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对于沈清辞而言已经习以为常了,仲夏的太阳烈得很,不是很适合晒太阳。用过早膳之后,沈清辞登上了书阁二层,手里拿着一瓶青梅酒,穿着绣靴的脚伸在栏杆外面晃荡。
顾云时来的时候沈清辞已经喝了一大半了,脸上是微醺的醉意,有些泛红。
顾云时进府时还在想是不是阿琢忘记吩咐人拦自己了,结果就看到对方在书阁上以一个极其危险的姿势喝酒。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还遥遥地冲顾云时抬了抬手。
顾云时抬头看着沈清辞:“怎么又爬那么高?下来。”
沈清辞歪了歪头,脸上浮现一抹懵懂和稚气,突然扬起一抹张扬的笑,直直地从二楼栏杆上背对着顾云时摔了下去。
顾云时急忙掠过去接住了人,把人打横抱在怀里,对方顺势搂住了自己的脖子,还颇为满意地晃了晃脚。
顾云时有些生气:“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不怕摔到吗?万一我没有接住你怎么办?”
沈清辞迷茫地睁开眼睛:“你会接不到我吗?”
顾云时看着沈清辞的眼睛,责备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不会,不会接不到你。”
沈清辞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满意地把头靠过去,重新闭上了双眼,撒娇道:“我就知道哥哥舍不得让我摔的。”
顾云时把人放到床上,刚想起身就被扯住了袖子:“哥哥不走。”
顾云时只好靠床边坐着,叹道:“醉鬼,只管撩又不负责,你上哪儿找我这样好的人。”
沈清辞睁开双眼,眼睛湿漉漉的:“不要别人,哥哥最好。”
顾云时乐起来:“你个小醉鬼,你醒来时能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沈清辞眨眨眼,仿佛没有听懂顾云时的话一样,顾云时戳了戳沈清辞的脸:“唉,阿琢,你这样真可爱。”
好像是听懂了顾云时是在夸自己,沈清辞笑了起来:“我好看,哥哥也好看。”
顾云时看着如同稚童一般的沈清辞,突然开口问道:“哥哥这么好看,娶你好不好?”
沈清辞的脸上因酒精而显出微微的红色,单纯而懵懂的眼神看着顾云时,正当顾云时以为他没有听懂的时候,沈清辞软着声音回答:“好呀,哥哥娶了我就不可以娶别人了。”
顾云时这下是彻底确定了沈清辞根本就不清醒,不然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的,他笑的开心,让沈清辞有些莫名其妙。
“你啊你啊,总是能让我开心。”
沈清辞歪着头,声音软的不像话:“哥哥,我想要梅花。”
顾云时失笑:“现在是八月,哥哥去哪儿给你找梅花?”眼见沈清辞的表情逐渐委屈,顾云时投降一般开口:“好好好,哥哥给你找梅花,先欠着好不好?”
沈清辞的眼睛湿漉漉的:“那哥哥不走。”
顾云时勾着沈清辞的头发:“哥哥不走,你睡吧,哥哥陪你。”
沈清辞小心地伸出另一只手也攥住了顾云时的衣摆,感觉顾云时真的没有要走的意思,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睛。
顾云时隔空描摹着沈清辞面容,这算什么呢?清醒的时候什么都要避着自己,不清醒的时候反而什么都答应,再这样下去自己都要忍不住了。
沈清辞扯着自己衣角的指节泛着嫩嫩的粉色,手指修长白嫩,稍微用力都会留下痕迹。
微微叹了口气,顾云时为自己内心不做人的想法稍稍感到不齿,却又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的,看来以后要多给沈清辞喝点酒了。
商墨审出了最新的证据,顾云时也忙了起来,他小心地抽出自己的袖子,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关上门。唐枝早就捧着盒子在外等候了,见着人出来,立即呈了上去。
“不要去吵他,他喝醉了,记得给他准备些醒酒茶。”顾云时接过盒子,并未多留,只是素诚的眼光有些奇怪。
平时唐枝不在内院伺候,因此送完了东西就找个凉快的地方待着了,素诚小心地推门进去,发现沈清辞靠在床头,面颊因为酒气微微泛红,可是眼神却十分清明。
素诚一点也不意外:“公子又开始哄骗人了。”
“怎么?”沈清辞接过素诚递来的茶:“我可没说我醉了,是他自己认为我醉了的,怎么能算是哄骗。”
“殿下说您醉了的时候我还奇怪,仔细一想就知道是公子故意的。”素诚又有些忧心:“只是我有些不懂,殿下这般宠着公子,公子有什么话和殿下直说不就是了,何必这样呢?”
沈清辞闭目养神:“有些事情他不说我不问,这才是最好的平衡。一旦打破这个平衡,就会让我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有些话借着醉酒说出来,我没认真,他也不当真,这才是最好的。”
“刻意的撩拨只会增加戒备,不经意的就不一样了,你要学的多着呢。”
素诚本来听的好好的,突然犯了懵,我为什么要学?
强大的求生欲素诚敏锐地察觉到沈清辞心情不是很好,于是果断闭了嘴。半晌后实在憋不住劝到:“那下次公子可以别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吗?我当时吓得魂都快没了。”
沈清辞笑了起来:“可是我赌的就是他能接住我,不付出点什么,怎么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呢。”
“可是太危险了…”
“如果能就这么死了一了百了,才是真的好呢…”沈清辞语气清浅,说出来的话却让素诚有些不安,他总觉得沈清辞除了替沈清欢报仇的意愿,就没有别的东西支撑他活着了。他甚至有些害怕沈清烨死的那天会一同带走沈清辞。
气氛有些凝滞,素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是安慰还是劝解都是最没用的。
沈清辞看向素诚,正对上素诚忧心忡忡的眼神,笑出声来:“怎么了?担心我啊?”慢悠悠地解开发带:“都走到这一步了,我总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公子,恕素诚冒昧一句。”素诚压低了声音:“公子对殿下可有情意?”
“情意?”沈清辞轻笑一声:“也许吧。”
情意是最没用的东西,也是自己最不需要的东西。
“怎么?你觉得我对他有情?”
素诚不答反问:“难道不是吗?公子从未被别人的事影响心情,除了殿下。”
沈清辞的眼神有些空洞,语气漫不经心:“素诚,有些时候情意也是可以扮演出来的。我只想要一个好的靠山,逢场作戏才是最适合我的。至于情意,我没有资格谈情意。”
“公子…”素诚欲言又止:“…公子也许真的可以试着去相信别人,殿下对公子未必不是真心。”
“素诚…你逾矩了…”
“……是…”素诚有些无可奈何。
沈清辞声音有些低哑:“我已经信过一次了,代价是我失去了阿姐,我不敢了。”
“好了,你出去吧,我自己待一会儿。”沈清辞看似困倦地摆了摆手,示意素诚把门带上,自己也是又闭上眼睛尝试入眠。
八月桂花飘香,多数人都喜爱桂花,沈清辞也不例外,早早就命人收了一些桂花放在院子里晒。
花不多,一屉子金桂,一屉子丹桂,院子里满满的都是桂花的香气,沈清辞走过去的时候刻意用手帕捂住了口鼻,浓郁的花香让沈清辞微微蹙起了眉:“这花都洗干净了?怎么香味还是这么大?”
唐枝铺晾着丹桂:“公子有所不知,这花确实已经过了四五次水了,但是越晒这花就越香,京中的官家小姐名门闺秀都爱用桂花做香囊呢。”
“是吗?”沈清辞翻了几下:“等会送到厨房,取出一部分做糕点,剩下的让素诚给我酿桂花酒。”
唐枝楞在原地:“…是…”
为什么公子从来不按照正常剧本走?
调侃完唐枝的沈清辞心情颇好,带着素诚就准备出门,还没换好衣服就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阿琢,你在里面吗?”热血小说网首发l https://www. https://m.
沈清辞把衣领处的扣子系好,拨弄了一下扣子上的流苏:“殿下进来吧。”
顾云时听到回答进了屋,隔着屏风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绕过屏风入目便是沈清辞玉一般的脖颈。沈清辞伸手为自己扎了个高高的马尾,艳丽的发带系在青丝上。
顾云时伸手勾过沈清辞发丝,绕在小指上:“今儿要出门?”
沈清辞小心地扯过自己的头发:“闲得无聊,想出去走走。”
“那别让素诚跟着了,我跟你出去。”
沈清辞斜睨了一眼顾云时:“殿下不忙了吗?今天休沐,不在府里好好休息?”
顾云时手背在身后:“府里有什么好休息的,阿琢这里才好,一进阿琢的院子,我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许多。”
“府里不好?”沈清辞笑的莫名:“殿下府中不是有美人吗,怎么不好?”
“美人?”顾云时明显有些疑惑:“谁?”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你说那个父皇送来的?”
沈清辞的眼神极其和善,看的顾云时有几分不安:“阿、阿琢,我跟那个谁没什么的,我连她叫什么都不记得…”
沈清辞转过了身,对着镜子理着自己的衣服,语气清浅:“殿下解释什么,和我又没有关系。”
顾云时笑的有些尴尬,从沈清辞身后环了过去,双手拿着的盒子被放在沈清辞的眼前,精致小巧的盒子里放着一枝玛瑙雕刻成的梅花:“专程找人雕刻的,喜欢吗?”
沈清辞看着那枝梅花,颜色十分艳丽,正是沈清辞喜爱的颜色,欣喜之意溢于言表:“喜欢,怎么想到给我这个?”
“你自己说要的。”顾云时的手搭在沈清辞腰上,下巴磕在沈清辞的肩上:“不记得了?”
玛瑙梅花被拿在手中,温润圆滑的触感让沈清辞十分喜欢,听到顾云时的话,沈清辞心里有些触动,他从来都没想过顾云时会把自己无理取闹的话当真。
“不记得了。”沈清辞强行压下心里的异样:“我有说过吗?”
“不记得就算了,既然你这么喜欢,就不要生气了,嗯?”
“不生气。”沈清辞掰开顾云时的手,眉眼弯弯:“殿下不是要陪我?那就走吧。”
沈清辞将梅花放回盒子里,同素诚说了一句就和顾云时一同出了门。
顾云时以为沈清辞是想随意逛逛,可对方却是有目标的。沈清辞拉着顾云时直接奔向了京中最繁华的乐馆,倒不是为了听琴,而是为了里面的琴。
吟风是名琴,连远在南都的沈清辞都知道吟风的名号,因此用起来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暴殄天物,就想着到乐馆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称手的琴可买。
沈清辞在一把桐木琴前面停留下来:“这个漂亮吗?”
顾云时不甚仔细地看了一眼:“不怎么样,你用吟风就好,何必来这里另挑。”
“我偏不。”沈清辞的话里有些任性的语气:“我就想买,不仅要买琴,我还要买琵琶。”沈清辞用眼神挑衅顾云时:“哥哥是舍不得自己的钱袋子吗?”
“琵琶?你会弹吗?”顾云时双手抱胸,挑着眉笑。
“你管我会不会,我就是要买。”
带着一点傲娇的语气让顾云时听得十分欢喜:“买,只要你看的上的都可以带回去,哥哥给你买。”
沈清辞玉一般的手指从头指过去,但凡比较漂亮的琴都被挑了出来,顾云时啧啧两声:“阿琢,你那小琴房放得下吗?要不放我那里?”
沈清辞刚想回话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殿下,沈公子。”
沈清辞回过头,就看到了一个前几天才见过的熟人:张鸢。
沈清辞微微往后退了退,微微行了个礼:“张姑娘。”
“好巧啊,沈公子也来买琴?”
也?
沈清辞的眼睛转了转:“是啊,张姑娘也是来买琴的?”
“近日寻到了些曲谱,闲来无事就想来挑一把合适的琴。”张鸢眼里亮晶晶的,看似十分开心。
曲谱?沈清辞略有疑惑地看着顾云时,而顾云时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阿琢,你要是挑好了咱们就走吧,不是还要买琵琶?”
沈清辞看出顾云时眼里的不耐烦,顺势接话道:“那就这两张好了,一张放园子里,另一张放府里。”
“好。”顾云时命人店员收拾了两张琴,示意寒栖付钱。
沈清辞同张鸢告了别,与顾云时朝着另一家卖琵琶的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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