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儿很难忍住不动银两确实不假,可陆父陆母能被人找出来便代表两人以及景帝对此事的掌控并非滴水不漏,至少在当年,景帝登基前后的几年之内是这般。
宣帝即便才干比之景帝欠缺了不少,可宣帝因为嫡长子的身份自出生之后便被立为太子。当了多年的储君,朝中不少臣子也早将其奉为未来的天子,扶持多年了。宣帝突然被废,即便没有牵连到他们,可于这些“宣帝旧党”而言,待到景帝登基之后自是要失势的,又有几个甘心多年扶持的心血毁于一旦?自是要想办法放手一搏了。
于他们而言,趁着景帝还未站稳脚,世间之人还未完全忘却被废的旧太子前动手翻案无疑是最好的。这等事拖不得,自是越快越好,若不然待到景帝彻底站稳脚了,便不是翻案,是谋反了。
“同样的二十两银子,于贫苦之人而言是要卖身为奴才能挣得的,于牵扯其中的势力而言却只是一顿饭钱。”林斐淡淡的说道,“莫说养一个闲人,就是养闲汉一家子于他们而言也毫不费力。”
邢师傅听到这里,动了动唇,喃喃:“你的意思是与其说是混混儿自己藏得好,不如说是混混儿被其中一方势力藏得好?”
“三十箱的数目一分不能少,”林斐放下手头啃了一半的春饼,拿起茶盏轻啜了起来。邢师傅的厨艺自是不错的,且论起刀工、技艺等方面,实则是要高于温师傅的,可……不知为何,吃起来总觉得似是缺了点什么一般。春饼食了几口便有些噎了,轻啜了几口茶之后,林斐继续说了下去,“陆父陆母都明白的道理,那些人又怎会不知晓?”
这世间人性复杂,即便是景帝的人,知晓了这么大的秘密,又怎会真的相信景帝会任由他们自在的活着,作为那件事的‘人证’?同死去的陆父陆母一样,不管是哪方的人,只要找到那个混混儿,必然会努力保证这三十箱银钱的数目不少,养个闲混混同这等事比起来算什么?
“双方势力的较量还在继续……”说到这里,林斐突地一顿,片刻之后,才悠悠道,“或许不止双方,还有旁的势力也说不定。不过不管找到那混混的是哪方的人,必然会将这三十箱银两藏起来。”
事情并没有随着那混混带着三十箱银两的失踪而终结,混混被其中一方势力的人藏了起来,没有找到人的那一方或几方势力并没有就此歇了心思,而是依旧在继续寻找,而后……便有了刘三青等人二十年后劫杀当年那个混混,取走银钱之事。
“刘三青等人劫走了那些银钱。”林斐肯定的说道,“且这几人中的‘脑子’就是刘三青,旁的几个未必知晓真相,刘三青对此事却是清楚的。”
听到这里,邢师傅嗤笑了起来:“便是如林少卿你说的那混混儿是被人藏了起来,那银钱落到了刘三青等人的手里还能不少分毫?若不然,那死去的几个商人那些说不出来路的银钱又是从何处来的?”
林斐拿着手里剩下的春饼没有继续啃上去,而是抬眸看了眼邢师傅:“我说过三十箱银量的数目对了才有用,若是不对,是没有用处的。”
邢师傅拿起被林斐推来的官银,指着官银底下的督造刻字,说道:“有这刻字的是官银,随意一融那便没有任何用处了。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从那几个富商家里抄出来的银钱可不是官银。即便曾经是官银,一旦融了,便与寻常的银子没有任何区别了!”说到这里,邢师傅心中难掩怒气,随手将那枚官银扔回了案上。
官银落在案上滚了几下,滚到了林斐面前。
林斐垂眸看向滚落至自己面前的官银,忽道:“邢师傅,可敢赌一赌?”
赌?邢师傅抬眸看向林斐,动了动唇,本是想开口嘲讽他一番的,可话到嘴边,不知怎的,竟成了……
“赌什么?”
“赌还有那三十箱官银。”林斐伸手,将滚落到自己面前的官银倒扣过来,露出底下的刻字,看着其上那刻字,他道:“我赌那三十箱官银的数目还能对得上。”
“怎么可能?”邢师傅喃喃着,抬眸看向林斐,正想开口问什么,便听林斐开口了:“既说到这里了,关于邢师傅你,我有几件事需要确认。”
邢师傅看着林斐,沉默了半晌之后,才道:“……你问吧!”
林斐点了点头,顿了半晌之后,开口问道:“刘三青一案中那几个富商的死虽因着刘三青的自投清楚了,可牵扯其中的毛管事的死却是不明不白的,我记得毛官事死的那一夜,也是邢师傅你伤了手之时,何以如此凑巧?“
邢师傅垂眸,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家父因此事郁郁而终,家母更是因这件事被毁了一辈子。我追查此事多年,刘三青等人又藏得好,一直寻不到线索。却万万没想到家父当年在京城买的旧宅竟被租了出去,租住家父宅子的不是别人,正是冯同。”
整个长安城有多少人?偏偏就让冯同租了他的宅子。邢师傅从中人处得知宅子被租出去之后,得空走了一趟,顺带看看这住进来的租户,正巧碰上了冯同。冯同一朝小人得势,自是耐不住炫耀,得知宅子是刑父的便大手一挥,请他这“房东”吃酒,道要重新结交配得上他市令身份的朋友。
“我本是不耐烦这等小人的,哪知他多喝了几杯,竟将听到的刘三青等人的对话说了出来。”邢师傅说到这里,目中隐有泪光闪烁,“我踏破铁鞋也未寻到的线索,就这般送上门来了。我当时看着醉醺醺的冯同激动不已,以为老天爷也要助我报仇雪恨。谁知,没几日冯同便失踪了。”
“我一直在寻找冯同的下落,觉得是刘三青等人杀了他,可苦于实在没有证据,不得已只能盯上冯同口中的财神爷毛管事。”邢师傅说道,“毛管事死的那一日我确实偷偷出府去毛管事那里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突破口,却是阴差阳错的看到了毛管事的死。”
林斐拿着手里的春饼久久没有下咽,听到这里,抬眸向邢师傅看去:“毛管事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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