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下了药,药效在我过来时恰巧已然过了?”温明棠想了想,说道,“若是时间拿捏的恰到好处,未必不能做到。”
虽是在尝试为靖国公开脱,却也不是说不通。
这个理由早在一开始他们便想到了。刘元看向温明棠,摇了摇头:“据国公爷所言,他自进宫之后,并未碰过任何入口之物,”说着,顿了顿,他又道,“唯一待要入口之物……便是温师傅送过来的茶水点心,只是茶水点心还未来得及入口。”
温明棠看了眼一旁沉默不语的林斐,想了想,道:“那会否不是入口之物,是嗅到的迷烟等物?对方下完迷烟之后,便将其处理掉了?”
刘元看了眼一旁的林斐,摇头道:“殿中还不曾上茶水点心,国公爷显然是才进宫的。据国公爷自己所言,从他进殿到温师傅过来,统共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若是真有此物,且不说要在一盏茶的功夫内将其处理干净有多不易,便是真的……那殿中下完迷烟之后将门窗全部大开,让迷烟散尽,在一盏茶的功夫之内也不可能做的那么干净。更何况,据温师傅所言,她过来时,殿中门窗是闭着的。”
所以,迷烟之说,也说不通。
温明棠听到这里,也沉默了下来,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不曾开口的林斐:“林少卿,这……”
林斐此时正低垂着眼睑,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顿了半晌之后,才听林斐缓缓开口说道:“祖父他今日是同常大人一同进宫面圣的?”
一旁的刘元应了一声,说道:“是陛下所召,因着陛下手头有不曾批阅完的奏折,便令他们等上半个时辰。”
温明棠听到这里下意识的看向林斐的方向,却见林斐也在此时抬头向她望了过来,两人视线交错略略一凝:若皇后所言是真的,这半个时辰便是陛下特意留出来,为她同祖父碰面所用的。
可今日入宫这件事,插手的显然不止陛下同皇后,还有静太妃那里的一干人等。
所以,这件事会是双方哪一方的手笔么?抑或者有另一方躲在暗处的人出了手?当然,这些假设的前提是……祖父确实不是此案的凶手的话。
“黎大人等人前日出城,直至我进宫前仍未归来。”沉默了半晌之后,林斐开口了,他道,“我入宫前,已有人来家中问询可否有这几人的消息。”
太巧了,一切都太巧了!虽说出城未归或许可能是遇到急事耽搁了,可……似眼下这般,出城未归,凑巧又撞上祖父同入宫的常式出事的……
莫说是经手了不少案子的林斐同刘元了,便连温明棠,都生出了一股不妙之感。
“黎大人等人前日出城,本是说好当日归来的。因着当日未归,昨日,常式便过来寻了我祖父,这一点,稍加询问常府中人以及国公府上的下人便能得知。”林斐自是知晓有些事是瞒不住的,不若开诚布公的说了,这于查案而言也不会多走弯路。
“祖父同我等不在一府,我等自不知晓他们说了什么,不过两人的谈话当不算愉快。常大人离开时,还气的踢一脚了府前的石狮子,今日一大早,我便听闻管事在寻人准备修那石狮子了。”林斐说道。
这话一出,刘元同温明棠却是愣住了,温明棠诧异的说道:“那常大人瞧着可不似那等能一脚踢坏石狮子的壮汉啊!”
林斐解释道:“府门前的石狮子本就已碎裂了,常大人一脚,只是把碎石踢出来了而已。”
原是如此,刘元恍然。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林斐不消他问,便自己继续说了下去:“府门前的石狮子开府时便在了,本就碎裂了不少石缝,前两日听闻国公府中闹贼,贼人身形强壮,身手也是厉害,离开时是踩着石狮子跑的,那一脚便让石缝扩大开来,略一用力,便能将碎石踢出来了。”
听着似是些琐碎的小事,可这次不得不避嫌的上峰却说的无比细致。
刘元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同一旁的温明棠继续听林斐说了下去:“所以,之后常大人一脚便能踢坏了石狮子,需得让人来修了。”
刘元“哦”了一声,看向林斐,继续认真的听下去,那架势,就差带着纸笔记下来了。
一旁的温明棠听到这里,若有所思。
林斐看了看刘元面上认真的神情,又道:“祖父与常大人似是生了矛盾,今日陛下召见,原本也只召了祖父一人,却不知为何祖父要带着常大人一道进宫。”
刘元再次点了点头,认真记了下来。
林斐想了想,又道:“他们是几时进出的宫门?宫门守卫可还有印象?”
刘元点头,说道:“今日宫门前的两个守卫都道两人是巳时进的皇城宫门,而后由等候在侧的宫人引两人进了乾元殿。据宫人所言,他们一行人进乾元殿时为巳时一刻左右,而后宫人便下去做事了,这一点有不少人可以作证,宫人回去的时辰是刚过巳时一刻。”刘元说着,目光又转向了温明棠,“温师傅过来时是巳时过半,这一点皇后宫中人也能证明,时辰之上都对的拢,靖国公同常大人的事情便发生在那一刻不到的时辰之内。”
听到这里,林斐看向立在乾元殿外的两个宫门守卫同一个引路宫人,道:“这几个便是人证?”
刘元“嗯”了一声,抬头,正见林斐朝自己看来,见他抬头,林斐蹙眉,问道:“只这几个人证?”
两个护卫同一个引路宫人都在这里了啊!刘元有些不解。
便在疑惑之时,温明棠开口了:“没有旁的人证了么?宫中宫婢、宫人同护卫的穿着皆内务衙门制式所出,不易分辨。可靖国公同常大人两个着官袍的进宫,事情才发生不久,但凡见过他二人的当都有印象。”说到这里,温明棠顿了顿,看向外头,对刘元说道,“巳时这个时辰,正是宫中宫人、宫婢忙活的时候,来来去去的,当总有碰到的,不若多去寻几个来做人证,也更稳妥些。”
其实同刘元一样,温明棠同样不解林斐的意思。他因着本身要避嫌,自不能像寻常办案一般开口吩咐命令,抑或者自己插手查此事。若是他这个大理寺少卿教导刘元办案,刘元依言去做了,怕是连整个大理寺的官员也要跟着一道避嫌了,届时,负责此案的便只有一个张让了。
林斐显然是不希望这等情况发生的,因着此时不少护卫都在这里,众目睽睽之下,林斐自也只能借着“口供”的机会引导刘元了,却不成想刘元未反应过来,倒是温明棠明白了他的意思。
林斐看了眼旁边的女孩子,眼神柔和了下来。
温明棠未必比刘元多些天赋什么的,只是在宫里呆了那么多年,对宫中的一些琐碎之事,她是了解的,虽然不知晓林斐在想什么,可看他话里的意思,似乎对时辰以及人证颇为在乎,便替他提醒了一番刘元。
她同靖国公无亲,甚至还因着温玄策的关系有故,自是不消避嫌的。
刘元恍然,点了点头,正要去办,却见不远处,两个太医署的太医经过殿前停下脚步,往这里看了看,似是有些犹豫要不要过来,不过不等刘元过去,两个太医便复又走了。
刘元本想追上去问一问的,可因两个太医走的快,前头又有一个宫婢在领路,瞧着是往静太妃殿中行去的,刘元走了两步,便未继续追上去。
若是耽搁了这静太妃的事,这位静太妃也不知晓会仗着对陛下的养恩做出什么事来呢!这等时候,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免得静太妃再横插一脚进来了。
听林斐提醒完,刘元便下去寻宫中宫人、宫婢等人证了。
待到刘元走后,温明棠看着凝着眉头的林斐,想了想,说道:“宫中宫婢、宫人什么的皆由内务衙门管束,今日之事,静太妃显然也是有可能插手的,若真是静太妃那里做的,刘元这么去问……内务衙门那里怕是不会配合,根本不会让他问的。”
林斐闻言,点头道:“我知晓这个,只是殿前的护卫因着先时被调走了,护卫那里没办法寻到人证。”
温明棠想了想,说道:“若是想确定他们的进宫时辰,不妨可以去问一问负责皇城主道那里一片花草的宫人,国公他们进宫的时辰,他们当在那里浇灌花草。”
林斐听到这里,看了她一眼,说道:“宫中之事果然还是你了解些。”
温明棠听了这话,想笑却又忍不住叹气:没成想,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竟还有这等派得上用场之时!
叹了口气,眼见护卫离他们数步开外,无人向她同林斐看来,温明棠压低声音,对林斐低声说道:“静太妃兴许有孕了。”
一句话听的林斐身形一震,本能的抬头往她这里看来。
先帝死去早满一年了,静太妃居然这等时候有孕了?
“赵司膳道她被找茬过去挨训时,自己做的被怀疑不大干净的暮食里添了东西,她闻着有些肖似保胎药的味道。”温明棠揉了揉鼻子,厨子的鼻子大抵都比旁人要灵敏些,宫里头,保胎药、落胎药又是各种手段里见的最多的,她们对这种药的味道自是最是敏感。
林斐方才定了定神,女孩子出口的下一句话便将他再次震住了:“静太妃身边突然被提拔起来的心腹,曾在宫中下毒害我的那个,身上也有保胎药的味道,不知是否也有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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