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黑,外面突然冒出来的那些小摊贩才终散去。
整个钦差行辕灯火通明,较之以往并未有多大区别。
秦锋和朱高煦坐在房间里,慢悠悠吃着晚饭。
吃过晚饭后,在朱高煦的提一下又玩了扑克。
之前朱高煦与秦锋玩这些的时候,输多胜少,好歹还能胜几次。
今日的朱高煦明显心不在焉,次次都输,一次胜出都没有。
在输了几次后,朱高煦终于丧失了耐心,把扑了往下一扔,道:“不玩了,没意思。”
从应天府坐船过来的时候,朱高煦对扑克可还热衷的很。
不仅于秦锋玩,还教授给船上同行的护卫,差吏玩的。
乐此不疲,走了一路玩了一路。
扑克丢下,朱高煦往床上一趟,道:“按照既定的约定,再有几个时辰那些马匪就要来抢人了,怎不见你有一点儿着急呢?”
前几天让朱高煦待在房间不出去,也算是明智之举了。
在行辕里面到底有多少马匪的探子到现在都不得而知,急切若表现在脸上,怕是要被那些探子识破的。
到时候马匪撅起屁股隐藏起来,那再想找可就难了。
秦锋微微一笑,整理起了扑克,回道:“该安顿之时皆已安顿好了,有什么可紧张的,马匪一旦进了行辕,马上就会有军卒现身,对他们形成合围之势,到时候他们进退可都难了。”
又复述了一遍计划后,秦锋这才叮嘱,道:“这几日马匪损失惨重,他们早就成了惊弓之鸟了,稍微有些不确定都会让他们隐藏更深,在行辕直到现在怕还有人注意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殿下只要像往常一样直接睡觉就是,马匪进来后会有人击鼓报信的。”
到了关键之时,他们的确不能有太大的动静。
秦锋该说的都说了,直接抬脚回了房间。
在秦锋出来不久,朱高煦房间里的灯便熄灭了。
睡觉哪有开着灯睡的,即便是要装睡,那都不能开着灯。
秦锋回房间后,看了半个时辰左右的书才躺下。
一切皆都顺理成章,朝着计划当中的发展。
秦锋在朱高煦面前说是不紧张,但实则紧张肯定是会有的。
即便自己手中已安排了重兵,但毕竟是要引马匪上门的。
一旦出了失误,那可就小命不保了。
躺在床上,秦锋辗转反侧,根本无法入睡。
这倒正好,反正秦锋今天也没打算睡了。
清醒着外面有了动静他也能马上应对,睡死了被人取了脑袋都不知道。
今天无眠的人怕会很多,可定不止秦锋一人的。
就在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即将坚持不下来的时候,外面终于有了窸窸窣窣的嘈杂之声。
秦锋身边的那些护卫都晓得规矩,这个时候没人会制造出这样的动静来的。
至于隐藏在暗处的那些军卒,之前都没制造什么响动,在这种关键之时更不会随便出声了。
既不是他的人,那就是马匪了。
秦锋睁着眼睛,瞅着窗外移动的黑影一个接着一个。
这进来的也差不多了,外面一直没有击鼓的声音。
守在外围的军卒没发现?
还是已经被解决掉了?
若再没有动静的话,那就该他行动了。
都已放进这么多人了,若他们依旧还不做准备的话,那可就要坐以待毙了。
就在秦锋胡思乱想,准备从床榻上面坐起的时候。
咚咚咚...
外面有节奏的鼓点,随之袭来。
原来是马匪的人全部都进入包围圈啊。
就说嘛,这些军卒都曾是随朱棣出征过大漠的老卒,被朱棣特意挑选在北平镇守的。
北平作为朱棣的龙兴之地,又是整个大明的北大门,绝不会因他进京称帝,就让北平兵力空虚了的。
一阵阵有节奏的鼓点传来,行辕中潜伏了数日的军卒非但没因潜伏消磨了锐气,反而如刚下山的猛虎一般。
一个个生龙活虎,手持刀剑,才从屋子里冲出,便震耳欲聋呼喊道:“缴械不杀,缴械不杀...”
气势十足,寂静的夜里感觉还有一阵阵回声。
一下子涌出来这么多的军卒,一看就是中计。
那些马匪当然不敢多留,扭头就沿着来时的路往出跑。
哪成想,来时还好好的,回不去了。
一群军卒喊着缴械不杀,不断收缩包围圈。
那些马匪在知晓中计后就显慌乱了,在领头着下了撤退命令却没能撤走时,慌乱自然也就更甚。
人在慌乱中,总会因大脑缺根弦的缘故做出些不够理智的事情来。
就像现在,被牢牢包围,一个苍蝇都飞不出的处境中,缴械投降方才为明智之举。
有人却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想要从这牢牢包围中往出去冲。
这种决胜的局面,若还让他们跑了,那得多丢脸。
在刀剑敌对僵持中,有几人不约而同挥舞着刀剑就要往出冲。
瞅见这些人往过来跑,当即有人举起弓弩。
手起弩出,那几个想要冲出者眨眼间就被穿成了血窟窿。
有这倒霉鬼命丧黄泉,加之持续不断缴械不傻的呼喊,以及不断压缩的包围圈,那群马匪的心理防线已开始奔溃。
有人不知不觉中,手中的刀剑松动。
片刻后,才刚有弯腰的架势,马匪当中有人却挥刀直接砍杀,道:“入我飞虎者便需永远听命,如有抗命不从者,死。”
有了这次的斩杀,本有缴械的马匪,手中刀剑握的更紧,眼神中也多了些牙呲欲裂的凶光。
之所以设这个计,不过是想引更多马匪从而把他们一网打尽。
至于活口与否,并不那么重要。
瞧着缴械投降的可能性变小,秦锋不再迟疑,也不再给这些马匪留太多考虑的时间,当机立断下令,道:“加紧压缩包围圈,如有反抗者,立斩不赦。”
马文彬作为马匪最大的头目都在他手里了,这些一般的要不要他们都行。
这些军卒憋了这么久,可不是只为喊几句缴械不杀的。
秦锋命令一处,军卒满脸兴奋。
当然,站在秦锋旁边的朱高煦,可比这些军卒兴奋多了。
早就忍不住的朱高煦,听到秦锋的命令后,当即冲击包围圈的最前面,在这群数百马匪中一力厮杀。
朱高煦论起权谋来没什么优势,但这种完全碾压的喊打喊杀,对他可不存在任何威胁。
与马匪交手几次,朱高煦一直都在吃亏。
这次好不容易有了这种优势,朱高煦愿意发泄就让他发泄去吧。
秦锋操着手,在后面等着结果。
一炷香后,军卒的包围圈彻底收拢,战况更加激烈。
又过了大概两炷香,大部分马匪被斩杀,留下的活口除了受伤不能动弹着,便就是缴械投降的。
“怂包。”
朱高煦丢下佩剑,意犹未尽骂道。
与朱高煦先后过来的,还有一军卒。
这军卒到了秦锋跟前,三言两语大致汇报了他们的状况。
随着这些马匪的投降,能被他们抓到的差不多几乎都在这里了。
既已如此,那还等什么。
当然是趁热打铁,早些把这些马匪的供词拿到了。
这群马匪活动于北平周边是其次,声势浩大也是其次。
最关键的是,在打下来的几处仓库中发现了之前建文皇帝派出军卒剿灭燕军时的火器盔甲。
除此之外,还有些人以建文年号称呼的文书,账目之类的东西。
这些东西只需一样,便能划分建文余党了。
对于建文余党,朱棣一向敏感多疑。
所以在刚收到这一消息的时候,秦锋便先行汇报到了朝廷。
算算时间,朱棣那里应该已经快收到消息了。
为防止朱棣以为他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情况下,在派遣大臣过来着重调查,他必须得在朱棣派的人来之前,彻底把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
若这样的情况真的发生,那他可就亏大了。
到目前为止,他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剿灭的马匪。
只看结果不看过程,这是大部分人的通病,一旦被别人接手,那他所有的努力可就都给别人做嫁衣了。
秦锋没有丝毫耽搁,当即命令道:“所有活着的马匪集中关押,我要在行辕连夜审讯,完成供状的认定”
对于供状,朱高煦不怎么关心。
打了个哈欠,抬脚就走,到:“审讯不是我的强项,你看着来吧。”
朱高煦是有些不怎么靠谱,但有朱高煦在,他知道能多个背锅的。
这么大的事情,他一个人可当不起。
在朱高煦就要离开的时候,秦锋趴在朱高煦耳朵说了压下来与建文皇帝有关系的消息。
“什么,你怎不早说。”
他敢早说嘛,就朱高煦那脾气,他若知道此事与建文皇帝有关,估计比现在还莽。
就秦锋那小胳膊小腿,朱高煦犯起混,怕根本没那个能力拦下他的。
“这事太大了,由臣一人担着就行了,殿下迟一日知道就少一些被牵连的危险,有殿下在臣有了危险臣还有人救,殿下若也身处险境,但臣可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这借口有些拙劣,但至少是让朱高煦采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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