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血色斑驳,尤显曾道广凶相可怖。
回过身来,先闪过一记阴招,再劈头就是一记重手,将那武馆弟子打翻在地。
刘应见到诸位师兄弟这般惨状,哪里还能再保持冷静,他高声吼叫着,挥拳朝曾道广冲去。
曾道广见到他身上那绣着“猿”字的练功服,又想到那蠢笨如猪的申远,没有来的自心下升起一股怒气。
晃身骗过刘应那一拳,迎面便是一记“五行重手”,径直拍打在刘应胸膛上。
“砰!”
刘应的身子在地上连滚了几圈,碰倒好几张椅子方才止住。
曾道广还不饶他,走到近前,拎起一把椅子,便对准他的小腿砸下。
“啊!”
刘应一声凄厉的惨叫,回响于雅间之内。
这声音仿佛激出了藏在曾道广心中的凶性,他狞笑着抬起椅子,复又狠狠砸下。
如此往复,直到刘应的声音渐渐消沉下去,杨穆才走上前上来,拦下还要动作的曾道广。
扔掉手中的椅子,曾道广吐了一口唾沫,眉目阴戾的说:“一群狗一般的东西,也敢来闹事!”
他在清河观里都是横行惯了,今日却被这帮“粗鄙武夫”欺到头上,自是要把胸中郁气尽皆泄出来,方才舒服。
杨穆笑道:“适才我好言上门,让他们安静些。这一群莽崽儿,仗着有几分武力,反倒先寻我的不是,真是非要经得打才老实。”
躺在地上的胡彦青听得此人无耻言论,真是一窝烧心火燃在肺腑,愤恨难言,挣扎着便要起身。
这动作被杨穆瞧见了,不动声色的给他心窝子兜了一脚,胡彦青登时闭过气去,再也动弹不得。
曾道广回身望了过来,杨穆侧身遮过视线,又笑着奉承说:“曾道兄这身命功修行实在不凡,若非有道兄在此,今日倒是真要再这群武夫手上遭顿皮肉苦事哩!”
曾道广泄了怒气,被他一捧,心下有几分自傲,嗤笑道:“这等小贼,练了几手拳脚,竟连我道门中人也敢欺凌,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从杨穆去斥骂挑事,到二人解决这诸多武馆弟子,一连串的事情,也不过持续了片刻功夫。
这风雅居楼下左右的侍者伙计也终于赶到了雅间里。
“这……”
“这……”
众伙计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屋中的乱象;倾倒的桌椅、散乱的屏画、还有碎了一地杯盘碗碟。
几名少年哼哼唧唧地倒在地上,还有两个溅了血来,奄奄一息。
看见酒楼里诸人围了上来,杨穆心下一动,对曾道广说:“今日之事皆因在下而起,道兄若留在这,难免为些闲人口舌,不如先去离去,此地由杨某来料理,必教它不留后患。”
曾道广看那些伙计下人吵闹的模样,本就不耐,现听了杨穆这大包大揽的话,稍加思量,也是欣然应允。
当下由杨穆去与那风雅居的掌柜交涉,不一会的功夫,便回转来,让那曾道广先行离开,只说自家在此料理些散碎细务。
杨穆盯着曾道广渐渐远去的背影,啐了一口唾沫,便回雅间里去。
几名武馆弟子还倒在地上,也无人来扶,杨穆走到一人跟前,蹲下身子,捏住此人的小腿,手上运劲!
“啊!”
这名武馆弟子疼得撕心裂肺,杨穆往他头上就是一记重手,叫他晕过去。
如此往复,直到将所有人的小腿都废掉后,杨穆才站了起来,“莫怪贫道心狠,只能怪你等运气不好。”
杨穆出门吩咐那些伙计去安排车马,一共七名武馆子弟,装了两辆马车,便往白猿武馆中去。
………………
清河观,竹林小屋。
梁璟双腿自然分开,一前一后,前身下弯,双手缓缓向前顶出,身子起伏不定,但脚下却紧紧抓住劲,力量在周身游走。
他双臂猛地向前一推,这一下子,浑身的肌肉都被抖动,腿、腹、胸、背上的皮肉结成块状,向外凸起。
莽牛变,莽牛顶角。
这一步的动作大开大合,力从地起,是桩功的路数;气血运转周身,自是导引术之能;走后顶角出拳,拉动上下肌肉,却是一等一的拳法套路。
梁璟感觉自身开始发热,有一股精气在周身游走,要向外奔泻而出。
他心知这是功夫到了火候,便咬紧下颔,缓缓收力,前推的双臂向后回推,外凸的大块腱子肉也慢慢沉下去。
脚下扎根,重心不动,等他将身子轻轻收回来,再次运劲,双臂前顶。
“啪!”
打出一声脆响,浑身的力量汇聚一点,那股肉身精气也沉入体内,滋补着体力。
“炼精化炁……炼精化炁,原来是这般奥妙!”梁璟缓缓收功,察觉着自身体内的变化,心中闪过一丝欢喜。
“炼精化炁”是道门术语,也是道经之中有关命功修行的四字真言,“精”是体内元气,而“炁”则是指命、肉身。
所谓炼精化炁,便是通过养炼元气来固命养身。方才梁璟练功之时,就感觉到一股精气要往体外泄走,这便是体内的元气。
常人炼体,激出全身精气,但留存不住,从周身毛孔散出,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唯有锁住精气,使其内留于体,方能“化炁”,继而壮命强身。
“炼精容易,化炁却难。常人练一天的拳法招式,精气倒是激发出来了,但是留存不住,也是无用。”
梁璟一边思索着修行关窍,一边在手上比划着动作。
他想到旁人炼体,虽然是从早到晚的练习拳脚套路,滋生精气,但是留不住,却也收效甚微,唯有积数年之功,才能修到“气血雄壮”之境界,得一条绿带。
“砰。”
一拳破空,炸出声声脆响。
这招名唤“太祖将旗”,一招打出来,气力合一,是长拳套路里用来增涨体力的法子。
“这些增涨体力的拳脚套路,虽然不如我的莽牛变化,但是若是勤学苦练,倒也不差。”
梁璟以静观己身的境界,练习长拳,招式动作都极为标准,也能感觉到这门拳法的奥妙。虽然平实无华,但一步一个脚印,却是最适合普通人来练。
其实也是,旁人练武,大都没有他这份静定功夫。
因此练功之时,那些高深变化的法门,却难入门,还不如一步一步的走着。
“砰,砰,砰。”
竹林小屋中传出声声响动。
梁璟练习着太祖长拳,有遇到其中精微之处,必要反复演练,等到了然于胸,方才继续。
直至夕景残照。
缓缓收功,梁璟感受到身体的变化,轻呼出一口气,面上也满是喜色。
“再有月余功夫,红带于我,绝不成问题。”
他定心的功夫走在前头,又有奇功傍身,眼前的修行之路自是一片坦途。不过哪怕如此,梁璟也没有得意忘形。
青绿红紫,四等弟子,也不过是武家修行的起步而已,唯有完成了外炼,才能真正算得上是入门。
梁璟渐渐平复下心情,收拾了一番,往家中去。
………………
城东,道会司。
吴县丞虽没有讨要到画,但也没有真的要夜宿道会司,不过夕阳时分,便回转去了。
雅间中,冯世修端坐其上。
烛火明灭,映照在其脸上,几分昏暗,几分明亮。
“……弟子自作主张,先与那白猿武馆的馆主压下了此事,便来回禀道会。”杨穆一脸谄媚的奉承道。
“真是蠢才。”冯世修面无表情,轻轻吐出一句。
这自然不是说杨穆,而是说那闯下祸事还大摇大摆回家的曾道广。
“弟子来时,也瞧见曾典客府上派出了仆从,倒是不知道可传了过去。”杨穆身子紧绷着,更显恭谨。
冯世修白皙的脸庞上,闪过一丝讥笑,“如今倒是有几分警觉,又有何用?”
他初来此地,以县中道会司掌司的身份,兼领清河观监宫,本该节制一县道事,却不曾想此地大小道观,互相牵扯,盘根错杂,根本就不尊道会司律,他一个道会,竟令不能出司衙。
冯世修心中自有一番计较,他深知着一切的源头都在清河观上。
清河观为本地道观之首,世代受天都山法令,经营地方,这宿县道事皆出其中,却使得道会司之权旁落。
面对这般情况,冯世修自然想着要从清河观打开局面,但这观中五大道官,全都以知观为首,竟视他这监宫如无物。
冯世修胸有丘壑,一时隐忍,也是为了更好的破局。
而破局之子,便是这曾道广。
“仗势欺人,害人性命,犯下这般大罪,却不知曾典客要如何与贫道分说?”冯世修轻笑一句,又回头对杨穆道。
“你也不用担心曾衍礼来寻你的麻烦,他必然要先来寻本道会来问过,待到此番事了,他少不得还要谢你几回。”
他目光深邃,眼眸中隐隐有暗流涌动。
这宿县道门上层之争,杨穆哪里敢多言,只在一旁低着头,诺诺称是。
月光穿透窗户,洒落下来,夜色笼罩大地,也将这一隅书房覆盖在无尽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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