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吧。”

少年清冷声音回荡在宋提督耳边。

老者只觉不可置信，他扬起的手停在半空，觉得自己方才肯定出现了幻觉。

“主子，您方才说话了吗？老奴好像出现幻觉了。”

拾衿扫了宋提督一眼。

伸过白皙纤长的十指，将玉簪和手镯都接了过来。

“她热忱心意，单纯善良，宋提督，她不是我们的仇人。”

老者咋舌，赞同也不是，反驳也不是，但是难得，平时主子都是躺在房间里，要么看书，要么练琴，极少说话，像这样训斥的语气，也是稀有得很。

主子对那姑娘？

好像是有些许不同。

“主子，凤家那姑娘？你打算？”

少年敛眉。

寒冷如霜的脸上有了一丝回春的迹象。

“宋提督，她很特别，至少比那位要好得多，如果真的让我选的话，与她在一起，我或许会更开心一点，没有那些尔虞我诈，好好将剩下的日子过好，就足够了。”就像是寻常小夫妻一样，他也想过一下普通人的生活，前提是，如果有这个机会的话。

“所以主子，您说这话的意思，是决定要……不行啊主子，她如今风评受损，您身份尊贵，无论如何，她都是配不上您的。”就连做主子的侍女，凤家的那位小姐连声音那关都过不了，做侍女都不够格，更别说成为主子的夫人了。

少年闻言。

苍白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身份尊贵？宋提督，身份尊贵的人，就不会躲在这一隅见不得光的地方，哪儿都不能去了，我不过是一枚弃子罢了，怎么？难道我就剩下的这点时日，他们都不肯放过我？非要将我身上的价值完全榨取干净才肯罢休。”

“主子……”

“宋提督，我的话，你不听？”

少年抬眉瞬间，不怒自威，那等气势，让历经沙场的宋提督都不敢直视。

老者慌忙跪下。

重重叩头。

“属下不敢。”

“不敢最好，安排一下吧，一月后，上门提亲迎娶，不用太过复杂，简单操办就好。”

“主子，您当真决定了要……？”

少年缓缓一笑。

“她不嫌我病重缠身，是个拖累人的病秧子，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在乎别人对她的那些议论？宋提督，你从小照顾我长大，我敬你是长辈，我希望这一次，你能站在我这边。”

老者将头埋低。

最终。

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少年欣慰一笑。

“宋提督，如今我远离庙堂，身居幽暗小室，本就是见不得光的人物，我周身黯淡，身边皆是毒虫蛇蚁，她心性阳光善良，一只虫子都会吓得她惊慌失措不能自已，她待我好，不是因为我背后的身份，这份美好，在我生命中是头一遭，我不求以后如何辉煌，只求这段在南郡的时光，你能帮我演好这场戏，可好？”

老者欲言又止。

可他看着少年那瘦弱的身躯，他便只能妥协。

没有什么比主子的性命来得更重要了。

或许，这个姑娘的出现于主子而言，会是个转机也说不定。

老者思及此，眼眸中划过一丝狡黠，随即道：“主子，凤小姐既然将玉簪和镯子留下来让属下去典当买药，我就得照做，东西属下就不典当了，但是药买回来，煎好了，主子可要记得喝。”

“那药太苦太涩，我也活不了几年了，就……”

“主子，是您说的做戏要做全套，若是到时候在凤小姐面前露了马脚的话，您便不能责怪属下办事不力了。”

少年微怔。

而后释然一笑。

“倒是让宋提督将了我一军。”

“属下不敢。”老者的语气，带了丝愉悦。

主子向来抗拒喝药，也觉得活着没有多大意义，所以他的身体，也一直没有好转。

如今凤小姐的出现，带给了主人不一样的感受美好，为了守住这份美好，主人做出一些“牺牲让步”，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罢了，就按照宋提督说的去办吧。”

“是。”

老者怅然，胸上积压的那块大石，仿佛变轻松了一些。

主子如今肯吃药，虽然只是向前了一小步，于他而言，却已经算是前进了一大步了。

少年一袭白衣。

今天站的时间长了一些，就觉得身子有些乏了。

他扶着身旁柱子，缓缓的进了屋。

没有人敢打扰，主人喜清净。

每当他独自进屋的时候，就说明他想要休息了。

老者去了拾府书房一趟，整理了一些东西，而后出了门。

在一长街小巷处，一紫衣暗卫人正跪在老者身前。

“将这东西，送到望月酒楼，交到凤家小姐手里，你就说，是拾府的宋伯托人送过来的，希望凤家小姐对彼此有更多的了解。”

那大大的一摞。

都是这些年来拾衿的病情记录。

看着紫衣人离去的背影。

老者负手而立。

希望这位姑娘的出现，能够将主子从绝望的边缘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