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男媳妇见儿子挤在墙角,傻了一样低着头也不说话,就笑着把儿子拉过来,嗔怪的拍打拍打他身上的灰土,让儿子跟客人打招呼。
“你这孩子,还知道吃饭哪?跟你爹一样,跑出去就是一天,不饿是不知道回来。家里来客人了,也不知道打个招呼,没出息。
这是你凤奶奶,这是你茹凤姐,这个你就叫占强哥吧,好像跟你差不了多少。这是我大儿子,叫铁蛋,就是见了生人不敢说话。”
被称作‘铁蛋’的男孩子只是不好意思的笑着,脸憋得通红,蚊子一样的声音随着妈妈的介绍,叫着‘凤奶奶……’,显得很不自然。
“都这样,我那大孙子也不敢见人。快过来,让凤奶奶看看我这铁蛋大孙子。别不好意思,快,上桌跟奶奶吃饭。”
“别管他了,让他先去一边玩吧。凤大娘咱们上桌吃饭,茹凤、占强也都来,我陪你们吃饭。
让铁蛋领妹妹在地上玩一会儿,咱们吃完他们再吃。这不正月还没有出去吗,还是过年,咱娘几个喝几盅,过年吗,就得乐呵!”
“他王大叔你太客气了。让孩子们跟着一起吃吧,都不是外人。要是不让孩子们上桌,大娘也不舒服,吃也吃不好,都上桌一块吃才热闹。
我也不会喝酒,孩子们更不会,他王大叔你就自己喝吧,大娘陪你唠嗑。快,让孩子们都上桌,一起吃。”
凤奶奶下地拉铁蛋和妹妹上桌吃饭,但个个都躲着不动。茹凤也过来帮忙,把他们抱着放到桌前,可刚一放下,就又跑开了。
看样子没有大人发话,他们是不会上桌跟客人来一起吃饭的。庄户人家教育孩子都是这样,有规矩的家庭都是如此。
“大娘,您就别拉他们了,都上桌人太挤。反正吃的都是一样的饭菜,就让他们晚一会儿吃吧。来,跟妈出去到外面先玩一会,等凤奶奶她们吃完咱们再吃。”
王一男媳妇怕孩子们影响客人的食欲,吃不好,想把孩子们领到院子里去玩。但凤奶奶不同意,坚持要跟孩子们一起吃饭,说天都很晚了,不能饿着孩子。
在凤奶奶的强烈要求下,最后还是王一男发话,孩子们才笑着坐在了饭桌旁。
对庄稼人来说,这是一顿比较丰盛的晚餐,所有人都吃得非常开心。凤奶奶也觉得盛情难却,还在王一男的一再礼让下,陪着他喝了一点酒。
吃完饭已经很晚了,王一男媳妇把北炕收拾收拾,清扫干净,就让凤家三口人到北炕上去安歇,王一男一家四口人则挤在南炕上休息。
第二天早晨,王一男媳妇又做了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招待得十分体贴入微,让凤奶奶一家非常感动。
吃完饭,凤家祖孙三人告别上路。王一男和媳妇、孩子还送出了很远,嘱咐再路过的时候一定要到家坐坐。当然,凤家人更是千恩万谢,说了很多感激和祝福的话。
又要黑天了,凤奶奶让茹凤把车停在了一个高岗下的背风处,说今天晚上咱们祖孙三人就在这里住,别再去屯子里麻烦别人。
都很热情,让人心里不得劲,咱们也无法报答人家,就在这里将就吧。这个地方背风,就在这歇着,后半夜要是冻得不行,咱们就起身走。
多大的罪都是人遭的,挺一挺也就过去了。
这里是一处高岗,路边不远处有人取过土,留下了稍凹的一片洼地,其上面形成的土坎正好可以挡风。
土坎上面是一片杨树林,大大小小的树木一直伸向远方。这个地方虽然面对着大路,可凹下去的地方还是很背人,就是白天躲在这里也很难被走在大路上的人发现,晚上就更看不到了。
把车安放好,祖孙三人先去树林里捡拾柴火,她们要多准备一些,以度过寒冷的漫漫长夜。占强腿快,跟姐姐来回的跑,奶奶则只负责捡柴,不来回跑。
时间不长,就集中了不少烧柴,还都是以枯树枝为主。看起来这里离屯子可能不是很近,要不然这么好的烧柴早就被别人捡走了。
点着火,首先是烤干粮、烧水,吃完饭后才把车上的东西搬到地上,在车上铺好被子,三人就一起挤上去睡觉。
不是很宽敞,三个人只能侧着身子一正一倒的才能躺下。但是挤挤也热乎,可以相互取暖,要不然还真睡不着。
不管包裹得怎么严实,也难以抵御寒冷。凤奶奶睡不着,一次一次的下车去加柴烤火,茹凤担心奶奶受不了,也经常下车陪着奶奶。
占强到底是个孩子,很快就踏踏实实的睡着了,梦里还发出了喊声。奶奶怕占强睡的过沉,冻坏了,就叫他起来烤烤火再睡。
就这样折折腾腾的坚持到后半夜,都没有睡好觉。又困又冷又难受,占强要求上路,说在地上跑一跑就可以驱散寒冷。
凤奶奶没有同意,说再坚持到天要放亮了再动身,要不黑天瞎火的也看不清路,还可能碰到什么危险,不能现在就动身。
于是又把火点旺,再烧了一灌开水,三人喝着暖身子。睡是难以睡着了,祖孙三人围着火堆说话,以打发寒冷难挨的时光。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也是最寒冷的时候,被人称为‘鬼呲牙’,即使围着火堆,也冻得瑟瑟发抖。占强一边前后身的烤,一边不停的跺脚,但是牙齿还是不停的打颤,脚似猫咬般的疼痛,浑身紧绷的简直让他难以忍受。
“把罐子里的水倒掉,把火堆里的炭火装进去,让占强抱着。天也快亮了,柴火也快烧完了,咱们起身走。”
一家人又拉起了小车,艰难的爬上大路,迎着黎明前最寒冷的晨风,努力地向前走去。此一去,究竟会有什么结果,谁也说不清楚,只盼望那是一条生路。
太阳出来后,天气有些缓过来了。路过一个村子,去村子里的水井旁灌满了水,打听了一下路径,祖孙三人又拉起车前行,全然不理会别人异样的目光。
快到晌午时,一家人又停了下来,在车道旁选择了一个向阳的地方,继续点火烧水烤干粮充饥。
从这个时候起,祖孙三人就不敢放开量吃饭了,干粮是越来越少,而体力却越来越透支。拉车的力气小了,走路的速度也就降下来。
趁着白天暖和一些,祖孙三人还是轮流上车睡觉,以恢复体力。当然,还是占强常常得到特殊的照顾,睡的更多一些。
而茹凤则很少躺在车上休息,每次都是奶奶硬逼上去的。她觉得是自己牵连了奶奶和弟弟,才让她们被迫离开了家,更何况自己也是三人中最强壮的,理应多付出一些。
在寒冷,甚至是饥饿的双重煎熬下,凤家祖孙三人终于接近了青兰县城。虽然很遭罪,但庆幸的是没有出现啥大的意外。
这在那个年代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事了,何况她们三人是老的老,小的小,连个壮实的男人都没有。
到了青兰县城边上的一个关帝庙,凤奶奶让茹凤停下来,把车拉向关帝庙,说先进关帝庙看看。茹凤不知奶奶是何意,但也没有询问。
这座关帝庙规模还算比较大,看上去也挺气派。走进正殿,却也比较宽敞,关二爷的神像也是高大威猛,就连他脚下的周仓也是横刀怒目,威严不可侵犯。
看样子也好像常有人来上香,神像前的香案上也有最近拜祭留下的残香。
从表面上看,关帝庙内是有香火的,殿内破败的程度也不是那么严重。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关帝庙并非香火不断,红红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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