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方过,天色初透曦微晨光!
白少辉迅快的一跃下床,悄悄开出房门。
门外是一条宽阔的长廊,一排约有十来间房间,面向着花圃。栏外栽植了许多花卉、和绿油油的草坪,这是君山分宫护法们住的地方。
分宫护法;地位不在堂主之下,只是堂主掌握实际职务,护法们则比较清闲,平日没有一定职司,多半是临时调派的工作。
白少辉昨晚搏杀了天狼爪董百川。是以董百川的身份,混进来的,他自然就住在董百川的房里。
此刻他悄悄开出门去,目光瞧了瞧自己昨晚挂在门口的一块破布。
那是一件撕去了衣领和里子的旧衣,上半件已经沾满了泥污,下半件还算干燥洁白。在这件破衣的下首,八字形放着一双旧靴,左靴沾满了烂泥巴,右靴却是干净的。
这情形,使人一望而知他昨晚不小心踩了一脚烂泥巴,回来之后,就把靴子脱在房门口。并且还撕了一件旧衣,揩抹过了,只是没揩干净,索性留在房外,等打扫房间的使女们去收拾了。
他目光迅快的左右一瞧,俯下身去,伸手往干净的那双靴统中探去。
这一探,果然摸到了一小团软泥巴,急忙取起,随手把挂着的旧衣,往靴上一丢,返身进入房中,又悄悄掩上房门。心中暗自惊异:“这是什么人放进去的呢?”
他此刻也无暇寻思,用手一捏,那团泥巴中间,果然藏着一支鹅毛管,再从毛管中抽出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打开一瞧,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侯家湾红花村靠东第四家问白发哑婆。”
字迹娟秀,似是出于女子手笔!
白少辉瞧的不禁一呆,自己此次冒名顶替,混入君山,原是奉赛诸葛之命,营救义母来的。
军师在密柬上曾说,自己只要在房门口,照他约定的记号,自会有人在靴中留下见面时间,接应自己。
如今回音倒是有了,但照字条的口气看来,他好像要自己到侯家湾红花村靠东第四家去问白发哑婆。
难道白发哑婆就是接应自己的人?那么自己义母又被他们关在那里呢?
心中想着,一面把纸条放人白中,嚼了几嚼,然后连同泥团,往床下一丢,看看时光还早,索性又睡了下去。
这一睡,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只听有人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
白少辉从睡萝中惊醒过来,问道:“什么人?”
门外一个女子声音答道:“是小婢送早餐来了。”
白少辉披衣而起,故意上下扣错一粒钮扣,才去开了房门。
只见一名青衣少女。端着脸水走了进来,躬了躬身,嫣然一笑道:“董护法早。”
放下脸盆,又从门外捧着一个银盘放到桌上,说道:“护法请用早餐了。”说完,返身退出。
白少辉心中暗道:“看来不是她了。”
当下洗了把脸,就在椅上坐下,取过银盘,见盘中放着一锅小米稀饭,一叠家常饼,和四样小菜,做的均极精细,这就独自吃了起来。
吃过早餐,白少辉正想出去走走,也好察看一番君山分宫的形势,忽见先前那名青衣使女,匆匆进来,躬身道:“分宫主着人来请,要护法立即前去。”
白少辉暗暗吃了一惊,问道:“人在那里?”
青衣使女道:“就在院门外候驾。”
白少辉穿出长廊,果见一名宫装少女,悄立院前,急忙举步行去,一面抱抱拳笑道:
“有劳姑娘久候了。”
那宫装使女躬身道;“分宫主和南宫统领,都在东花厅议事,特命婢子前来相请。”
白少辉不知东花厅如何走法?忙道:“既然如此,姑娘快请。”
宫装使女年纪不大,但却十分机警,退后一步道:“婢子怎敢有偕?还是护法请先。”
白少辉心中暗道:“这丫头可恶的很!”干咳一声,笑道:“姑娘是分宫主面前的人,自该姑娘先行了。”
宫装使女嫣然一笑道:“护法真会说话。”她有意无意的膘了白少辉一眼,低声道:
“护法这样就去了么?”
白少辉道:“这样如何不对了?”
宫装使女道:“分宫主最重仪表,护法衣衫不整,怎好进去?”
白少辉低头一瞧,口中哦了一声,慌忙把钮扣扣好了,一面笑道:“老朽双脚跳下床,起来的匆忙了些。”
宫装使女抿抿嘴道:“护法还会跳加官?”
白少辉摸摸胡子,笑道:“老朽一大把年纪,走南闯北,看也看的多了。”
两人答非所间,说到这里,宫装使女一欠身道,“婢子小王,恭候护法吩咐。”
白少辉心中暗道:“南北帮果然历害,这丫头分明还是分宫主的贴身侍婢,不知如何混进来的?一面说道:“姑娘请在前面带路,在下有事请教。”
宫装使女依言在前引路,低声道:“护法要问什么?”
白少辉以传音入密说道:“老朽想知道薛神医的家属,被囚在那里?”
宫装使女低低的道:“不是已经有人告诉你了么?护法只要按址寻去,到时自会有人接应……”
白少辉道:“你们这里有很多人?”
宫装使女突然转脸轻“嘘”了声,低头朝前行去。
原来说话之间,已经进入一处院落,白少辉得到她的示警,也就不再多问。穿过两重屋宇,转出回廊,便是东北厅了。
宫装使女走近阶前,躬身道:“董护法驾到。”
只见湘帘掀处,另一名宫装使女走了出来,说道:“分宫主请董护法人内。”
白少辉慌忙应是,举步跨上石阶,门口那名使女替他打起帘子,白少辉耸着肩跨入厅门。
抬目望去,只见上首一把交椅,端坐着一个白髯青袍老人,正是从前的青鸾坛坛主——
浣花夫人门下大弟子凌云凤。
左首两把椅子,上首一把坐的是统领南宫无忌,下首一把,赫然是那个白发苍须的鬼见愁阎弘!
白少辉暗暗忖道:“这情形,敢情是南宫无忌领着鬼见愁来见分宫主,说起鬼见愁和董百川有隙,要分宫主出面,替两人和解了。”心念转动,人已趋前几步,一躬到地,说道:
“属下参见宫主。”
青袍老人一摆手道:“董护法请坐。”
一名宫装使女替她端来了一把椅子,放到右首。白少辉依言坐下。
青袍老人徐徐说道:“老夫方才听南宫统领说起,董护法和阎老哥之间,似有一段过节,如今阎老哥已答应担任本分宫护法职务。今后就是一家人了,老夫请董护法前来,就是由老夫替你们双方作个调人,这场过节,从此揭过,谁也莫要再放在心上了。”
她口口声声,自称“老夫”还当人家不知道她是女的。
白少辉连忙陪笑道:“是,是,属下昨晚就和阎老哥说了,这件事,完全是一场误会……”
鬼见愁呵呵笑道:“宫主瞧得起阎某,阎某敢不从命?事情说开了,自然一笔勾销,哈哈,一了百了。”
天狼爪董百川昨晚已死在白少辉手下,人死了自然一了百了,这话妙语双关,却只有白少辉一人听的出来。
青袍老人颔首道:“如此就好。”一面回头朝南宫无忌道:“本分宫敦聘阎老哥为护法之事,南宫统领可转函呈报总宫核备。”
南宫无忌欠身道:“属下遵办。”
正说之间,只见一名宫装使女匆匆进来,朝青袍老人躬身道:“禀报宫主,婢女刚才收到宫中紧急命令,请宫主过目。”
说完,双手呈上一封密柬。
白少辉心中暗暗一动,付道:“时光差不多了,这封密柬,大概就是殊弟发的了。”
青袍老人接过密柬,先查看了封口朱铃,然后折开封口,抽出一张狭长纸条。
白少辉看她举动,心中暗道。“此女精明细心,自己可得小心!”心念转动,只听青袍老人冷哼了一声,随手把密柬送给了南宫无忌,说道:“南宫统领且瞧瞧这密令上说些什么?”
她这声冷笑,听到白少辉耳中,不觉一惊,暗道:“她口气不对,莫非已经看出这封密令,是伪造的不成?”
南宫无忌恭谨的接过密束,看了一眼,皱皱眉道:“赛诸葛劫持薛神医,其目的不外也想他替南北帮出力,只是薛道陵眷属,囚在咱们手中。南北帮派遣高手,企图营救他家卷,自是极有可能,但赛诸葛仅仅派出白少辉、范殊两人,潜来岳阳,也未免大小看咱们君山分宫了。”
青袍老人冷冷一晒,道:“老夫听说赛诸葛善用计谋,也许另有诡计。”口气一顿,接着问道:“白少辉?此人就是夫人派来本坛担任护法的那人了,没想到他竟会是南北帮卧底之人,他当日如向本坛报到,未必就瞒得过老夫双目。”
白少辉听得暗暗好笑,心想:“只怕未必。”
心中想着,脸上不期露出一丝笑意。
青袍老人霜刃般目光,突然转到白少辉脸上,问道:“董护法知道他的来历么?”
白少辉惊然一惊,暗道:“此女果然历害!”一面连忙欠身道:“属下曾听曹护法说过,白少辉原是紫薇坛下一名武士,紫薇坛在成都王宅失利,全坛弟兄据说仅他一人逃出,后来被湘云姑娘寻获,在押回百花谷途中,遇上姓范的追踪赶至。湘云姑娘和曹护法全为姓范的点伤经穴,还是白少辉把姓范的逼下船去的,因此获得夫人赏识,才提升他为本坛护法。”
青袍老人道:“这个老夫知道,我是问你可知他的真正来历。”
白少辉道:“属下那就不清楚了。”
南宫无忌道:“白少辉自称是姑苏人氏,西游人川,在成都酒楼,结识葬花门王立文等人,一起被擒入谷,拨充紫薇坛下,当日宫中曾谕令属下调查,姑苏白氏,原是城中望族,子孙在外颇多,无法查出他的身世来。”
青袍老人目光望着地板,过了半晌,才道:“姑苏,那薛道陵不也是姑苏人么?”
南宫无忌应了声“是”。
青袍老人突然目光一抬,问道:“老夫要你查出薛道陵儿子薛少陵下落,究竟如何了?”
白少辉又是一惊,暗道:“看来她已然怀疑白少辉就是薛少陵!”
南宫无忌心头一凛,故意皱皱眉道:“宫主垂察,那薛少陵自从和一笔阴阳张果老同时逃走,曾去过衡山南岳观,此后就不曾再在江湖露面,属下严令各地密切注意,但始终没有他的消息。”
青袍老人道:“一笔阴阳张果老呢?”
南宫无忌道:“张果老在江湖上突告失踪,也快有一年了,从没有人再见到过他。”
青袍老人道:“只怕他们全投到南北帮去了。”
南宫无忌欠身道:“宫主明察,属下根据派在南北帮中弟兄的报告,该帮之中,似乎并无张果夫,薛少陵两人。”
这话听的白少辉暗暗吃惊,忖道:“原来他们也有人在南北帮卧底,不知这人是谁?”
青袍老人冷哼道:“你派去的人,管什么用?连宫中交下来,命他查明南北帮帮主、副帮主和军师赛诸葛究系何等样人?直到今日,还无法覆命呢。”
南宫无忌老脸一红,说道:“属下派去的弟兄,在南北帮只充当了一名头目,该帮机密之事;他自然无法获得消息。即以该帮帮主、副帮主而言,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就是该帮许多护法,也未必知道他们来历,至于赛诸葛,一身道家装束,自称诸葛亮,据说他确有未卜先知之能,但细查江湖上,就从无这样一个人物……”话声未落,只见那名叫小玉的宫装使女,辜帘而入,朝南宫无忌躬了躬身道:“启禀统领,方才据神威堂报告,侯家弯方向曾发现敌踪。”
南宫无忌目射奇光,问道:“有多少人?”
小玉回道:“据报好象只有一个人,来人武功极高,连伤了两个弟兄,就忽然不见,秦堂主已经闻讯赶去了。”
南宫无忌点点头,道:“这姓白的小子,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白少辉心中一动,忖道:“听他这句话的意思,好象义母就被囚在侯家弯了。”
那小玉目光一溜,有意无意的望了白少辉一眼,悄悄退下。
青袍老人冷笑一声道:“白少辉真要来了,老夫倒要瞧瞧他究竟是何等样人?”忽然“哦”了一声,道:“曹敦仁见过白少辉,见了面自然认识。”
她这话似是自己说给自己听的,旁人自然不好插口。
只见她目光一抬,说道:“侯家弯一带,从现在起,由老夫亲自指挥,以本宫银令,为该地区传令符信。任何船只,未得允准,一律不准在该地行驶,南宫统领负责西首通道,不准任何人出入。”
南宫无忌道:“属下遵命。”
白少辉道:“宫主未派属下职司么?”
青袍老人略一沉吟道:“你和曹护法负责巡视三个村落,遇上白少辉,只准暗中监视,速向老夫传送消息,不准擅自出手。”
白少辉心中忖道:“原来你想亲自和我较量,焉知我就在你面前。”一面连忙欠身道:
“属下省得。”
鬼见愁道:“宫主总该给属下也派个任务吧?”
青袍老人道:“阎老哥新来,地势不熟,那就和南宫统领做一路吧!”
鬼见愁拱手道:“老朽正要南宫老哥多多指教。”
南宫无忌连说:“不敢。”
青袍老人回头吩咐道:“你们去请曹护法来。”
一名宫装使女领命而去。
青袍老人起身道:“三位宽坐,老夫不奉陪了。”
南宫无忌欠身道:“宫主请便。”
白少辉心中暗忖道:“这凌云凤好大的架子。”
三人全都起身相送,青袍老人微微含首,便自缓步往里行去。
南宫无忌直等青袍老人走入后堂,才抬手道:“两位请坐。”
自己先在椅上坐下。白少辉、鬼见愁也相继落坐。
浣花宫对外机构,本来是总香堂,由青鸾坛主凌云凤兼主其事,铁面神判南宫无忌担任统领,总香堂下设神威、天龙两堂。但到了最近,浣花宫对外机构扩大了,取消“总香堂”,改称分宫,即巫山分宫和君山分宫。
君山分宫,即是从前总香堂原班人马,由凌云风任分宫主,铁面神判南宫无忌仍是统领名义,等于副分宫主,下面神威,天龙两堂,和若干名护法,也全数照旧。
以上各节,本已散见本书之中,为使读者明了起见,特再补而出之。
不多一回,摘星手曹敦仁奉命匆匆进来,一眼瞧到南宫无忌,慌忙躬了躬身,谄笑道:
“原来是统领见召,不知有何吩咐?”
白少辉看他那付卑谄足恭的模样,心中暗暗不齿其人。
南宫无忌含笑道:“曹兄请坐,方才咱们接到总宫密令,据说南北帮军师已派白少辉、范殊两人,潜来岳阳,营救薛道陵家眷……”
摘星手曹敦仁道:“这两个小子,年纪不大,倒是扎手的很。”
南宫无忌道:“宫主方才指示,侯家湾三个村落,由董兄和曹兄两位负责巡视。”
曹敦仁朝白少辉拱拱手,呵呵笑道:“这趟差事,有头儿领头,兄弟只是作个陪衬而已。”
他称白少辉“头儿”,那是因为董百川是君山分宫的首席护法。
白少辉道:“曹兄好说,其实这趟差事,咱们都是陪衬。”
曹敦仁回头朝南宫无忌道:“那是统领亲自指挥了。”
南宫无忌微笑道:“侯家弯一带,从现在起,由宫主亲自指挥,并以宫主银令符信为令,你和董兄,巡视三处村落,若是发现敌踪,只准暗中监视,立即通报宫主,不得擅自出手。”
曹敦仁道:“原来如此,是,是,属下遵命。”
只见软帘启动,一名使女手托银盘,缓步而入,欠身一礼,道:“宫主吩咐,统领和三位护法,可在这里用过酒饭,就好到后山去了。”
说完,在厅上摆好四付杯筷。转身退出。
接着又有两名使女送上酒菜,躬身道:“四位请入席。”
南宫无忌含笑站起,说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来,来,大家不用客气,吃过酒饭,正该到后山去瞧瞧了。”
大家相继入座,使女替四人面前斟满了酒,南宫无忌因鬼见愁阎弘新任护法,举杯相敬,白少辉、曹敦仁也跟着向鬼见愁敬酒。
大家因饭后各有任务,不敢多喝,对饮了几杯,便自用饭。
饭后,使女撤去盘碗,端上香茗。
南宫无忌喝了一口,就起身道:“阎兄,咱们可以走了。”
鬼见愁道:“统领且慢,老朽兵刃,还在宝舍里,没有取来。”
只听一名使女在门口躬身道:“统领和阎护法的兵刃,婢子已经取来了。”
南宫无忌含首道:“如此就好。”
当先跨出厅去。
果见两名使女手捧长剑,一个手上捧着黄布包袱和一柄雨伞,在门口伺候。(董百川外号天狼爪,曹敦仁处号摘星手,都不用兵刃)
南宫无忌取过长剑,佩到身边。
鬼见愁丧门脸上,挤出一丝阴沉笑容,说道:“多谢姑娘了。”接过包袱,往肩上一背,然后把雨伞挟到胁下,耸耸肩问道:仰自们往那里走?”
他这付模样,活象个乡巴佬,瞧的那使女忍不住抿嘴一笑。
曹敦仁忙道:“兄弟带路。”
说着,就走在前面领路。
四人出了分宫,直向后山行来,不消多时,便已绕过山腰,侯家弯就在眼底。
南宫无忌朝西首一条山径指了指道:“阎老哥,咱们该往这条山径去了。”
曹敦仁连忙神色恭敬的拱拱手道:“统领、阎老哥好走。”
白少辉居高临下,略一打量,但见侯家湾是一片广大的平地,两面环水,只有西首连接陆地。北岸沿江一带,果然有三数处,屋宇栉比,自成村落。
南宫无忌和鬼见愁阎弘迳向西首一条小径行去。
白少辉朝曹敦仁抬了抬手道:“曹兄请。”
曹敦仁耸耸肩道:“自然该头儿请先。”
白少辉笑道:“曹兄怎的和兄弟也客气起来了,谁先在前面,都是一样,到了山下,咱们还得研究一下,如何巡视法子?”
曹敦仁道:“头儿说的极是。”
两人脚下加快,片刻工夫,便已到达山下,曹敦仁脚下一停,拱手道:“头儿有何吩咐?”
白少辉道:“兄弟正想请教曹兄,有何高见?”
曹敦仁连声道:“不敢,不敢,宫主要董兄和兄弟同来,那就是要兄弟服从董兄的了。”
白少辉心念一动,正容道:“曹兄决不可如此说法,宫主派咱们两人,负责三处村落,兄弟之意,咱们似该分头巡视,然后约定一个地点见面,较为妥善,不知曹兄意下如何?”
他这番话,自然是有意撇开曹敦仁,才能去红花村找白发哑婆。
曹敦仁连连点头,喜道:“董兄说的正和兄弟想的暗合,由董兄巡视东边的杨花村,兄弟到西边松花村去,然后在地点适中的红花村会合,这么一来,就不虑遗漏了。”
白少辉暗道:“原来红花村是三处村落的居中一个。”一面说道:“曹兄既然同意,事不宜迟,咱们立即就分头巡视了。”
曹敦仁道:“正是如此,兄弟这就到松花村去。”
别过白少辉,迳自朝西行去。
白少辉方才在半山腰上,居高临下,已然把三处村落看了个大概,再听曹敦仁说出花村在东,松花村在西,红花村居中之言,心中更是有了谱儿。
此刻目送曹敦仁远去,那还怠慢,立刻提吸真气,施展轻功,直向红花村奔来。
天狼爪董百川是君山分宫的首席护法,又奉有宫主令谕,负责巡视三处村落,自是不须有什么避忌。
不过顿饭工夫,已经赶到村前,白少辉略一住足,举目望去!
只见这红花村房屋不多,一共不过二十来户人家,但却筑建的极是精致,红墙瓦舍,疏落地分散四处。
村外围着一道丈许宽的池塘,种满了莲。
这时正当秋初,苗苔盛开,一曲流水,十里荷香,再衬以红漆栏杆,白石小桥,当真是小桥流水人家,好一处所在!
红花村之名,敢情因此而来。再瞩目东望,相隔四、五里,垂杨深处,村落隐约,那是杨花村。西首也有五、六里之遥,望去一片松林,自然是松花村了。
这一阵打量,说来较慢,其实只是驻足一瞥间的事,白少辉不再犹豫,举步往桥上走去。
越过小桥,是一条白石砌成的小路,两边绿树浓阴,静悄悄的不见人踪。
白少辉心中暗暗念了一遍,早晨从靴中取出那张纸条上的字句:“候家湾红花村靠东第四家问白发哑婆。”
正在思忖之际,突听嘶的一声,一缕极细的破空之声,直向自己激射而来!
白少辉耳目何等灵敏,听风辨位,抬手之间,已把晴器接住,但觉入手甚轻,似是一个纸团,心中暗想:“这投掷纸团的人,准是和小玉一路的,由此看来,南北帮潜伏在君山分宫的人,似是不少!”
目光一抬,朝纸闭打来之处望去,这一条小路上,树木茂密,那里想看得到人影?
急忙把手中纸团,打开一瞧,只见上面写道:“事已有变,切勿露出形迹。”
字体娟秀,和早晨纸条上的笔迹,似出一人之手,但写的极是潦草,显系十分匆忙之时所写!
白少辉看的暗暗一怔,她字条上只写“事已有变”,并没有说出如何有变?但既然来了,岂能不查明义母下落,就空手而返?
何况此刻自己是董百川的身分,又奉有宫主之命,巡视侯家湾三处村落而来,名正言顺,又怕什么?
也许这示警之人,得知宫中传出命令,这一地区,改由宫主亲自指挥,各种舟船,不准驶近,认为这里有了变化,才匆匆赶来,通佩自己正是,一焉佩自己奉命来的。
想到这里,不由心头一宽,觉得这示警之人,反不如自己知道的多。他心急义母安危,刻不容缓,时间宝贵,寸阴似金,那还多想,双手一搓,把字条搓成粉碎,举步朝村中走去。
数到东首第四家,但见竹篱笆上,绕满了牵牛花,篱门种着不少花木;但一条青石小径,却打扫得十分干净。
里面是一栋红砖瓦屋,两扇黑漆门,并没关上,从屋外一直可以看到客堂上的摆设。那是一张方桌,和几把木凳,只是不见人影,不闻人声。
白少辉举手推开篱门,侧身而入,一直走到门口,仍然不见有人,这就干咳一声问道:
“里面有人么?”
过了半晌,屋中静寂如故,不见有人走出。
突然想起早朝纸条上明明写着“白发哑婆”,既是哑婆,自然也是耳聋之人,如何能听得到自己的问话?
心中想着,不觉跨进门去。
就在此时,但听屋后传出一阵细碎的脚步之声,一个花白头发的老枢,手中拿着一把扫帚,走了出来。
一眼瞧到白少辉,好像怔得一怔,立即面堆笑容,连连躬腰,口中伊伊呀呀的说着,一面举手作势,似是在说、“尊客请坐。”
白少辉心中暗暗皱了下眉,付道:“这老婆子既聋又哑,如果她不认识字,那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一面朝她拱手还礼,就在椅上坐下。
白发哑婆放下扫帚,转身走了进去,一回工夫,只见她端着一盅茶出来,放到桌上。
白少辉又朝她拱手道谢。
白发哑婆望望白少辉,张了张口,似欲问话,但苦干口不能言,无法表达她的意思。略作沉吟,忽然打了个手势,拟是要白少辉宽坐一回,又匆匆转身往里走去。
白少辉心中暗暗焦急,遇上这么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太婆,真是对她毫无办法。
所幸自发哑婆很快就回了出来,只见她一手端着一碗清水,另一只手却拿了一块抹布,颤巍巍的在白少辉对面坐下。
白少辉不懂她用意何在?方自望着她发楞。
白发哑婆冲着白少辉笑了笑,伸出一个指头往碗中蘸着清水,在桌上写道:“尊客有何贵干?”
白少辉这才恍然大悟,敢情她家里没有纸笔所以只好用清水写字了,心中不觉一喜,只要她识字,就不难问出义母的下落来。
当下点点头,也就用手指在碗中蘸着清水写道:“在下有事向婆婆请教。”
白发哑婆用抹布拭去水迹,写道:“不敢当,老身还没请教尊客贵姓?”
白少辉暗想:“这里是君山分宫势力范围之内,自己若是直说来意,只怕她就不敢说了,不如还是说董百川的好。”心念一转,就用水写道:“在下董百川。”
白发哑婆望了他一眼,写道:“不知尊客是如何进来的?”
这里是君山分宫所在,外人当然无法混入,难怪她心中起疑,要问问清楚。
白少辉写道:“在下就在分宫任职。”
白发哑婆口中“啊”了一声,脸上立时现出惊疑之色,写道:“不知尊客在分宫担任何职?”
原来她还不放心。
白少辉微微一笑,写道:“分宫首席护法。”
这下自发哑婆瞧的耸然动容,慌忙站了起来,连连躬身,巴结的写道:“老婆子不知护法光临,多多失礼。”
白少辉朝她连连摆手,写道:“老婆婆千万不可多礼,在下只是奉命巡视本村之便,拜访老婆婆来的。”
白发哑婆惶恐的弯弯腰,写道:“护法这么说,折煞老婆子了。”
她抹去水迹,继续写道:“护法方才不是说有事要找老婆子么?”
白少辉写道:“不错,在下确实有一件事,要向婆婆请教。”
白发哑婆脸上微现诧容,写道:“护法垂询,老婆子敢不奉告,不知护法要问什么?”
白少辉写道:“在下要向婆婆打听一个人。”
白发哑婆更是惊奇,写道:“护法要打听的是谁?”
白少辉写道:“巫山分宫神机堂副堂主薛道陵的夫人。”
白发哑婆目注白少辉,怔的一怔,写道:“护法问薛夫人有何贵干?”
白少辉写道:“不知薛夫人住在那里,在下顺道拜访。”
自发哑婆又朝他看了一眼,写道:“护法怎会不知道薛夫人住处?”
白少辉暗暗忖道:“这老婆子看来极是精明,不太容易应付。”一面写道:“婆婆不是知道薛夫人的住处么?”
白发哑婆写道:“老婆子虽知薛夫人住处,但此事关连极大,老婆子不敢奉告。”
白少辉见她承认知道义母下落,心中一喜,急忙写道:“本座担保你无事。”
白发哑婆还是摇摇头,写道:“护法原谅,老婆子无法奉告,除非……”
她写到“除非”两字,急忙用抹布拭去。
白少辉眼快,自然已经看到“除非”两字,心中不觉一动,写道:“你要如何才能相信?”
白发哑婆写道:“不瞒护法说,老婆子也是听宫中的人无意中说起,才知薛夫人也住在这里,不知是谁告诉护法的?”
白少辉心中又是一动,暗想:“那纸条上要自己来问白发哑婆,看她口气,隐约说出是宫中有人告诉她的,这明明是在探自己的口风,莫非她也是南北帮派来卧底的人?自己若是不说出一个人来,只怕她不肯相信。”但细而一想:“逢人且说三分话,自己不知她底细,还是不宜明说的好。”想到这里,沾水写道:“据报南北帮有人潜入侯家湾,对薛夫人似有不利,在下奉宫主之命,巡视三处村落,旨在保护薛夫人安全,因此,在下必需知道薛夫人住处。”
白发哑婆面露冷笑,写道:“护法既是公事,就该向秦堂主查问才对,老婆子更不敢多说。”
糟糕!这老婆子当真难缠!
白少辉怔的一怔,写道:“时机紧迫,在下不得不打扰婆婆。”
白发哑婆望望他,写道:“护法一定要老婆子说么?”
白少辉写道:“正是如此。”
白发哑婆笑了笑,伸出两个指头,指指天,又指指地。
她方才一直用水在桌上写字,忽然又比划起手势来了!
哑巴不能说话,用手比划,原也没错,但白少辉看出她比划的手势,似是打的暗号,不禁暗暗皱了下眉,忖道:“糟糕,早晨那字条上,只要自己前来找她,并没说明见面之后,还有暗号,这可如何是好?这在白发哑婆来说,并没有错,她不问清楚来历,如何能说?错就错在那个写字条给自己的人,这等重要的连络信号,竟会如此疏忽?”
白发哑婆看他既没有举手回答自己暗号,也没开口,只是怔怔的望着自己发呆,不觉笑了笑,又以指沾水,写道:“护法既知找到老婆子这里,想来定是受人指点而来,但此事实在关系重大,护法总该说个人给老婆婆听听,如果老婆子也认识此人,那就证明老婆子纵然泄露机密,也不妨事的了。”
这话已经说的十分明显,你不懂暗号,就该说出指点的人来,才能证明你确是同路人!
白少辉自然听得出她言外之意,心头不觉一松,暗想:“这就是了,自己料的没错,眼前这位白发哑婆,果然也是南北帮派来卧底的人!”
一面又暗暗忖道:“自己不知早晨写字条的人是谁?但那宫装使女告诉自己,她叫小玉。”想到这里,那还犹豫?伸手沾着清水,写道:“小玉。”
白发哑婆身躯微微一震,写道:“护法恕老婆子还想问一件事。”
白少辉道:“婆婆请说。”
白发哑婆写道:“护法究竟是何身份?”
白少辉写道:“在下系受人之托。”
白发哑婆写道:“是什么人?”
这应该问。双方既然摊开来了,白少辉自然也应该回答,这就写道:“军师。”
白发哑婆身躯又是一震,抬目望望白少辉,写道:“计划如何?”
白少辉写道:“在下此刻先想知道薛夫人住处,今晚自会有人接应。”
白发哑婆略微沉吟了一下,写道:“在何处接应?来的是什么人?”
白少辉写道:“何处接应,目前在下也不知道,到时另有安排。”
白发哑婆脸有喜容。点点头,朝白少辉仔细端详了一阵,写道:“老婆子为了自身安全,不得不再问一句,你应该不是董护法吧?”
白少辉笑了笑,写道:“在下白少辉。”
白发哑婆眼睛一亮,面有喜容,写道:“果然是白少侠。”
白少辉写道:“在下时间不多,婆婆请速示知薛夫人究在那里?”
白发哑婆写道:“老身就是。”
这四个字,看的白少辉陡然一惊,双目神光炯炯,凝注着白发哑婆,过了半晌,迅速写道:“事关重大,婆婆休得取笑。”
白发哑婆写道:“白少侠可是不信?”
白少辉自然不信,自己从小由义母一手扶养长大,怎会不识?手指如飞,写道:“在下曾见过薛夫人数面,焉有当面不识之理?”
白发哑婆望望门外,忽然神情一暗,写道:“身为人质,被人改头换面,耳聋口哑,身成残废,少侠如何还能认识?”
白少辉字迹入眼,心头不禁狂震,他曾听赛诸葛说过,浣花富有一个叫公孙述的人,精擅外科手术,替人改换头脸,与天生无异,少林、武当几位掌门人,就是例子。
那么眼前这位既聋又哑,鸡皮鹤发的老婆婆,当真就是自己义母了!
他眼看一手把自己扶养成人的义母,竟然被浣花宫不择手段,折磨得这般模样,但觉心头说不出的凄楚、悲愤、又急又怒,又惊又喜,目含泪光。,猛地一把握住白发哑婆的手,激动的道:“你……,你……”
话声未落,但厅屋外传来一声悠长的竹哨之声!
适时自发哑婆也一把抓住白少辉的手腕,抓得紧紧的!
白少辉但觉她正好抓在自己脉门之上,而且一股内力,从右手脉腕,直传过来,心头蓦地一惊,声道:“你到底是谁?”
白发哑婆扣着白少辉脉门,忽然展颜一笑道:“白少辉,你看我是不是薛夫人?”
哑巴居然开口了,她这一得意,登时露出娇脆的少女声音来!
就在她话声出口,左手一振,疾快的点出一指,朝白少辉迎面戳来。
白少辉轩眉笑道:“你是凌云凤!”
举手一格,五指疾翻,使了一记“鹰爪手”,直取对方右肩。
白发哑婆神情微震,疾快的沉肩侧跨一步,左手舒展,连续攻出三招,口中喝道:“你是听谁说的?”
她这三招,不但出手奇快,手上招数,更是奇奥。
白少辉左手疾出,以攻还攻,一面微晒道:“凭你这身内力,和诡异绝伦的百花散手,除了是浣花夫人门下大弟子,在下想不出江湖上还有姑娘这等身手的人。”
两人说来轻松,但双方左手,却在说话之时,忽指忽掌,互相抢攻,可着实凌历!
指影掌风,所取部位,无一不是人身必救大穴,只要任何一方稍为疏忽,被对方指掌扫中,纵不当场殒命,也得负伤倒下。
白发哑婆冷笑道:“你倒很会说话。”
白少辉微笑道:“在下没说错吧?”
白发哑婆冷冷说道:“知道我身份的人,从无活口,反正你今天也休想活着出去了。”
白少辉俊目放光,朗笑道:“你真以为拿住我了么?”
白发哑婆哼道:“难道你还想从我手中逃得出去?”
白少辉大笑道:“在下不让你见识见识,宫主大概是不肯相信的了。”突然暗运玄功,右手一挥,喝道:“宫主小心了!”
白发哑婆听他事先说出要挣脱自己手爪,自然也暗聚真力,五指扣得更紧。那知对方喝声出口,突觉一股暗劲,从白少辉手腕上直传过来,扣在他脉门上的五指,陡然一震,整条手臂如同触电,身不由己的被震退出数步之多!
这一下,当真使她震骇不已:“师傅曾说自己一身造诣,除了她老人家,当今之世,已罕有对手,此人明明已被自己扣住脉门,举手之间,居然反而把自己震出数步!
心念转动,不觉目注白少辉,冷冷说道:“白少辉,你武功果然了得,但今天要想生离此地,只怕没这么容易,何况你机密已泄,行藏败露,所有同党,均已被我一网打尽……”
白少辉突然目射寒芒,抬手从身边掣出短剑,冷喝道:“凌云凤,你想的很好!”
白发哑婆听的不觉一呆,凌云凤这三个字,不但知道的人不多,纵然知道,也从没一个人敢对她直呼其名。
此刻听白光辉喝了出来,一怔之后,连声冷笑道:“白少辉,你亮出兵刃来,那是想杀我灭口了?”
白少辉道:“在下纵不杀你灭口,但要你留在此地。”
白发哑婆冷笑道:“好大的口气,谅你也未能胜得过我,就算胜得过我,你同党早已全数拿下了,此刻屋外已有重重包围,你能插翅飞得出去么””
白少辉听她两次提到同党已被她拿下之言,不觉大笑道:“在下并无同党。”
白发哑婆道:“南北帮潜伏卧底的人,难道不是你同党么?你纵然只说出小玉一个,但我会在她身上问出来的。”
白少辉怒喝道:“凌云风,你亮出剑来!”
白发哑婆果然从她宽大的衣下,抽出一支短剑,冷笑道:“白少辉,此刻和我动手,已经晚了。”
白少辉怒道:“如何晚了?”
白发哑婆伸手朝屋上一指,轻笑道:,你再仔细瞧瞧。”
白少辉怕她弄鬼,眼内神光隐隐,紧盯着对方,喝道:“瞧什么?”
白发哑婆冷声道:“我早就派人隐伏屋上,方才咱们在桌上写的字,上面的人自然風雨文学不定连隐伏君山分宫的同党,也早已吐出来了。”
白少辉听的勃然大怒,喝道:“好个奸诈妖女!”
斗然振腕一指,朝白发哑婆袭去。
白发哑婆耳听“嗤”的一声,一缕尖风,直袭而来,显然蓄势而发,心头微凛,身形一闪,横飘数尺,冷然喝道:“白衣四灵何在?”
但听飒然风响中,四条白影,从屋后飞闪而出!
眨眼之间,只见四个面目阴森的白衣老者,已然分立在白发哑婆两侧!
这四个老人白少辉当旧假装被迷,擒往青鸾坛主之时,曾经见过,眼看他们飞身掠出,只是一语不发站在那里,心中暗暗付道:“这四个人生相奇特,只怕是练有厉害外门功夫,自己可得小心?”
俊目环扫,突然大笑道:“就是这四个酒囊饭袋?”
四个白衣老人紧闭嘴唇,对白少辉的话声,恍如不闻。
白发哑婆眼内寒光逼射,冷哼道:“白少辉,你此时弃剑受缚,还来得及。”
白少辉朗笑一声,道:“要在下弃剑受缚,也并非难事,那得看你剑下造诣如何了”’语声甫落,蓦地身形似箭,一射而上,秋霜剑电闪星旋,划起一片精芒,朝白发哑婆洒点而下!
他这一剑看去千头万绪,凌厉慑人!
白发哑婆——凌云凤——也是使剑名家,眼看青芒刺目,一簇寒星,飞洒而至,竟然瞧不出对方剑势,究竟刺向自己何处?心头猛然一凛,迫切间手中短剑一挥,使了一招“花影缤纷”,剑光乍起,人已向侧闪出。
双剑交击,但听“锵”的一声,白发哑婆的人影已杏,白少辉算是扑了个空。
两人才只拆了一招,倏地,疾风震耳,两个白衣老者一声不作,双掌同挥,齐向白少辉身后袭到。
白少辉听风辨位,身形倏转,但见这两个老人一个手掌猩红如血,一个手掌乌黑如墨,朝自己胸胁击来!
光看这两只手掌的颜色,已足令人目怵心惊!
白少辉看的暗暗一凛,忖道:“赤煞掌、黑煞掌!”心念闪电一动,手上更快,短剑一指,快疾无伦的向两人脉腕削去。
白发哑婆喝道:“此人是百花谷叛徒,务必把他生擒活捉。”
白少辉一剑逼退两人,口中冷笑道:“那有这般容易?”
双肩倏地一晃,从两名老者身边闪过,欺身向白发哑婆扑来,人还未到,左掌一挥,劈出一股凌厉掌风,迎面击去。
白发哑婆但见人影一晃,一股如山暗劲,直向自己撞来,口中冷笑一声,挥手拍出一掌,对着白少辉的掌力迎去。
站在白发哑婆左首的一名老者,蓦地右掌挥动,不声不响,侧攻而上,他手掌惨白,练的分明是“白煞掌”。右首老叟同时使了一招“鬼斧劈山”,一只色如蓝靛的手掌,闪电夹击而至。
两人左右夹击,这一联手,竟然配合得恰到好处,威力奇猛。
白少辉目视他们掌势,心中暗暗凛骇:“这四人果然都练有外门恶毒掌功!哼,白衣四灵,该称他们白衣四煞才对。”
心中想着,手上可丝毫不慢,大喝一声,短剑疾挥,酒出一片青光,硬把两人逼退。但先前两个老者又倏然欺来,四掌翻飞,招式连变,追击而至。
这真是一场惨烈异常的搏斗,屋中地方不大,白衣四灵却围着白少辉此退彼进,连番反击不已!
白少辉使的正是“祁连双式”。他近来一路上和范殊共同参练,愈练愈觉祁连二老合创的这套武功,不但剑掌通用,而且变化奇幻,威力极强。
此刻左掌右剑,力拒四大高手。应付自如,奇招迭出,但见掌影纵横,剑光绕绕,双方攻拒,互见险象,杀机隐伏,打的好不惨烈。
就在此时,只见神威堂主秦季良亲率两名青衣劲装大汉,押着一个宫装使女走近门口,躬身道:“兄弟接奉银令,押解小玉来了。”
他目光乱转,看清屋中动手相搏的五人,竟是宫主四名侍卫白衣四灵和首席护法天狼爪董百川!
边上站着白发哑婆,居然也手中握了一只短剑!
一时心下大奇,更不知宫主传下银令,要自己押解小玉而来,究有何事?只好陪笑问道:“诸位暂请住手,兄弟奉命押解小玉而来,不知该交与那一位?”
他这话倒也没有问错,天狼爪董百川是负责巡视三个村落的人,白衣四灵是宫主近卫,他只知奉命押送小玉来此,却不知该交给谁?
白发哑婆沉声道:“我有话问她。”
奉季臭一时听不出自发哑婆的声音,心中暗暗纳罕,目注白发哑婆,骇异的道:
“你……”
他这句话,自然是问“你怎么会说话了?”或者“你究竟是谁?”但只说了一个“你”
字,底下的话,还没出口!
小玉已经哭喊着道:“宫主,小婢不是小玉,我……我是小燕。”
秦季良又是一惊,瞪目道:“谁是宫主?”
要知凌云凤假扮白发哑婆,只有她几名贴身侍女知道,秦堂主自然不得而知。
白发哑婆自然听得出小燕的声音,身躯陡然一震,急急问道:“小燕,薛夫人呢?”
那小燕道:“小婢奉宫主之命,把薛夫人送回宫去,就见小玉匆匆走来,说宫主要小婢即速赶到红花村来,小婢听她说话,冷不防被她制住穴道,扮成了她的模样。”
白发哑婆听的大怒,问道:“秦堂主,方才有什么人乘船出湖去了?”
秦季良道:“侯家湾这一带,业已奉命封锁江面,除了方才宫主亲自出湖巡视,就没有船只出湖。”
白发哑婆气得直是跺脚,一把扯下自发,撕下面具,冷喝道:“我就是宫主。”
她这一揭下面具,登时露出一张美丽的脸孔,只是柳眉带煞,风目含威,这时气的脸色发青,怒容满面,益发令人不敢逼视!
神威堂主秦季良看的大骇,赶忙低下头去,连连欠身道:“属下该死,那……那宫主是有人假扮的了。”
凌云风道:“这还用说?你给我火速传令,快快截住那条船。”
秦季良慑懦道:“启禀宫主,只怕追不上了。”
凌云风问道:“有多少时间了?”
秦季良回道:“快有半个时辰了。”
凌云凤怒哼道:“你们都是些饭桶。”
秦季良一张老脸,阵红阵白,那敢作声?
这时两名劲装汉子早已放开小燕。
小燕气的流下泪来,她举袖拭去脸上易容药物,反手就是两记耳光,打得两个大汉,捧着脸往后直退。
凌云凤满脸怒容,突然短剑一指,冷喝道:“白少辉,你再不弃剑受缚,我要下令格杀勿论了。”
白少辉虽在和白衣四云互相抢攻,但他们方才这段对话,自然全听到了,心头不禁大喜,暗暗付道:“看来小玉已经把义母救出去了,这倒少了自己一层顾虑。”
不觉朗朗一笑,短剑倏然一转,寒光迸发,一招击退面前两个老者,左掌同时劈出拂上左首一名老者肩头,把他震退出七八尺远,左手收回之际,屈指轻弹,一缕指风,直射右首老者,逼的他后退不迭!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白少辉的掌、剑、指,虽是发有先后,但快得几如电光石火,令人目眩神驰!
就在白衣四灵一退之际,他立时双足一点,身影暴长,疾如飞车,一下掠出门前数丈之外。
他身法虽快,但凌云凤也是升堂入室的高手,一见白少辉朝门外飞射出去,蛮靴一顿,人如流星赶月,剑使“长虹吐焰”,银光摇曳,跟踪击到。
白少辉堪堪掠出,忽听身后响起衣襟带风之声,隐挟霜刃,急袭而来,身形未转,心知这追击过来的当是凌云风无疑!一时那还思索,猛地一个回旋,秋霜剑一记“玉龙掉尾”,向后挥去。
双剑交接,响起一声金铁狂鸣,凌云凤娇躯横闪三尺,皓腕一抡,一柄短剑漾起朵朵银花,接连攻出三招。
这三剑快过火花一溅,白少辉举剑急封,但觉剑剑寒锋,擦身而过,心头也大感惊骇,封开三剑,立还颜色,一连反击五剑。
两人刚一动手,白衣四灵同时赶到,抡掌扑上。
神威堂主秦季良怔的一怔,不待招呼,匆匆解下身边青龙夺,奋身直上,加入了战围。
凌云凤却在五人一拥而上之时,悄悄退了下来,她脸若玄冰,一双含煞风目,紧注战场,袖手旁观。
这次动手,战况更为惨烈,但见剑芒飞洒,掌飚奔腾,剑掌呼啸之声,有如电电交作!
白少辉以一敌五,剑势开阖,变化玄诡,迅捷无匹。
白衣四灵练成“四煞掌”,四双触目惊心的手掌,招招不离白少辉要害,此进彼退,联手拒攻,威势极猛。
只是白少辉手上的秋霜剑,是一只斩金截铁的利器,使他们心存顾忌,不敢轻樱锋镐。
以致攻出的掌势,一发即收,但四条人影,交错盘旋,游走不定,始终把白少辉围在中间。
神威堂主秦季良在江湖上原也数得上一流高手,但在此时,就显得棋差一着,一只青龙夺,虽舞得呼啸作响,从旁夹击,每每感到搭不上手去。
凌云凤手握短剑,站在边上,冷眼旁观,她粉脸沉若寒霜,双目一直凝注在白少辉身上,若有所思,仿佛已经忘了这场舍死忘生的恶战。
片刻之后,双方已经搏斗了将近百招。
白少辉被五大高手环攻,任他武功通玄,也感到力绌势穷,左掌右剑,左冲右突,就是无法脱出五人的重围。心头不禁暗暗焦的,忖道:“这般下去,打到最后,当真非被他们生擒不可!”
心念转动,正在寻思如何才能先伤他一两个人?自己方有脱困之望。
蓦听凌云凤娇叱一声:“白少辉,你再不弃剑受缚,就悔之晚矣!”
人随声发,侧身欺进,皓腕一挥,剑光打闪,森森寒锋,乘隙而入,朝白少辉胁下刺到!
白少辉力战一久,心头正感焦的,凌云凤这一剑突如其来,快逾闪电,几乎连看都没有看清。
心头猛然一惊,迫切之间,那还来得及避让?只好一吸胸腹,身向后凹,但觉胁下一凉,剑锋划过,衣衫割裂,皮破血流,急忙伸手一摸,手指间湿淋淋的敢情是血!
但此刻无暇察看自己伤口,秋霜剑疾抡,飞洒出一片剑光,护住全身,左手呼的一掌,朝扑近身来的两个白衣老者横扫过去。
他这一情急拼命,掌风出手,势若狂飓,登时把两人逼的后退不迭。
白少辉大喝一声,双肩倏地一晃,闪过秦季良青龙夺,剑光迎转,带起漫天精芒,转身朝凌云凤冲去。他为了提防对方五人再度合围,力求主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凌云凤,原是擒贼擒王的打算。
凌云风冷笑一声,娇躯轻轻一侧,使出“飘花身法”,抓住一丝空隙,刷的一剑,从斜刺里削来。
白少辉剑挟寒芒,这是一记凌厉攻势,那知眼前人影一闪,凌云凤不退反进,侧身欺来!一支耀目银剑,又悄无声息的突然从自己一片剑光中刺入,向右腕削到。
他两次被凌云凤乘虚发剑,心头猛凛之下,登时想到自己使的这套“祁连双式”,出手纵然凌厉无匹,但必须两人合使。当时那紫脸老者曾说过:“合则无故天下,分则不得其死。”
像凌云凤这等使剑高手,自然看得出自己破绽所在!心急闪电一转,百忙中无暇变招,左手扣指疾弹,朝凌云凤剑身上弹去。
这真是电光石火般事,,但听“铮”的一声,凌云凤削来的短剑,立时被他向外弹出。
凌云凤乘隙进招,怎么也想不到白少辉居然还精通少林“弹指神通”。但觉手上一麻,剑身被人家直荡开去!心中也不觉大吃一惊,慌忙闪身跃开。
高手过招,有不得一步缓慢,凌云凤虽然身向后跃,但刚才被逼退的两个白衣老者,身形一晃,一左一右又抢到身前,重将白少辉围在中间。
白少辉除了练成“九转玄功”,在招术上,会的只是师傅黑煞游龙桑九的一套“游龙十八式”箫招,和义父薛神医从各门各派收集而来的一些散手。
“祁连双式”还是新近在路上和范殊两人一同研练的,因为这套武功,出手凌厉,才用来对付强敌。
如今又发现了“祁连双式”,单独使用,果然露出了空门,予人以可乘之隙。自己一身所学,就是这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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