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清!”
姜海晏见此情形,彻底呆住了,那声嘶吼,只是下意识喊出来的。
不单是他,贯只哥、李学鹏,乃至那持刀的蒙古兵,也尽都惊呆了。他们全然没有料想到,这个柔弱女子,竟会如此果决地选择赴死。
但其实,陆河清早已有了赴死的决心。
上一次在万香楼后院,她被刘家公子胁持、来威胁姜海晏,她便深觉自己便是姜海晏的一个累赘。
累赘啊,怎么能因为自己而让他犯难呢?
所以,只消得自己死了,别人也就没法通过她来威胁姜海晏了。
以姜海晏的本事,虽然不能救出自己,但没有累赘的话,一个人脱身,还是有一线生机的吧……
姜海晏的眼睛,已是红了,红得心中的暴戾,要像熔浆一般喷发。
贯只哥毕竟有见识,最先从惊愕中反应过来。既然他已经没有了威胁姜海晏的筹码,便要一鼓作气将姜海晏拿下,以免再出现变故。
他大手一挥,步兵们立即向姜海晏冲去。
姜海晏双手握住剑柄,挥剑如刀,第一个蒙古兵横刀相挡,却只觉一股不可抵抗的力道汹涌而来,刀刃断开之际,还将他整个人都撞飞出去。
“啊!”的一声怒吼,姜海晏一剑斜着落下,将第二个蒙古兵砍掉了脑袋。
血水飞溅,瞬间染红了他半身衣服。
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接着,第三个、第四个,蒙古兵接二连三倒了下去。
便是伍烈等好手看来,也只觉姜海晏彷佛被九幽爬上来的恶魔附身了一般,俨然有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
那些蒙古兵更是被杀得心惊胆颤,头皮发麻,一时间都有了后退的趋势。
贯只哥怔了怔,更改了自己的命令:“绝不能让他活下来!快放箭!”
一时间,落箭如雨,覆盖了姜海晏周边。
姜海晏舞剑抵挡了一轮,第二轮时,终有一支箭突破了他的防御,射中了他的左臂。
痛楚瞬间扩散,令姜海晏忽然从那种魔怔的状态中醒悟过来。
他挡下第二轮箭,一把将左臂上的箭拔下,忽然转身,奔着石壁去了。
贯只哥见姜海晏竟是要逃,急忙喝令步兵追上,同时以射箭来干涉姜海晏前行。
只不过,瀑布水流又快又大,纵然蒙古弓箭手膂力过人,羽箭穿过水幕,也已无甚威力,竟未阻止到姜海晏。
伍烈等人虽然可以将内力灌注于箭身,却不曾射过箭,亦不可行。
忽听得李学鹏道:“瀑布下面应该也是通向对岸,我们何不涉水过河,给他来一个围追堵截,令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贯只哥道:“这水潭水深,恐怕不能涉水而过。”
李学鹏道:“走下游,下游水浅,骑兵速度快,先去下游过了河,再逆流来追!”
“好!”贯只哥多看了李学鹏一眼,吩咐李学鹏在内的七人道:“你们带队,从下游渡河包抄。能捉活的,不能捉到活的,也一定要将他的尸身给我带回来!”
“是!”七人听了,领着一众骑兵往下游而去。
此时的姜海晏,已退回到那处石穴。
苏辛早已通过瀑布的缺口,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看在眼里。见姜海晏神魂无主一般,更是满脸血渍,他咬牙道:“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你才有报仇的机会!”
“报仇?”姜海晏提起手中的剑,自言自语一般:“又是报仇?”
“今日之恨,你放得下么?”苏辛道他已是心如死灰,不禁出言刺激他。
姜海晏翻手一剑,将一名爬在前头、追到身后的蒙古兵刺死,冷冷道:“我放不下!”
“对,男子汉大丈夫,有仇必报!”
姜海晏两行清泪簌簌落下,方才要不是中箭的疼痛另他醒悟,又想起了答应陆河清的事情,他委实是想战死当场的。
但既然答应了陆河清,他又怎能忍心不去践行?
只恨,连她的尸首,都没法带回安葬!
凭着要对陆河清信守诺言的这点执念,姜海晏一手扶起苏辛,道:“我们走!”
不料苏辛却是摇了摇头:“那个姑娘之所以自刎,只是怕成为你的累赘。她一介柔弱女子尚有此觉悟,我堂庭须眉,岂能连累于你?”
说着,竟是使劲浑身力气,挣脱姜海晏的搀扶,往前一扑,身子登时随着一泻而下的河水坠入瀑布地下,再无痕迹。
姜海晏懵在原地,怔住了。
忽地,一名蒙古兵追了上来,从背后举刀劈向姜海晏的脑袋。
姜海晏被身后的破空声惊醒,往旁一偏,躲了过去。
那蒙古兵见姜海晏愣在原处,故此认为这一刀是必中的,不曾想被姜海晏避开,一刀劈了个空,重心不稳,登时坠入了深潭,与苏辛一样被激流吞没。
其后又是一名蒙古兵,小心翼翼,朝姜海晏挥刀。
眼下苏辛又舍了性命,姜海晏心中冷到了极点,身子侧开,避开一刀,同时舞动手里的剑刃,仍似挥刀一般挥动,正好从哪蒙古兵的颈部砍入,斜着砍落了他半边身子。
后边的蒙古兵接踵而至,此地纵然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卡,姜海晏单只一人,终究有力竭的时候,于是他只得放弃堵杀蒙古兵,转身向着石壁的另一端奔去。
中间有一段近一丈远的地方没有落脚点,此前姜海晏背着苏辛,心中又煞是紧张,故而不敢跳过去。
眼下苏辛已死,姜海晏少了个负担,又心中麻木,根本不计后果,故而纵身一跃,倒是轻易跃了过去。
背后追来的蒙古兵见了这段距离,宛若天堑一般,再无人敢尝试。
姜海晏就这般提着剑,从瀑布下钻到了深潭的另一侧。
他往深潭对面望去,已有稀薄的雾气弥漫,看得不甚分明。但他仍是见到那边排列着诸多蒙古将士。
姜海晏神情不悲不喜,只是抹了一把不受控制流出来的泪水,毅然转过身去。
便在这时,他忽听得一阵马蹄声从下游传来,心中吃了一惊,知道蒙古兵竟然合围过来了,当下不敢耽搁,继续寻找路径逃生。
深潭这似不似那边,通往上游的,并非一面陡峭的绝壁,倒是一个坡度不大的山坡,绵延颇长。
姜海晏边顺着这个山坡往上爬,随后往北边奔去。
但令他心惊的是,铁蹄声仍旧跟在他身后不远处。
他一双腿,又尚未学会苏辛的乘风诀,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马?没跑出多远,铁蹄便已追了上来。
其中有人喊道:“姜海晏,你那相好的已经死啦,你难道不愿下去陪她吗?”
听得声音,姜海晏便知此人是李学鹏。
他没料到李学鹏亦加入了追逐行列,如此一来,只怕其余六人亦不会置身事外。
果听得曲不一的冷笑声:“还跟这小子废什么话?直接送他下去便是!”
一名蒙古兵已策马冲到姜海晏身后,一刀顺势挥下。
姜海晏矮下身,在地上打了个滚,顺势出剑,将一只马腿砍断。那马儿登时发出一声哀鸣,载着蒙古兵跌倒在地。
姜海晏还来不急松一口气,忽听得背后传来一阵怪异的声响,情知有异,忙在地上打了个滚。
那怪异声响,正是曲不一抛出的铁爪。
曲不一原本用牛筋混编出来的绳索在竟陵被徐志阳一剑破去,事后原是想用普通绳索来代替的,但考虑到普通绳索不牢靠,是以换了一条铁索。
但铁索分量不轻,因而抛出去的速度比从前慢了许多,才让姜海晏侥幸躲了开。
姜海晏尚未起身,伍烈忽然跳下马背,朝他拍来一掌。
姜海晏单膝跪在地上,暗运万象诀,朝伍烈砍出一剑。
伍烈不敢硬接,手掌一转,已与剑刃错开。
姜海晏不敢恋战,仍是向着浓雾当中奔去。
那伍烈舍了马儿,竟是和姜海晏比起脚力。
其他人均是骑马,很快便超过伍烈,直朝姜海晏追去。
很快便又骑兵从左右两边绕行,意图姜海晏包住。
眼看一直都在身后追逐的李学鹏快要追到,忽听得旁侧传来一声惨叫。
姜海晏一怔,还来不及思索究竟发生了什么,忽然见得眼前出现了一道断崖,唬得他急忙停下脚步。望着那崖底被雾气拦住的断崖,原本死气沉沉的姜海晏竟然产生了一丝涟漪,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彷佛后怕。
想来那声惨叫,便是一名蒙古兵心里着急着要包围姜海晏,骑马速度过快,导致发现断崖时,已是太晚,冲入了断崖。
可转过身,李学鹏等六人,协同奔走而来的伍烈,已将他的后路完全堵住。
断崖一侧,又有马蹄声传来,想必是骑兵沿着断崖向姜海晏包抄过来。
“河清啊河清……横竖都是死路一条,你又何必再让我们分开呢?”看着断崖,姜海晏心中一阵苦涩。
“动手吧!”伍烈道了一声,已朝他疾奔而来。
于此同时,包抄过来的蒙古兵已冲出浓雾,眼见姜海晏的身影,举起刀刃,便朝将他狠劈了下去。
姜海晏又恢复默然,冷道一声:“便是死,也得找个垫背的!”
他原是看向伍烈的,但伍烈奔走的速度毕竟不如马儿,蒙古兵已先冲到了姜海晏身前。
姜海晏举剑迎上去,趁那骑兵的刀刃落下之际,后发先至,已将他连手带剑一块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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