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更不知道的是,在赵括的打算中,这个互市之策,又岂只为了吸引胡人的目光与兵力,从而聚而歼之那么简单。在未来,这座城池更会成为同化胡人的前进基地,更是赵括势力伸入茫茫草原的桥头堡。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既然军师也觉可以,那明日,军师便随我一道启程。日后此城目前还是以经商为要,自然是要交托军师管理。论选土守城本将还略有心得,可要选城经商却还要靠军师的慧眼了。」赵括也是诚恳地托付道。
「固所愿不敢请尔。」吕不韦也立即答道。
吕不韦清楚,自己虽然是商人出身,但要说管理互市之城、开通胡人商路,却绝不是唯一的人选。
之所以上将军把如此之事交给自己,一方面是出于对自己的信任,而另一方面,也是在变相地补贴自己。毕竟,互市之利,不言可知也。
「有信人的气魄,更有用人的手段,得君如此,复又何求哉?!」吕不韦再度在心中慨叹着。
「事不宜迟。」赵括却没有理会在心中慨叹着的吕不韦,又继续布置起了任务,道:「既然吾等主意已定,且令赵韦等部无需日夜兼工了。我来说,汝来执笔。」
「是。」吕不韦立即答应道。
吕不韦知道,如果说刚刚还只是在与上将军建言献策,此番动笔之下,就算是真正地参赞军务了。或许从此之后,自己就真的如上将军之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夜幕很快降临,而在赵括和吕不韦的配合之下,一封封的密令很快从代城传出,奔向上党、河内还有邯郸......
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转过天,赵括已经骑上了高头大马,身后跟着的是代地的主管陈勋将军和即将要去往的马城的吴裨将,再后面则是新任的亲兵首领——孙崮将军。
至于周骐,则被赵括留了下来,一方面是要继续训练重骑兵,另一方面也可以暂时代管代城的兵马,如此一来,也算是变相地将兵权握在手中了。
对于赵括这样的操作,陈勋将军哪里有不明白的。但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赵括身为上将军,又是想来打开一番局面的,自然要任用「自己人」。
更何况自己不仅没有表现出极其配合的意志,反而劝说其放弃主动出击。如此情形下,没有直接夺了自己代地守的职务,便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赵括这边虽然要兵权,但也不想搞得代地的将军们人心惶惶,借着巡边的由头,将陈勋从代城调开,把驻守其中的骑军主力握在手中,已是足够。
当然,这也不是说赵括的巡边之旅就只是个幌子。
毕竟赵括此来代地就是要跟胡人做过一场的,拿下兵权重要,前线的防御也同样的重要!更何况,如今要去的马城之中,还有赵括心心念念的李牧!
甚至赵括有想过直接给边线上的三座城池来个「四不两直」,只是这个想法很快被赵括打消。
原因很简单,如今的代地可还没有全然掌控在手,自己想要「四不两直」根本不可能。即便是自己微服私访,在这个人口流动极少、处处都要查验户籍的年代,也根本行不通。
干脆,赵括索性也就不管那么多了,直接带着人前去也就是了。
哒哒的马蹄踏破代北的安宁,而与此同时,在几乎同一纬度的燕北,本该宁静的国度,也在此时蠢蠢欲动。一如赵括当初所想。
「启禀我王:国相所谋,实乃大谬也!」
一场激烈的辩论正在燕王宫中如火如荼地上演着。
出场嘉宾分别为:端坐在主位之上的燕王喜,站在燕王右手边的则是以国相栗腹和将军为首的一群人,站在燕王左手便的则
是上大夫将渠和昌国君乐间为首的一系人马。
两方人马可谓是针锋相对,谁也不让着谁。
而这个回合,显然是轮到了上大夫将渠这一方。
「赵国先大胜秦军于上党之地,扩地何止千里;后迫死秦国武安君、阵斩秦国上将司马错,此时士气正旺之机也。此时伐赵,吾不知国相缘何有如此怪诞之想法,此无异于自取其辱也!」燕国上大夫将渠毫不客气地怼着国相栗腹道。
不待国相栗腹那边反击,站在将渠之前的昌国君乐间也站了出来。
「我王容禀:若是在秦赵对峙于丹水之时,亦或是秦赵鏖战之时,甚至秦军为赵军所困之时,我军仍尚有可为也。」乐间微微一顿,深深叹了口气,似乎在为燕国丢失一个绝佳的机会而惋惜,一双充满失望的眼睛仿佛在说:该进兵时,吾之谏言不听、不进,如今却又......
随即又看向了国相栗腹一方,继续说道:「如今秦赵息兵久矣,而赵作为获胜之一方,不仅将渠大夫所言之军心士气,其武械装备甚至粮秣也恐补充完毕,此时在行进攻赵国之事,无异于以卵击石,断不可取哉!」
眼看着对方就要占据上风了,国相栗腹明白必须立即进行反击了,否则一旦王上被说动了,再想改变想法就千难万难了。
当即,国相栗腹便出班对着燕王微微一礼。
随即看向乐间和将渠,缓缓说道:「启禀我王:既然昌国君想要翻旧账,那咱就来翻一翻旧账。
却说当日秦、赵大战于上党之时,秦国遣使入朝邀我军共战于赵,我军能出否?
吾言:不能也!
上党之地者,赵国邯郸之门户尔!若我军自北而出,几乎一路坦途,不过旬日便可兵临邯郸城下,若汝为赵王,当何守焉?」
不需乐间回答,国相栗腹便已经开始了自问自答。
「邯郸已丢,留之门户何用?
只要赵王尚存一丝理智,必撤回上党之赵军主力,力战我军于邯郸城下。以将渠大夫所言,我军必败于赵军也,届时割地求和的或许便不是秦国而是我燕国了。
因此,不论是在对峙丹水之时,或是鏖战西岸之刻,甚至是秦落入包围之后,皆是利于秦而不利于燕也,甚至赵国亦损之不大。秦可得上党之地,而赵复得我燕国之地,此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者也。
徒留我燕国损兵折将,丢地失土。如此时机,吾燕军岂能出兵焉?」
不得不说,国相栗腹还是有点子水平的,居然还用起了以己之矛攻子之盾的把戏。当然,看似有理的话语背后,实际上有着巨大的逻辑漏洞。
很简单的道理:秦国凭什么让赵国轻易撤军?秦国一旦占了上风,又岂会止步于上党之地?与燕军会师于邯郸臣下才是秦王的打算好吧。
如此一来,就不存在什么燕军打不过赵军的情况。
两国夹击之下,即便赵国不亡,也得狠狠吃顿苦头,而一直苦于没有南下之路的燕军自然可以要求割让东面的几个并不算太大,甚至还有些贫瘠的城池。
而一旦有了这些贫瘠的城池,燕国向南的通道也就彻底地打开了!燕国便能物尽其用了。
只是,这样的逻辑漏洞,却不是一般人就能发现得了的。
而燕王恰恰就是那群发现不了逻辑漏洞的,甚至因为以己之矛攻子之盾的把戏,燕王显然更愿意相信国相栗腹之语。
「既是如此,此时我军依然不是赵军之对手,国相又为何在此时建议寡人出兵伐赵呢!需知,此时秦国是不论如何难于派出兵力进行增员的啊!」燕王不解地问道:「更何况,昌国君与将渠之言,也有其道理,赵军如今的军心士气,却是今时不
同往日啊。」
栗腹闻言,心中已经知道燕王的意思:想战,却又怕战败。
燕王需要一把梯子,一把接送他,方便他上下的梯子。
栗腹当即转过身,看向了燕王,缓缓说道:「我王容禀:将渠大夫与乐昌国君之所言,却也有其道理也。与秦战后,赵军军心士气提升巨大,同时武械装备或许也有。
可我王须知无论军心士气,武械装备皆是要作用于人的啊!而长平一战,赵军虽胜,却非完胜、大胜,而是惨胜也!」
「惨胜?」燕王喜很是配合地问道。
「所谓惨胜,乃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者也!今赵虽胜,却损兵三十余万,可谓精锐尽灭也。如今赵国境内大军不过区区十余万尔。」栗腹想燕王解释道。
「十余万啊!」燕王显然还是有些失望,毕竟十余万这个数字,已经是燕军的全部了,而若是以一对一的兵力对上了赵国,燕王不觉得自家的大军会有任何的胜算。
「哈哈哈......」国相栗腹显然是看懂了燕王的示弱,不由得便笑了起来。
「王上,您忘了吗?赵国新得了上党、河内二地,此二地外有秦军觊觎,内有流民作乱,怎可无大军镇压?」栗腹显然早有所料,对二郡的事情打探得也颇为清楚:「到现在,赵国的廉颇和田单将军,仍旧率大军驻守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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