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下次再见啦，萌萌超爱你们的哟~”

咔哒~

双手在胸前可爱地挥了挥，表情凝固成刻意的卖萌笑脸，陆思萌关闭了直播。

此刻在电脑中，那五分钟后轮转视频的画面里，还不断地飘过‘小天使’、‘萌萌’、‘陆阿姨’、“意犹未尽”之类的弹幕……

她掏出小镜子，忍着呕吐的冲动，开始做着催眠。

“先前直播时那个奶里奶气的合法萝莉不是陆思萌，不是陆思萌……”

“她只是一个叫【menger】的up主，一切都是师傅的任务罢了……”

“现在，你只是陆思萌，是绝对不会对着几十万个死宅男发出嗲里嗲气声音的陆思萌，是见了臭男人就恨不得‘hetui~’的陆思萌……”

“很好，我是陆思萌，是陆思萌。”

她渐渐安定下来，开始伸展起区区149cm却谎报一米五的柔软小身子。

喝了口冰冰的快乐水，顺手就朝着不远处挂着北堂秀头像的靶子抛了一枚易拉环。

“哒！”

正中脑门，铝片嵌在那张令人讨厌的笑脸上。

很好，今天也是元气满满的陆思萌呢。

她露出奶凶奶凶的小虎牙，一副得意满满的样子，殊不知这幅模样都给‘远在天边’的师傅看了去。

···

百里外，玲珑山，玉人观。

“唉~”

白文月端坐在云阁里的玉榻上，微微叹气，满头玉丝雕琢般的莹润白发无风自动。

看着自己几十年前下山买的劣质水晶球里，投出乖徒弟陆思萌那副凶巴巴的样子，她扶着额头，有点难受。

只怪自己耽误了这丫头啊。

白文月回想着十五六年前，这丫头上山拜师，自己尚在闭关，便叫来狐灵和兔灵陪伴她。

也就是那些时日，这些感念仙人庇护的山灵向年幼的陆思萌灌输了男人都是喜新忘旧，玩弄女子之当诛恶徒的概念……

而它们所举的例子，正是白文月的生父，那个叱咤千载，抛妻弃女，一心权色的……白帝子。

而当他化作人形进得人间，逐鹿天下之时，可怜的清风仙人却只得终日郁郁，后来舍弃仙格，渡给女儿文月，羽化消散……

这一切，通通埋进了陆思萌千疮百孔的心里，和本该被永久尘封在阴沉枯井里的腐臭过往一同发酵。

当晚，陆思萌就做了噩梦，梦见了某些忘不掉的坏东西：

那天，往日里和和睦睦的邻居阿姨们尖利地挤在一起叫嚷，她们说最最帅气，最最疼爱萌萌的父亲‘出轨’了，彻夜不回。

她不知道出轨是什么，但她看到总是柔柔笑着的妈妈哭了，她就赶紧躲进妈妈怀里，揉着她的眼睛说，“妈妈乖，不要哭，萌萌在陪着妈妈呢。”

“嗯，萌萌最乖了……”

那天，一直很懦弱的母亲抱着她，小包包里装着切水果的小匕首，还有一条过年时绑着火腿的绳索，进了父亲午休用的办公室……

“萌萌乖，你就呆在外边，不要进来哦~”

妈妈在笑，笑得比哭还难看，陆思萌想要擦擦她的脸。

但她很乖，妈妈让她待在外边，她就待在外边。

咔哒~

门被妈妈轻轻的关上了。

很快，屋里传来了像是咳嗽一般的声音；

爸爸拍皮球的声音；

桌子被掀倒了；

杯子碎了；

……

最后的最后，她听见了凳子被踢倒的声音；

里边夹杂着轻轻的‘嗬嗬’。

但陆思萌很乖，她一直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

她看着窗外发呆，等着妈妈一会儿待她回去吃肯德基，还要喝可乐！

铃铃~

午休结束了，漂亮的秘书姐姐来叫爸爸工作了。

“萌萌真乖~”秘书姐姐摸摸她的头发，“萌萌在帮爸爸看门吗？”

“萌萌在帮妈妈看门，”陆思萌回答，“妈妈说要来看看爸爸~一会等爸爸下班了，我们要去吃肯……”

她话没说完，因为秘书姐姐忽然呆呆的，手中的文件哗啦一下掉在地上，她疯了一般撞开门，走了进去……

然后听到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

“姐姐，妈妈说不可以进去的！”

看着踉跄走出来的秘书姐姐，陆思萌很不高兴。

可秘书姐姐没有理她，只哆哆嗦嗦地捧着手机，打着电话。

“滴呜滴呜滴呜滴呜~”

窗外有红色的旋转灯光，有警察叔叔的车。

后来，白衣的天使姐姐们也来了。

可大家都不听话，非要闯进屋里。

但萌萌很乖！

不久后，叔叔们抬着两个白白的小床走出来，看着门外的可爱小姑娘，一时间没人说话。

“爸爸妈妈呢？他们还要带萌萌吃肯德基呢！”

“……”

没有人说话，一定是大家都欺负她乖。

她生气了，不想当乖孩子了，就一下子冲进屋里去。

玻璃碴，倒的桌椅，褐色的污渍……

爸爸妈妈呢？

“妈妈？爸爸？你们在哪啊……萌萌很乖的，很乖的……你们不要吓我啊，我、躲猫猫不好玩，不好玩……呜呜呜……我害怕……你们快出来吧……快出……呜呜呜……”

屋外的人都沉默了。

他们可以逮捕最凶狠的恶徒，可以医治最濒死的病人，却无法安慰一个倔强地抹着眼睛、不敢露出眼泪的小女孩儿。

那天，是她十岁生日。

……

之后白文月出关，发现这徒弟哪里都好，就是对男人带着莫名的偏见，无法和解。

哪怕她曾几度声明世人不都像自己父亲那样，可也只被陆思萌当做是逞强，一时间这徒儿竟关心起师傅来……

最终，无可奈何的文月仙人只能遣使者下山，拉来现代人常备事物，诸如无线网络，电视电脑，手机电器云云。

就连开直播都是为了让她见见正常男子的模样，只是……

这山下的叫做‘死宅’的男人怎么回事，这才过了几十几百年，怎么都变得如此、如此……

她想了半天，登徒子、口花花、浪荡纨绔一时又说不出口。

但所幸陆思萌也学会了做表面功夫，每次开直播时都超级萌萌哒，跟男粉丝们聊起天来熟练得不行。

这才放了她下山去，结果这才几天？

这丫头！

又看了眼水晶球里，陆思萌那副顽劣的模样，真是的！

实在气急，白文月跺了跺脚，又碍于面子，不好下山揪她回来，气的从云阁上往山间一跃……

仙韵飘渺，她迎风便化作白鹤，冲天而上。

“唳——！”

···

“浮禅寺……姻缘签……”

陆思萌看了眼师傅的回信，一脸不高兴，却又推脱不得。

“雪芙~”她冲着楼下喊。

“唉，我的小祖宗，又怎么了？”

陆雪芙穿着拖鞋踏踏踏上楼，想看看自家这薄命多舛的小姑姑又抽了什么风。

“你！跟我去那个……那个浮禅寺……求，求……”陆思萌没由来得有些害羞，小声嘀咕着，“求姻缘……”

“哟~”

陆雪芙捂着嘴，有些不敢置信，“我们小天使开窍了！”

小天使？

“你，你竟然敢偷听我直播！”陆思萌一下子小脸通红，杀人的心都有了，那副羞人的样子，怎么能被别人给看到！

“敢叫老娘小天使？”

“你等着，我要清理陆家门户！”

说着，她端起小木剑，追着陆雪芙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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