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穿过密密麻麻的树冠,树叶,落在宇文琉璃的身上。
已经恢复了少女模样的宇文琉璃还没有睁开眼睛,脸上有两行清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淌,如山间的小溪,如屋檐上的春雨。
坐在一旁生火的李修元不知公主梦见了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那一块二丈高的石碑已经消失在他的眼前,连着那些神秘的文字一起,就像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只有依旧闭着双眼的少女知道,在她生命中,在她的躯体,在她的神海里,终是多了一些,说不清,明不明的东西。
蜉蝣一生,她也如那微小的生命一样。
在石碑的世界里,在李修元的眼前,花了整整十天的时间,走完了一生的长度。
从这一刻开始,连着她的凤凰神火之中,如李修元斩出的那一道若水之剑,有了一线不规则的线条。
这,是她在黑风沼泽中无意之间得到的机缘。
正如李修元走过那十里小径,二次回头,第三次从那石壁之上,触摸到的线条一样。
上古鸾鸟入体的公主,在化凡不久之后的清晨,在这最老最神秘的古树之下,触碰到了那一丝天地法则。
只是,当下的少女并不知道。
她甚至没有一丝的喜悦,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九幽之下的地狱,还是依旧在人间。
过了半晌,一壶灵茶煮好。
李修元倒了一杯灵茶,放得微温之后,轻轻地放在少女的手中,并轻轻地唤醒了她。
说道:“天亮了,喝茶。”
......
“天亮了,喝茶。”
梅山上,云天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的老和尚苦笑道:“师兄,这究竟是琉璃的福气?还是李修元带来的机缘?”
老和尚端起面前的灵茶喝了一口,微微一笑:“这可真是神奇的一幕啊,他可是替师妹做了一回老师。”
没有回答云天虹的问题,老和尚却对李修元赞不绝口。
轻声说道:“以不争而争,这不就是圣人之道?将所有的机缘拱手让给身边的朋友,随缘如水,顺应天道。”
云天虹点了点头:“关于天地之间的法则,自然是顿悟最好,便是琉璃回到梅山,一时之间怕也无法从我们的言语中去感悟。”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云紫衣带着小蝶儿进到了大殿。
小蝶儿远远就问了一句:“师尊,有我师傅的消息吗?”
云天虹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笑道:“他的消息不能告诉你,不过他倒是给你们带回了两样好吃的宝贝。”
说完将一枚空间戒放在云紫衣的手里。
交代道:“煮一锅肉汤,我们中午尝尝,剩下的分给你的师妹,师弟们,看看他们能不能一日破境。”
云紫衣吓了一跳,问道:“这是小贼......李修元给的宝贝?”
“原来师傅又去打妖怪了?”小蝶儿咯咯一笑:“看来我一会要把师弟抓起来,他又在睡懒觉。”
云天虹笑了笑:“这一块是黑蛟肉,还有一块却是上古的黑鸟,连我也不知道为何物,我去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小蝶儿点了点头:“师尊,我师尊现在跟琉璃师姐在一起吗?有没有给小蝶儿和师弟找到什么宝贝?”
“蛟龙的不死龙魂应该是给你师弟的,他好像给你找到一块上古的玉佩,这可得等下回你见到他时,再问了。”
云天虹抱着她幽幽地说道:“按说你师傅眼下什么都不缺,我让他去看看,也只是替你们两人寻找一些机缘。”
小蝶儿想着自己的那把灵剑,忍不住嚷嚷道:“师傅眼下是穷鬼,他把最好的宝贝给了小蝶儿和师弟。”
云紫衣早就等不及了,当下拉着小蝶儿往大殿外冲去。
一边嚷嚷道:“师尊我也得把师弟喊起来帮忙,那家伙竟然跟乌鸦师弟一样,喜欢睡懒觉了。”
小蝶儿跟着嚷嚷:“师尊,一会我跟师姐煮好了肉,再喊你们哦。”
看着消失在大殿里的两女,老和尚笑了笑:“有了两个小家伙,我们这往后的日子都不会寂寞了。”
“这也是天意吧。”
云天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笑道:“原本我跟师兄你去蓝田,只想过一回凡人的烟火日子,谁知道会遇到小蝶儿和乌鸦啊。”
老和尚闻言大悦,笑道:“谁知道那家伙只是跟我们隔了一条长街,这是我修行以来最有意思的一件事。”
云天虹点了点头:“唯有不经心遇到的美好,才是值得我们去留恋和付出的美好。”
“就像那年,师妹在牛角镇上遇到李修元一样?”
老和尚想到当年之事,忍不住淡淡一笑:“在我看来,师妹当年一行,也值得回味啊。”
“他啊?当年我可是冲过去找他麻烦的。”
云天虹咯咯一笑:“他当时还不知道我是紫衣的师尊,胆子却大到无边,现在想想,还真有意思。”
......
幽幽地,宇文琉璃睁开凤眼,一滴泪落在了捧在手里的杯中。
手里一杯热茶,身边传来一声温暖的问候,让她于电光石火之间,从九天之上,九幽之下,回到了人间。
右手捧着落入一滴泪水的灵茶,默默地,一口一口喝光。
搁在面前的石台上,李修元又为她添上一杯。
左手摊开,却是捏着一颗不大不小,如月牙形状的种子。
种子上有细细的纹路,就像她的石碑世界里看到的那一幕,甚至被她的小手掌心,也有细细的纹路。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宇文琉璃问道:“我这是做了一场梦?还是真的经历了一场生与死的磨难?”
李修元摇摇头:“我不知道,石碑在你出来的那一瞬间便消失在我的眼前,就像是被一阵风带走了一样。”
“那么,我在这里坐了多少天?”
宇文琉璃只觉得喝了一杯灵茶还不够,嗓子就跟那干裂的大地,跟那老死的树皮一样。
李修元将煮好的粥端过来,打了两碗放在石台上。
静静地回道:“十天,九为极十为圆满,看来这一次你的感悟堪比去年冬天,到今年的夏日,恭喜。”
“没想到,转眼间已经过去了十天,好漫长,就像过了一生一样。”
宇文琉璃叹了一口气,继续问道:“看来百里云烟,跟芷兰姐姐她们,都已经得到自己的机缘了吧。”
李修元摇摇头:“不知道,她们已经一路往南而去,既然你已经醒来,吃过粥,我们可以往南边去看看。”
宇文琉璃闻言浅浅一笑,脸上露出清冷的神情。
直到安安静静吃完一碗粥,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笑容却比之前从容了一些,少了一些鸾鸟的戾气。
跟李修元幽幽地说道:“去年冬天涅盘中的我,是没有意识的。”
李修元点了点头,回道:“这个我有最深刻的体会,这么说,你这回是清醒的?”
“没错,我的神魂进入了那方石碑的世界里,看着这颗种子在我的手里发芽,生根,长大,长成一棵大树,开花,结果......”
“看着我自己一天一天,跟面前的大树一样长大,然后老去......最后一道惊雷落下,我跟那棵树一起燃烧了起来。”
叹了一口气,宇文琉璃无助地说道:“那树死了,我也死了。”
李修元闻言,一时怔怔无语。
他想起了自己在忘川上的百年风雨,想起自己的深渊之下身化地藏,不知修了几十年的佛。
却没有想到,原本骄傲冷漠的鸾鸟,再次经历一回生死轮回之后,竟然连着性情也变了一些。
也许,这样的性情更适合涅盘之后的公主。
想到这里,他又往宇文琉璃的碗里添上白粥,笑道:“凤凰涅盘有九转,你才燃烧了三次,别急。”
宇文琉璃点了点头,浅浅一笑:“也不知道算命先生,在路上会不会遇到危险。”
......
呜呜呜,废墟里之中突然刮起了风暴,卷起漫天的尘埃落叶枯树,恨不得将行走在废墟里的人们,统统都卷上天空。
守了一夜,两栋石屋的修士都没有等到危险。
天亮之后,便各自散开,在废墟里,在废墟的周围寻找各自的机缘。
只有神算子和公冶野望两人没有去,两人守了大半夜,现在哪里有力气去寻宝。
端木斐也没有去,他在安排好众人,吃过早饭之后,便来找神算子和公冶野望两人。
在他看来,昨天夜里实在太安静了,完全不像是有危险的样子。
三人守着一壶灵茶,一边聊着昨天的事,想着今天夜里会不会再有麻烦?
最后三人得出的结论是,不管夜里会不会有危险,过了午时,他们都要好好歇息,睡个够,谁知道今天夜里会不会有危险?
就在这个时候,早起外出转了一圈的吴玉莲回到了石屋,看着面前的三个男人,忍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公冶野望忍不住问道:“难不成,因为我们人多,那些家伙怕了,夜里不敢来找我们的麻烦?”
“你想多了,这里可不是你们秋云山。”
吴玉莲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我刚刚问了那个前辈,他说后天夜里是月圆之夜,在这之前,那些家伙不会出现。”
神算子一听,忍不住问道“月圆之夜,有什么讲究?”
端木斐也跟着说道:“难不成,有些鬼怪要到月圆之夜才会出现?还是这废墟里的机缘要等到月圆之夜?”
公冶野望给吴玉莲倒了一杯灵茶,放在她的手里,嘿嘿笑道:“先喝口茶,别急,慢慢说。”
吴玉莲显然没想到这家伙,突然变得温柔了起来,一时间感觉有些怪怪的。
浅浅地喝了半杯灵茶,看着眼前的三人苦笑道:“没错,传说中的灵泉要月圆之夜才会往外涌出。”
“想不到,这里竟然真的有传说中的灵泉啊?这都千百年了。”
端木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道:“我们发财了?”
吴玉莲摇摇头,轻声说道:“是也不是,后山的灵泉涌出之时,也是那些家伙出来的时候。”
神算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看来我们都在等着月圆之夜的到来。”
端木斐忍不住问道:“请问圣女,那些究竟是一些什么样的妖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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