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意外的是，昕姐找上了沈留月。

华亚大厦，书咖里。

昕姐与沈留月相对而坐。看得出来昕姐这些日子来一定操了不少心，连粉底都盖不住她脸上的憔悴。

沈留月安静地坐在那里，等着昕姐开口。

“顾漆这孩子，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昕姐说道，“当时我手底下带的唯一一个艺人刚跟公司解约，顾漆也才刚签华亚，林总就把他分给我了。他是个认真踏实的孩子，跟圈里很多逐名追利的人都不一样，一心一意地只想搞好他的音乐。

“可是国内没有好的舞台，他也只能这么耗着，被迫去做许多他不喜欢做的事情。再加上他以前在韩国的KJY当练习生，没少受欺负，又经历过全网黑，心里面多多少少会留下点创伤。仔细想想，自从我接手他之后，好像就没见他笑过，除了……”

昕姐定定地看向沈留月，“那天在车上赶通告的时候，他看着手机，突然笑出了声，给我吓了一跳。我偷偷瞄到，他当时在看你出道前的vlog。”

沈留月一怔。

“按理说，我作为顾漆的经纪人，不应该让他和女艺人，尤其是女爱豆有过多接触的。”昕姐继续说道，“可我也没有办法，他现在每天把自己关在家里面，我都见不到他。梁深曾经是他在KJY当练习生时唯一的支柱，如今连梁深都不在了，他该怎么办呢？他现在心理状态这么不好，我都怕他哪天，哪天就……”

昕姐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作为公司的老员工，在一个小爱豆面前竟然忍不住有些哽咽。

“昕姐想让我去劝劝他？”沈留月有些犹疑地开口问道。

“也不能说是劝。”昕姐平复了下心情，“这种事情没有人能劝。与其说去劝劝他，倒不如说是去陪陪他。”

沈留月许久不曾见过顾漆了，如果可以，她巴不得现在就出现在顾漆的面前，用力地去抱住他，告诉他：“你不是一个人啊，还有我在啊。”

可她知道她不行，她还不能做那个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顾漆身边的人。

沈留月压下自己心中的悸动，问道：“他肯见我吗？”

又或者说，我在他心里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能见到他吧。”

……

顾漆住在一个高档小区里，每栋楼都是一层一户。

沈留月一直到顾漆家门口前，仍然觉得一切那样虚幻而不真实。

她在门前徘徊了好久——如果有人在的话，八成会因为她是来偷东西的——终于下定决心，按响了门铃。

没有人回应。

其实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沈留月感到心脏在怦怦乱跳，说实话她还没有完全做好与顾漆见面的准备。

沈留月稍稍按下了自己紧张的心情，再一次按响门铃。

她安静地站在门前等待着。过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不会有人回应了。

“你怎么来了……”

门没有开，但从里面传开了一个熟悉的，略带疲惫的声音。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沈留月将在心里打好的草稿忘得一干二净，顿时结巴起来，“我我我来看看你……”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对不起……小六……我……我不想见任何人……”

从拍完电影到现在，长期的营养不良已经让他瘦得脱相了。他连稍微紧身一点的衣服都不敢穿，害怕自己瘦成皮包骨的样子吓到别人。再加上这些天，失眠症又开始发作，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即使睡着了也总被噩梦唤醒，他眼下一片乌青，脸色更是白得不正常。

他这个样子，沈留月见到了，恐怕也会被吓到吧。

“好……”沈留月有些许落寞，随即整顿整顿心情，“没关系，小七哥，我可以不进来，我就在这里陪陪你。”

顾漆心中一动，刚想说的话顿时哽在喉间。

沈留月见他没有说话，只当他是默认了。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真的很凶。”沈留月背靠着门说道，“当时是第一次公演的时候，你说我不像c位，我想着那好啊，我就做一个真正的c位给你看……

“后来慢慢地我才发现，你一点都不凶，你比任何人都温柔，甚至……”沈留月顿了顿，随即笑道，“还很可爱。”

顾漆愣住了。

“还记得‘我是一匹人’吗。”沈留月冷不防地道。

顾漆忍不住轻笑出声。

沈留月隐约听到了他的笑声，但又不太确定，其实她本就没指望着顾漆能一直守在门口听她唠叨这么多话。

“你在我被人跟踪之后送我回酒店，送给我玫瑰花和月亮手链，我的隐形眼镜碎进眼睛里的时候也是你帮的我，还有那个偷偷找viki姐给我配角膜塑形镜的那个人也是你吧。”沈留月仔细回忆过往的点点滴滴，连她自己也才猛然惊觉，原来顾漆曾为她做过这么多事情。

沈留月斟酌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你真的很好，小七哥。”

顾漆感到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有些欣喜又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来。他背靠着门，茫然地望着前方漆黑一片的客厅。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地爱自己，好好地照顾好自己。”沈留月说道。

这样，我才不会担心。

空气静默了许久，门里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我也很想过得没心没肺，过得快乐坦荡，我真的……真的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