角的声音，正在撕打的雁落山众人，纷纷松手后退，直接退到了山口跟前。

“雁落山不招惹别人，却也不怕事，要是再纠缠下去，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一群人从山口那边推出来一门土炮，这是民间自制的火器，其实就是个大号的火铳，一次能填进去十斤火药，三四斤铁沙子。火炮喷/发，铁沙子到处横飞，威力惊人。

“我们只是想进山采山货，讨个生活，何必这样为难人？行行好，让我们过去吧。”

有人在商量，但守在山口的人丝毫都不退步。鬼见愁一线天，是进山的要道，如果被堵着过不去，就要绕很远的路，穿越三山峡，那边不仅路远，而且坎坷难行，有很大的风险。

这些人在外面把口水都耗尽了，山口的人还是不肯让步，而且作势朝火炮里填装火药和铁砂。

如此一来，山口外的人没有办法，只能退去。但他们还没有走远，依然赖在不远处，不知道是不是在想办法。

“这过不去，咱们该怎么办？”我看了看顶天梁，别的人都过不去，以顶天梁的身份，肯定更过不去。

“咱们不走这条路。”顶天梁一点都不焦急，慢悠悠的说道:“你不知道狡兔三窟？”

一般占山为王的绺子，都要防备仇家，以及官军的围剿，除了前后两条路，每个山头肯定还有密道。

密道是隐秘中的隐秘，只有山把子知道，如果密道一时半会用不上，可能山头的胡子们一辈子都不清楚密道的位置。

顶天梁是雁落山的元老，跟尚九称兄道弟一起打拼的，雁落山的密道，他肯定知道。

“不过，咱们走密道，可能会费点功夫。”顶天梁在山脚这边看了一会儿，带着我悄然离开:“尚九的心细，密道可能会被截断或者毁掉。”

我们俩边说边走，天近黄昏，等我们走出去几十丈远，山脚那边又传来了一阵聒噪声。

我一回头，立刻惊呆了。

正对着山口的位置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十几团火红的影子。这十几团影子就如同传说中的火牛阵，雄牛奋张，火焰通明。

我看得出，这十几团影子，的确是虚无的影子，可牛身上的火焰，却货真价实，十几头牛的影子燃起的火，几乎把天都烧红了。

有人在暗处打了个呼哨，十几头牛的影子立刻埋头前冲，奔着山口疾驰而去。

守在山口的人也慌了，尽管山口地势险要，但谁也没想到，有人敢在这个地方动用秘术。十几头火牛依次冲上山口后的小路，守在小路上的人被火焰沾染，立刻浑身燃烧，火苗拍都拍不灭。

一时间，山口那边传来了一阵阵惨痛的哀嚎，守在路上的人被冲的七零八散，要么浑身浴火，要么跌落路旁。

十几头火牛的影子很快就把山口给打通了，而且，暗中驱使火牛阵的人，心狠手辣，火牛的影子冲过去之后，又调头跑了回来，遇见那些死里逃生的守路人，跟着又是一阵横冲直撞。

结果，山口那边的二三十个人，几乎无一幸免，火焰连绵，全都烧成了焦炭。

等到守山人全都被一网打尽，山口外的人也跟着聚拢到一起。这其中肯定有真正的走山人，他们知道得罪了雁落山的下场，一个个踌躇不前，甚至有点想要放弃。

但剩下的一部分人，都怀着别样的心思，也不怕得罪尚九，在山口这边等待了一会儿，等到火牛阵的影子完全消散，立刻就奔着山口而去。

我看的很清楚，至少有百十人顺着山口涌了进去。

从这道山口进去之后，可以直通雁落山，还能转移到别的地方，关外的深山那么广袤，百十来人撒进去，根本不会露出什么痕迹，雁落山的人即便得知消息，想要围捕他们，也难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