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苒心里一颤,缓缓抬头,透过那特殊材质的薄纱,看向他。
她看见,那高大挺拔的男子,一身大红色的新郎服,端坐那银鞍白马之上。
他的身后,是满街满树的凤凰花。凤凰花,和他那一身的锦袍一般,红的热烈似火,红得灼了她的眼。
他就像,那涅槃重生之后的火凤,光芒万丈,美得张扬,火得肆意。
凤凰,世间最痴情的动物,一生只会爱上一个人,只有一个伴侣,从一而终。
男子看着她,微微笑着。
她见他,玉面剑眉,朗目如星,星辰大海,闪闪连连,身如玉树,红衣灼灼。
她见他,展颜一笑,刹那间,乾坤霞光动,朝霞皆暗色,春光如潮生,阳光透人心。
她迷了眼,暖了心。
也痛了心。
如此美好的男子,值得世间最好的女子,值得时间所有的温柔以待。
她却终究只能,如此待他。
红纱下,她落了泪。
殿下,这一生,我终究,是欠了你。因为这一生,我早已许给了他。
喜娘见状,眉开眼笑,高声开口:抬聘礼,点嫁妆。
南风的习俗,是在婚礼当天,男方把聘礼当所有人的面,抬入女方家,而女方的嫁妆,也同时抬出。
她看见,那抬聘礼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足足有九十九台,那是南风最高的聘礼规格,代表长长久久。
她看见,聘礼一箱又一箱,从她的身旁抬过。珠宝、首饰、古玩、书画、奇珍异宝、家具、衣服、黄金、白银......琳琅满目,数不胜数,应有尽有。一箱箱,压得严严实实,抬的人,脚步很沉,足以见分量之重。
那聘礼,看得围观的帝京百姓,目瞪口呆,爆出阵阵惊呼。
看得那些待嫁闺中的女儿家,心里又酸又羡慕。
看得那些丈母娘,红了眼。谁不希望自家女儿大婚时候等风光大嫁啊,谁还不有点虚荣心啊。可这太子殿下的排场,似乎已经超出了南风历史上所有太子迎取太子妃的架势。
看得本来一脸平静的林老王爷,也偷偷转过头,老泪纵横,悄悄一声叹息。
看得三婶又开始掉眼泪,吓得三叔手足无措,一脸惊慌。
看得古月风使劲仰头,忍住眼眶里的泪。
看得林檀兮发出哇的一声惊呼,回头给顾西洲说:“殿下得是有多喜欢我大姐姐啊。”
看得顾西洲动容,心里为殿下升起难过。殿下他,明明知道,这只是场形式,可却仍然以最虔诚的心在对待。不给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看得唐轻揽轻叹一声,悄然离去。
......
宫青临看着那聘礼队伍忙忙碌碌,井然有序,微微一笑,笑里似有晶莹一闪。
小丫头,虽然,我知道,我和你,终究有名无实,终究只是一场戏。
可是小丫头,哪怕是做戏,我也想认认真真地假戏真做一回。
小丫头,你可知道,就连做戏,都是我唯一能和你扯上关系的机会。
哪怕,即使我们的缘分只有一日,我也要,按照我心中想给与我的太子妃,最高的待遇和所有的心意。我自然不会让我的“太子妃”,在任何时候,受到任何的委屈和敷衍。
小丫头,其实,我看见了,我看见你薄纱下的泪。
这就够了,至少,我知道,你还是,心疼我的。
这一生,既然你已许给了他,我自然,是不会再强求。
我只愿,我能尽我所能,帮你完成你的心愿。
可是小丫头,这场婚礼,你要给我啊。
给我留一个念想也好,哪怕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念想。
......
聘礼已抬完,嫁妆也备好。
王府的人,在王府门口,升起了一个高台,高台之上,分别立了三个有着图案的靶子,分别为天、地、远方。
展夜上前,接过王府备好的箭矢和弯弓,递给了宫青临。
宫青临策马,利箭破空。
第一箭射天,代表祈求上天的祝福。
我愿我的小丫头,从此得老天厚爱,事事顺心,心想事成,风霜不染你的双鬓,尘土不染你的衣角。我愿,替你背负,只愿你,岁月静好。
宫青临再次拉箭,气贯如虹。
第二箭射地,代表天长地久。
小丫头,我愿你,能和他,此生不分离,白首陪到老。
宫青临手再次一拉,第三支箭离弦。
第三箭射远方,祝愿未来和生活,幸福美满。
小丫头,我愿你,从此再无坎坷,愿你,终能和他,儿孙满堂,细水长流。
连发三箭,箭箭正中红心。
三箭定乾坤。
三箭之后,该垮火盆了。
早已有人,准备好了火盆在门口。南风的习俗,新娘子出门,那是要跨火盆的。意味着烧去一切不好的东西,从此入了男方家,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三婶扶着白苒,从火盆上跨了过去。林檀兮则帮忙撑着红伞,罩在白苒的头顶。几个丫头还抓了几把米,撒向天空。
红伞撒米,意味着开枝散叶。
顾西洲,走了过去,看着白苒,温和一笑,轻声道:“苒苒,你家兄长不在,西洲,就是你的兄长,今日,就让我来背你上花轿吧。”
白苒没说话,轻轻往顾西洲身上一趴。
顾西洲背着她,走得很慢,一步又一步。忽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滴到了他的背上。他身子微微一僵,随后低声道:“苒苒,哭吧。南风的规矩,姑娘家出嫁,也是要哭嫁的。苒苒,别怕,以后想娘家了,想我们了,就回来看看。苒苒,今日开始,等着你的,就是幸福。苒苒,相信我,真的.....”
白苒没说话,眼泪继续一滴又一滴。
那一日,是宫青临背着她,在海棠苑里走了一圈,把她嫁了出去。今日,是西洲,背着她,送她上花轿,又把她嫁了出去。
如今,短短一个多月,她嫁了两次。
幸福吗?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若不回来,她就永远不会有幸福了。
泪珠子,一滴一滴,滴落在顾西洲的背上。
宫玥,今日,我又出嫁了。
你怎么,还不归来?
......
白苒上了花轿,花轿落帘。
喜娘再次高唱:“林家有女,丽质天成,秀色掩古今,姣姣兮若轻云之蔽日,飘飘兮如流风之回雪。品拟飞仙,情殊流俗,明月前身,可人如玉,才女自古无娇颜,白苒小姐领双绝。天家有子,天潢贵胄,风华绝代,盛世无双,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今结为夫妻,永结秦晋之好,十全十美,夫妻恩爱,鸾凤和鸣。
向阳红莲并蒂开,朝阳彩凤比翼飞。百年佳偶今朝合,千载良缘此日成。
起花轿。”
喜娘话落,金、石、土、革、丝、木、匏、竹八声齐齐奏响。
乐队在前,新郎宫青临骑马,走在前方,花轿和送亲队伍随后。
花轿之后,是忠亲王府的嫁妆队。
白苒的嫁妆,虽不如聘礼那么夸张,可也足足羡煞了围观的所有人。这些嫁妆,白苒从未亲自过问过,都是三叔三婶和老王爷一手打理的,里面有忠亲王府给的,也有边关的林候夫妇准备的,还有顾西洲给的,有古月风的,有唐轻揽的。
但是,这其中,却有一半是宫青临提前给的。
是的,新郎给了新娘嫁妆。
那南风独一无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份嫁妆。
迎亲队伍敲敲打打,热热闹闹,向着太子府而去。
在声乐响起,花轿起的那一瞬间。
帝京某地下秘密基地,因为重伤生死未卜昏睡了快两个月的某人,终于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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