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环伦上前接过奏折,送到楚王面前。楚王拿起奏折,越看越怒。许德连见楚王脸色越来越难看,已经吓得双腿发软,差点就要摔倒。
楚王大怒,用力将奏折用力扔到许德连面前,喝道:“看你做的好事!来人,将许德连革职押入天牢,户部所有跟税赋有关的人全部收监。由大理寺和刑部审理清楚后再行判决。”
许德连一下瘫软在地上。其兄中书令许德勋听说要收监兄弟,心下焦急,立即出班奏道:“请大王三思!此事不过是刑部尚书一家之言,并无真实凭据。且许尚书主政户部多年,并未听说有不义之举,还请大王明鉴。”
邬安化冷笑道:“丞相乃许尚书兄长,兄弟连心,为其弟开脱也是人之常情。下官既然敢于朝堂上启奏大王,自然有铁证。丞相大人若要证据,下官可立即呈上。”
许德勋乃是先王旧臣,凭着战功坐上丞相之位,也是久经官场之人,当然知道邬安化若非有真凭实据肯定不会当众奏禀。只是方才情急关心、关心则乱,便贸然求情。此时冷静下来,知道若是在朝堂上将证据拿出来,事情就无可挽回。只有将事情压下来,之后才好想办法救人。当下重重的“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然而邬安化也是官场老油条,岂不知许德勋的想法?得理不饶人的说道:“大王,丞相大人不相信微臣的调查结果,那么臣只有将人证物证全部呈上,方能堵住悠悠之口。好在微臣早有准备,已经将人证物证全部置于刑部衙门,只需大王传令便可呈上。”
楚王本就要排除异己,收拢权力,这么好的机会肯定不会放过,立即道:“准奏!”
邬安化得令,吩咐殿门守卫去刑部衙门将证物带来。整个过程柳霏霏与昭若恤均看在眼里,却只是冷眼旁观,并不说话。
约莫一顿饭功夫,侍卫首先带着李狗子来到大殿。李狗子到底是山野小人,哪里见过这么多大人物,不免内心紧张,呆呆的站在大殿中间。
邬安化对李狗子说道:“你无需紧张,放松些。堂上坐的就是大王,先向大王行礼。”李狗子一听,仿佛惊醒一般,立即跪下,颤声叫道:“草民参见大王,请大王为草民做主。”
楚王道:“免礼。你有何冤情,慢慢道来。”
李狗子遂连哭带嚎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和邬安化所说并无二致,最后说道:“大王,草民自知犯下滔天大罪,死罪难逃。但是在草民死之前,请求大王为我父亲伸冤,严惩杀害我父亲的凶手。”
朝堂上说有大臣见李狗子虽然刚进大殿时非常紧张,但之后很快就平静,且说话连贯,不像没见过世面的普通山里人,心里也都明白,这些话肯定有人提前教他这么说。
许德连经此时已经平静下来,知道这就是个圈套,必须要自救,不待楚王说话,先行问道:“李狗子,你说衙役打死你父亲,可有明确证据?你说话要小心,这里是朝堂之上,若是说错了话,可是要杀头的。”他心想一个山里人,总是没有见识的,希望通过恐吓让其自乱阵脚。
谁知李狗子却并不害怕,大声叫道:“我父亲好好的一个人被他们带走,又没有犯法,怎么可能畏罪自杀?我领到父亲尸体的时候,见他全身到处都是伤痕,还有血迹,若不是被打死,怎么可能会这样?”
许德连道:“这也是你的一面之词,除了你还有谁见过?如今几个月过去了,尸体早已腐烂,任凭你怎么说就是,我们又怎么分辨得你说的真假?”
李狗子怒道:“你们这些当官的,只会官官相护、鱼肉百姓。我父亲含冤而死,你们不但不主持公道,反而恶人先告状。”这李狗子出口成章,众人更加确定这是一场有预谋的事件。
邬安化喝道:“李狗子,朝堂之上不得大呼小叫。许大人,你要想知道李父是自杀还是他杀,甚是简单。侍卫将证人带上来。”
只见侍卫带着三个中年人进来,都带有脚镣,还有一个箱子。邬安化对三人道:“你们三人将如何杀害李父的过程如实招来。”
许德连不等三人开口,喝道:“当着大王和诸位大臣的面,你们三人如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言,立即乱棍击毙。”
三人哪里见过这阵势,本来就紧张,再被这一恐吓,心里更是害怕,战战兢兢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此时一直在旁未说话的礼部尚书章元功轻声问道:“你们老实交代,李父到底是不是自杀而死?”其中两人道:“不是。”有一个比较机灵,听出章元功的话有些异常,连忙点头道:“是。”
邬安化见势头不对,怒道:“章大人,这三人早已交代是他们将李父打死,现在是让他们交代杀害李父的过程,请你不要混淆视听。”
章元功道:“邬大人,你说他们交代打死李狗子父亲,可有人证?难道不是你屈打成招?”
邬安化不答,对李狗子道:“李狗子,你可认得这三人?”李狗子咬牙切齿的道:“当然认得,就是他们抓走了我父亲。后来也是他们给我说我父亲自杀,也是他们让我交的领尸钱。”
邬安化将箱子打开,指着里面说道:“大王,各位大人请看,这就是李狗子父亲的尸骸。”
李狗子一听,立即扑上去大声哭喊。
邬安化道:“这具尸骸经仵作验尸,得知头颅、肋骨、手骨、腿骨均有断裂,最后因颅脑和全身出血而死。当日这三名衙役将李父带回县牢,因李父言语顶撞,便痛下杀手,将其打死,手段极其残忍。之后不但不认错,不安抚家眷,还扣以畏罪自杀之名,实属可恶。”
楚王愤怒至极,怒道:“来人,将这三个畜生给寡人乱棍打死。”三人吓得魂不附体,只是磕头求饶。
邬安化道:“大王且慢,他们固然该死,但依律认罪从宽处理。”楚王怒气稍减,道:“从实招来,寡人可以考虑从宽处理。”
三人如是大赦,连忙认罪。
李狗子怒火中烧,想要上去打三人,被侍卫拦住。
邬安化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捉拿李狗子父亲?”三人道:“县里发了牛,村民要交牛税。他们一家不交,所以捉拿。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们,让你们赶快把税交了。谁知他火气太大,和我们闹将起来,一时失手便打死了。”
邬安化继续问道:“牛税是谁让收的?”三人道:“是县里让收的,我们只是办事。”
邬安化又令侍卫带进十几人,对楚王道:“大王,这些都是来自不同地方的村民。他们村都发放了牛,但是都被要求交税,大王可亲自询问。”
这是十几人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楚王问牛税的事情,都是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不敢说话。楚王又问了一遍,有个胆子稍大的低声说道:“我家交了七百文的牛税。”另一个问道:“你才交七百文?我交了一千文。”这一说起来,其他人也逐渐说开了,每个地方都要交税,几百文至一两贯不等。比较富裕的地方收的多些,贫穷的地方少些。
这样就很明显,牛税是每个地方都在收,不只限于小岩村。而所有的地方都收税,就说明肯定有人统一安排,而最有可能的就是户部。但是户部有几十个官员,是不是就一定是户部尚书安排的,还不确定。
邬安化将这些人带出去,带着一个人进来,手里还拿几本册子。见到楚王,立即上前跪拜:“臣户部度支司员外郎羊欣参见大王。”
楚王道:“爱卿免礼。你入朝见孤何事?”
羊欣道:“回大王,臣供职于户部多年,得知整个户部自尚书以下,多人涉嫌违法乱纪。臣多年来收集诸多证据,今日特呈于大王御览。”说着双手将手中书本捧过头顶。
小太监快步上前接过,交于环伦。环伦接后,双手奉于楚王。
许德连一见羊欣进殿便心中暗叫不好。原来这个羊欣是进士出身,多年供职于户部。但是因为平素寡言少语,不得上司欢喜,以至于年过三十,依然是个正七品员外郎。因为在户部呆的时间比较久,整个户部基本都认识他。正因为多年来不得升迁,故而怀恨在心。许德连曾当众数落过他无能,此时见他进来,知道他肯定回报复。又见他呈上违法乱纪的证据,更是心惊胆战、汗流浃背。
楚王翻开奏本,一页一页的看下去,脸色越来越难看,才翻了几页便用力合上,问道:“你所记录的都是真的?”
羊欣道:“千真万确!臣将这么多年所见到的事情全部记录下来。每年国家税收不过二百万两白银,其中有部分被户部据为己有,真正进入国库的不到五十万两。然而每年户部自己下发的征税令却能收到上千万两,经过各层官僚层层搜刮后,进入户部的依然有三四百万两。这些钱到了哪些地方,臣手中有一本账册专门有记录。但因为关系重大,涉及到大量皇亲大臣,故臣未将该本上呈,还请大王恕罪。”
楚王叹了口气,半晌才道:“你做的很好。”又对许德连道:“许大人,你有何话说?”
许德连心里已经很清楚,今日怕是在劫难逃。羊欣在户部近十年,为人并不张扬,没人会提防他,所以他能很轻松的了解到许多核心机密。既然他有心叛变,自然是掌握了重要证据。但是许德连自持有平阳王为后台,又有兄长任宰相,只要自己不承认,他们总会想办法救自己,遂打定主意拒不承认,跪下道:“大王,微臣主政户部多年,并未有出格事情。这些年也得罪了不少人,想来是有人欲加之罪,还请大王明察。”
楚王大怒,又将奏本用力扔到许德连面前,喝道:“好你个许德连,做了这许多恶,证据当前还敢抵赖。你自己看,可有哪项是冤枉了你。”
许德连颤颤巍巍的拿起奏本,翻开来看,上面所记录的每一项他心里都很清楚,都是他自己犯下的事。但是他依然狡辩道:“大王明鉴,这些事情微臣真的不知道。”
楚王暴怒道:“好好好,你不知道。你身为大臣,寡人也不能冤枉了你。从即日起,革去官职,与户部所有相关人员一起全部打入天牢。刑部和大理寺一起审理此案,若是证据确凿,从重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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