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数日换做尘世百年

一瞬清风擦面——”

“停！”

方白突然伸出手，撇开坐在播放器旁的石琉璃，按下按钮暂停了音乐。

他叹息着对林小念说：

“小念，这句我先给你做个示范，你跟着我唱一遍，好不嘞？”

“好。”林小念吐了吐舌头，自知走调，颇为不好意思。

“来，听着：

天上数~日↗换做↘尘世百年→?

一瞬清风→擦↗面?”

“怎么样，很简单吧？”

女孩儿想了想，憨憨地说：

“方白，我觉得我不太行。”

“什么？这不是有嘴就行？”

听到这样的回答，她气得鼓起了包子脸，小声道：“那我再给你唱一遍！”

“天上数日换做，做……”

出师不利，刚雄赳赳打起的气势第一句还没唱完就结结巴巴地散掉了。

方白不敢相信地问：“林小念，你居然忘词儿了？”

“明明我们刚刚才唱过的！”

“……换做人世百年”

女孩唱得犹犹豫豫。

“是尘世，是尘世啊！不是人世来的！”

“一瞬清风擦脸——”

“擦面不是擦脸！！多好的歌词意境，都被你搞成洗漱间了！”

林小念嘴一瘪。

她委屈地说不出话来，立在原地，用哀怨的眼神看着方白。

那个神态，仿佛就在讲“你再多教训我一句立马哭出声”似的。

石琉璃用中指暗戳了一下方白的腰，才让他从那种苛求完美的严厉音乐人状态里退了出来。

伤脑筋哦……

他摸着后脑勺尴尬笑道：

“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小念，你别放在心上。”

“要不，我们还是先休息一会儿，下午再来练歌？”

《千里邀月》是大家一起早上订好的直播间标题，所以他们这次练歌从来也没有搞神秘的意思，现在还在全程直播中。

直播间里的弹幕又刷起来了：【666，白老师不愧是巴蜀人，传统艺能耙耳朵】、【xswl，再摸鱼一下午？】、【兄弟们把保护念酱打在公屏上】、【琉璃美人吃瓜的样子好好看，是我老婆】……

【我擦，我大号怎么被禁言了？】

老婆你妹啊！

随时注意着直播间的石琉璃黑着脸，联合房管，给每个发言想桃子吃的兄弟都集体安上了禁言五分钟的套餐，一时间弹幕质量大大提高。

提高是相对而言的，剩下的还是一群在刷烂梗的梗鬼，不过好在刷的梗也算有时效性，称得上恰如其分。

林小念目光游移，不去看方白，在弹幕上扫了会儿，低着头说：

“那好吧。方白，琉璃姐，我是不是真的唱得很差啊？”

要是正经指导石琉璃的时候她敢说这话，方白肯定会直接回一句“唱得到底差不差你丫心里没点儿数啊还在这儿哔哔赖赖”，暴躁得能把人姑娘狗脑子给喷出来。从这方面讲，涉及本专业的事，他和韩显之、林一秋的习惯和态度都是一样的。

但如今说这话的人是林小念，那就没办法了，先哄后亲，女票特许，还想不想有朝一日两人一起研究《桃花源记》了？

“不差不差，”方白摸摸她的头，“我语气是严厉了点儿，可这是新人的正常现象。你没经历过专业的音乐人训练，上来就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脸红——上一句唱歌下一句忘词，就是初学者也没这么夸张啊，简直是思想在虚空中摸鱼到了一定的境界。

石琉璃也安慰林小念道：

“念念别怕，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们下午再努力一点点就好啦。”

“别看白老师那么说你，其实你有一句唱得还是很好听的，就是那句‘一声锣惊得我睁大双眼’，让人听着真的有一种新奇的感觉，相当不错辽！”

“一声锣惊得我睁大双眼~”林小念欣喜的自顾自唱了一遍，又变得高高兴兴，说：

“很好听吗？琉璃姐，真哒？”

“嗯嗯！”

她的视线又瞟向方白。

方白被迫点点头。

也就只有这一句勉强合格了……或者倒不如说，小念你大概一上午，就好好练习了这么一句吧。

他在内心控制不住地吐槽。

《千里邀月》这首歌又不难，真的是有嘴就行，要是太难的歌曲，方白怎么可能会选择在这次拿出来当三人的合唱曲目？

还全程开着音乐教学直播？

我估计认真看直播的观众都比小念你学的快啊……他这么想着，伤透了脑筋。

获得了双重肯定的林小念兴奋地哼起来，还是《千里邀月》的小调，只不过歌词她一律记不住，就来来回回地从“一声锣惊得我睁大双眼”这句开始，然后紧接着“哒啊啰啦”四字，随机选一样跟着照葫芦画瓢从嘴里蹦出几句，最后再返回第一句歌词。

如此周而复始，无限循环。

哼着小歌的少女活力四射，元气满满，有一种别样的魅力，搞得直播间弹幕上好多家伙又在想桃子吃了。

方白见状，心眼儿极小地开了全体禁言，这次他把所有对林小念想桃子吃的家伙都一一手动禁言了30分钟，才解除了限制。

不消说，立即有一堆人纠集在公屏上骂【权限狗】、【小气鬼】以及【杀白贼，抢念酱】，但都被他无视了。

男人的独占欲是可怕的，即使是口头上开玩笑般的容忍，也绝不允许。

沙雕水友们渐渐摸清了这个直播间的规则，也都乐呵呵地继续开着玩笑，但时不时还是忍不住调戏房管和主播……

禁言几分钟的处罚其实并不算重，而且马甲小号多就是任性。

说起来，30分钟以内的“友情”禁言套餐，其实更像是直播间里的一种小游戏，一般发言比较皮的水友们几乎人人都领过，而剩下的就只能是老实人和潜水党。

至于禁言超出30分钟的，那基本上就禁的是黑子或者水军了。

石琉璃看着方白忙碌地操作设置禁言，没有阻止，但末尾微叹口气，道：

“白老师，这可是我的直播间诶。”

“哦？是吗？”

方白怔了神。

他放开手机支架，挥掌道：

“那个……举手之劳，不用谢，不用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