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历】

【很久以前，我叫周超。】

【不过，这个名字，我已经有很多年不用了。现在，大部分人叫我兄长，但兄长叫我影子。】

【我，是兄长的影子。】

【从我加入教派的第一天起, 我就知道了自己的任务。】

【因为，我和那个男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他看着我笑了，对我说：我是兄长，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影子了。只要你不乱来, 你就是青山城地位和权利仅次于我的人。】

【为了让我更像他, 兄长对我进行了很长时间的训练，以及残酷的手术, 我身上每一个疤痕，甚至每一根体毛，都和他没有任何区别。我的声带被改造，胎记被抹去，就连性格，都被他用可怕的超凡邪术扭曲掉。】

【然后，他强行给我灌注了超凡仪式。】

【为了让我的实力尽快提高，兄长强行给我举行了多次超凡仪式。又为了防止我疯掉，给我喝了正常人许多倍的魔药。】

【我虽没发疯，但这样密集的魔药灌注，还是对我的脑子造成了影响，我的脾气变得愈来愈暴躁，愈来愈难以捉摸。】

【但，没想到的是，教派里的人，却因此，对我更加敬畏了！】

【这就是人上人的感觉吗？真好……】

【兄长决定, 在邪月节这天, 用圣火石碗淬炼出的魔药，把整座城市的恶意诱发出来。他相信，这样一定能让母亲高兴，让母亲降临这个世界。】

【兄长是无所不能的，他的话，我当然相信。】

【蠢货！吴魁这个蠢货！母亲的石碗居然被他弄坏了半个！】

【好在，半个石碗，虽然效率慢了点，但也能用……】

【圣火石碗的功能，是可以让可怜虫体内提炼出来的毒汁，变成可以在空气中释放的气态魔药。到时候，只要在人多的地方释放，所有吸入气体的人，全都会被怒火与恶意吞噬。】

【等到人们的恶意达到巅峰，母亲，就会醒来！】

【哼，青山城的虫子们一定想不到，这样的地点，我们一共准备了六处！】

【什么！为什么我们的据点会被发现！是了，一定是吴魁那个蠢货……一定是他, 被青山城的人抓住后，把我们的位置供了出来！】

【不，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我不能死，我是兄长！我怎么可以死在这种地方！】

……

山坳里的战斗结束了。

鲜血在火焰中沸腾，尸体在爆炸中颤抖，勇气在诡异中消散。

藏匿在青山城外不知道多少年的邪教团伙，疯祸之子，至此，终于被剿灭了。

但……

“李维，你确定？你要知道，如果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哪怕你是个外围行动军官，也是要上军事法庭的。”白展利剑一样的眉毛皱了起来，语气也罕见地严肃了许多。

“你要知道，这关系到整个青山城的安危。”

“司令，谁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李维严肃道，“我愿意以我的性命发誓。”

“跟我来。”老白不再多话，带着李维朝临时指挥所走去。

老白命令警卫员，任何人不准靠近指挥所。

进入指挥所后，他看着李维，申请严肃问道：“说吧，怎么回事？”

李维把自己在病例里看到的情报，告诉了白展。

白展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他没有继续问情报的细节，而是紧紧盯着李维，语气里带着几分凝重：“在你继续说情报之前，你需要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终于还是来了。

李维心里咯噔一下。

“白司令，我为什么会知道，一句话讲不清楚，但请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李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诚恳一点。

白展思索片刻，摇头：“你这样说，没法说服我。”

但他话音一转：“不过，这件事可以随后再说，你先说情报吧。”

李维点头：“好，那我继续说情报，那半个圣火石碗……”

然后他就被白展打断了：“时间到，你可以说你的秘密了。”

“……？”李维眼角抖了一下。

“行吧，那我就说了。”他摇摇头，叹了口气。

李维在心中暗自思索，同时控制着脸上表情，摆出一副“诚恳中带点恐惧”的神色。

“我之所以不说，是因为，我对自己的状况有点害怕。”李维控制着表情，举起手，指了指自己。

“首先，我很确定，自己身上没有长出任何额外的器官。”

“嗯，然后呢？”老白点头——李维不是超凡者这件事，当初体检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了。

“然后，我每次切尸体的时候，都能感知到一些死者生前的记忆碎片，虽然是些很零碎的记忆片段，但也足以让我知道很多情报了。”

李维控制着面部肌肉，做出诚恳的表情：“我很害怕，不知道自己算是什么怪物，所以一直不敢说。”

“竟然有这种事？”白展眉头挑起，神色惊讶。

“竟然有这种事……”他在地上来回踱着步子，一边喃喃自语，神色渐渐激动起来。

李维在一旁虚着眼，努力让自己表情一本正经，心里有点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说辞，能不能过了关。

你最好相信我说的。

不相信的话我再编一个。

许久，老白一拍手，自言自语道：“是了！这就能说得通了。”

他指了指椅子，示意李维坐下。

“你这种情况，我虽然也是第一次见，但在一些古老的资料中，曾经听说过……”

李维心里咯噔一下，莫非灾厄医书不是独一份？

然后，他就听到老白说：“你听说过，纯净者吗？”

“纯净者？”

老白又给自己点了根烟：“古代资料中看到的，说这个世界上，天生有一些人，可以完美过滤神明知识中的负面力量，不会长出任何额外的器官……”

“我想，你和你那个白头发的小女朋友，应该就是这种情况了……这也能解释清楚，为什么你们两个会自然接近……恐怕是因为同类的吸引力吧。”

李维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安然时，自己那种完全不受控的心动感，认为老白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但他随即否定了这种可能——自己在吸收神明能量时，能明显感觉到那些可怕的负面知识，对自己的侵袭。

所以他很清楚，自己绝对不是什么纯净者。

所以，他和安然彼此互相吸引，多半是有别的原因。

李维思索了几秒，凑到老白跟前，很是认真地跟老白说：“白司令，有没有一种可能……”

“安然会喜欢我，主要是因为我长得比较好看？”

“……”老白翻了个白眼，“之后给你选个好点的序列，就知道你是不是真正的纯净者了……现在，继续说你的情报。”

“是！”

李维刚准备开口，外面传来一阵豪爽嘹亮的笑声。

“白司令呐！我老胡找你邀功情商来啦！”

胡团长来了。

身材高大，步子极快，门口的警卫员根本没来得及拦住他，就被他闯了进来。

“白司令！大胜仗！那些邪教徒的尸体，十几辆卡车都装不下呐……”他说着说着，很是猥琐地凑到老白跟前，“白司令，老胡这仗打的，还成吧？回头记得在我们高司令跟前，替老胡美言几句？”

李维皱了皱眉头。

虽然他本人，是坚定的暗杀背刺踢裆理论践行者，但他始终认为，既然是军人，就应该有军人的样子。黎明之剑这群士兵，一顿火炮过后扭头就跑，让他始终觉得，有点不像是真正的军人。

刚好老胡看到了他的表情，明白李维的情绪。

大胡子军官也没生气，转身过去，搂住李维脖子，凑近点，笑着问道：“小兄弟，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样做，很没骨气，很丢人？很不像军人？”

李维点头：“是有点。”

“军人，当然应该刚毅、坚强、有骨气。”老胡点头，随手摸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可你要知道……”

他吐出一团烟，语气幽幽的：“在污染区，人类的数量是有限的，感染怪物的数量，是无穷的。”

“以有限的士兵去面对无穷的怪物，我们怎么打？只能这样——打了就跑。”

“因为，只要我们还活着，我们就可以多杀几个怪物。”

“今天杀一点，明天杀一点，总有把怪物杀光的时候。”

“可如果我们死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这么打仗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