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
把布兜塞到江援朝手中,陆向北揉揉小孩儿的发顶,浅声说:“等你有能力撑起这个家,照顾弟弟妹妹时,我们自然不会再送东西给你。不要有压力,都是些穿过的衣物,给别人是给,给你们一样是给,既如此,你大可不必推拒。”
江援朝抿唇,半晌,他仰起头,看向陆向北和叶夏:“可你和小夏姑姑已经送过我们不少东西,现在,我多少能挣点工分,再有大队上对我和弟弟妹妹的帮助,还有我爸留下的抚恤金在,我们的日子不难过下去。”
“嗯,你们的日子是能慢慢过下去,但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要是不收,是想看到你小夏姑姑生气吗?”
陆向北说着,好看的眉梢禁不住微微上挑,见状,江援朝不自觉地将视线挪向叶夏,带着些许迟疑,哑声说:“小夏姑姑,你别生气,我没有故意不收你送的东西,我只是不想再给你添麻烦。”
“东西给你你就拿着,记着,要好好学习,要照顾好弟弟妹妹。对了,你自个的学习也不能荒废。”
在小孩儿头上揉了一把,叶夏笑笑,又揉揉江爱华和江爱民的脑袋,眸光柔和,柔声说:“在家听哥哥的话,在学校听老师的话,做一个好孩子,能做到吗?”
江爱华点头:“能。”
江爱民学着姐姐的样儿,小脸紧绷,同点头,一脸认真地扬起奶音儿:“小三听哥哥话,听老师话,小三是乖孩子。”
被哥哥姐姐没少带去学校,当哥哥姐姐们上课时,江爱民要么坐在教室门口的台阶上,要么靠墙坐在教室前面,一堂课下来安安静静,从来不打扰老师上课,是个很乖觉的小孩儿。
“嗯,小三棒棒哒!”
叶夏赞了小孩儿一句,把自己手里拎着的网兜递到江爱华手中:“你们正在长身体,别舍不得吃。”
江爱华吸吸鼻子,红着眼眶说:“谢谢,谢谢小夏姑姑!”
叶夏摇摇头:“不用。”帮着这仨孩子,她只是希望他们能够平顺长大,不至于没有大人在身边看顾,早早夭折。
忽然,叶夏似是想到什么,问江援朝:“你妈这一年可还有登门?”
江援朝点头,又摇摇头:“来过两次,但每次都有被二爷爷和咱大队的人赶走,见从我们这真讨不到好处,后来就没再
过来了。”
“别难过。”
叶夏安慰。
“我和弟弟妹妹不难过的,在她抛下我们那一刻,她就已经和我们没了关系。”
难过?
为一个抛弃孩子的女人难过,他不会,妹妹和弟弟亦不会!江援朝如是想着,对他的母亲别说是恨意了,就是怨气也已荡然无存,他不会花时间去怨恨一个心里没儿女,冷血无情的女人。
陪着仨小孩儿说了会话,叶夏和陆向北离去。
不管是周末,亦或是寒暑假,只要在家,江学谨哥几个都会去地里上工,好帮着家里多挣点工分,而这个暑假江学谨因有训练任务,
依旧没有回家,但江学言、江学慎如以往一样,照常扛着农具去地里,江小五则带着龙凤胎去山脚割猪草,总之,家里大大小小都忙活着,可是当叶夏和陆向北去拿农具要跟着去上工时,家里大大小小一致持反对意见。
“你就待在家,至于隽朗,他是客人,没理由让他跟着去上工。”
“爸,我有力气,上工累不到哪。再说,小五他们都知道割猪草挣工分,我这做姐姐的总不能闲在家躲懒吧!”
“他们是去玩儿,等会就会回来,你回家又待不了几日,眼看着到月底就要走,不好好在家歇着,挣什么工分?”
江安丝毫没有被闺女说动摇。
“爸,咱们走吧,有隽朗在,他会看着夏夏的。”
江学言说着,视线挪向陆向北:“夏夏要是实在闲不下来,你就负责帮着她给咱们做饭吧。”
“我和你们去上工,夏夏在家做饭,顺便给地里送水。”
陆向北不想吃闲饭,更不想给媳妇儿脸上抹黑,然,随着他音落,江学慎说:“你不是大队上的社员,上工没工分可拿,不信,你问爸。”
不待陆向北做声,江安低沉的嗓音便扬起:“老三说的没错,你上工拿不到工分。”
“我可以拿到工分。”
叶夏目光灼灼地看向她爸,熟料,江安却摇头:“你的粮油户口关系已经转至农大。”
这话虽说的隐晦,但叶夏明白他爸话中的意思,户口没在大队上,上工同样等于白上,因为从真正意义上来说,她不再算是大队上的一份子,叶夏想通其中的关节,眼珠子忽然一转,笑说:
“爸是大队长,我上工给不给记工分,还不是您说了算。”
江安宠闺女,即便能通融,给闺女上工记工分,可他哪里舍得闺女上工受累?
“听话,这徇私的事儿你爸我是做不来的。”
留下话,江安招呼江学言、江学慎跟上,爷仨扛起农具走向院门口:“待在家看看书,累了就去屋里睡会。”
听着这话,叶夏好无奈。
“听爸的,咱们在家搞好后勤工作。”
拿过媳妇儿手上的农具放回原位置,陆向北说:“你去看书,我到山脚找小五他们。”
“不帮着家里干活儿,我看什么书?”
她又不是只会读书的书呆子,随时随地都能抱本书看得入迷,何况这次回家待不了几天,不想着帮家里做点事儿,成日在家吃了睡睡了吃,这种事她可做不出来。
陆向北看着媳妇儿,满目宠溺:“这不是怕你累着么。”
叶夏傲娇地哼哧一声,说:“你累到我都不会累到。”
她有多大力气,他不知道?
“这话好有道理。”
陆向北意味深长地说着,察觉到神色耐人寻味,叶夏禁不住目露疑惑,就在这时,陆向北凑到她耳畔,低语一句,闻言,当即就令叶夏脸上红霞飞,她嗔眼爱人,佯装羞恼说:“你能不能正经点?”
她那句“你累到我都不会累到”是他说的那个意思吗?就会想些有的没的,真是够了!
“我怎么不正经了?”
陆向北一脸无辜:“本来就是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这话我不觉得哪里有错。”
“你还说?”
叶夏瞪眼:“你脑洞很大!发散思维能力超级棒,要不要我给你点奖励呀?”
“你给我就要,你不给我也没意见。”
陆向北状似小媳妇儿,走在叶夏身侧,压低声音说着。“你的脸皮就像皇帝的老娘。”
叶夏同样压低声音回句嘴,闻言,陆向北喉间发出低笑。
“笑什么笑?”
这会子约莫早晨八点来钟,村道上鲜少有人走动,于是,叶夏上手就在爱人胳膊上拧了下,故作凶巴巴:“再笑我要你好看!”
陆向北黑眸中情愫流转,语带宠溺说:“年轻真的很好。”
她和他真得像是青春期的少男少女,看着她娇俏灵动的样儿,他这心里啊,简直是比蜜还甜!
叶夏闻言,嘴角微不可察地弯起抹弧度,她没说话,却知道爱人所言何意。是啊,年轻真好,可以淋漓尽致地挥洒青春,可以痛痛快快地嬉笑玩闹,
可以为自己的梦想任性、倔强,可以……总之,年轻真好,让你在成长过程中,能把想做的都一一去实现。
拥有青春,等于拥有激情,在人生前进的旅途中,努力拼搏,朝着自己的目标奋进,再奋进!
“在想什么?”
半晌没听到媳妇儿做声,陆向北禁不住问。轻摇摇头,叶夏暗自好笑,她的思维发散能力丝毫不亚于身旁这人,瞧她,就因他一句“青春真好”,思绪一瞬间抛锚,飘的不是一般远。
麻溜地帮三小只割好猪草,叶夏没急着把人带回家,而是上山前往“师父”留给她的“瓜果基地”,又找到一处山间清泉,
在那捉了好几条又大又肥美的鱼儿,并活捉三只野鸡和三只野兔,好吧,不管是鱼儿,还是活捉的野鸡野兔,皆是叶夏自空间“偷渡”出来的,自不会让三小只看到。
出门时,两人都有背着背篓,这会子,除过三小只的小背篓中全装的是猪草,叶夏和陆向北的大背篓中,一个里面装的是瓜果,一个里面装的是野鸡野兔和鱼儿,中间铺着猪草相隔,背篓上面亦盖着厚厚一层猪草,很难让人发现异样。
“姐姐,草莓好甜呀!”
小秦柠被叶夏牵着走进村里,回味着在山上吃到的草莓,小家伙幸福地眯起眼睛,砸吧了下嘴儿。
“回到家继续吃。”
叶夏语中带笑轻语:“但柠柠一定要记住,不可以在外面随便乱说哦。”
“我知道哒,姐姐没回家前,三哥有带草莓回家,还有带大西瓜和甜瓜回家,二姨说啦,不能在外面随便和小朋友说起,不然,咱家就没有好吃的啦!”
五岁多快六岁的小孩儿,已然懂事,这不,小秦柠听到叶夏所言,捂着小嘴巴,很认真很小声地说着话儿,且不时小心翼翼地朝四周围看看,逗得叶夏好笑不已。
和三小只边走边说话,待回到家,叶夏直接给热水瓶中倒入从空间里拿出的冰凉果汁,着陆向北送去地头,给江安和江学言、江学慎喝,她则在家给三小只洗了碗草莓端到堂屋去吃,又麻溜地回到厨房蒸凉皮。
准备工作她昨晚就有做好——先是和面,面和的比较硬,醒了约莫二三十分钟,进行洗面,也就是将把面团放在水里用力揉。
待水成为白色面糊,将面糊倒到另一个盆中备用,然后朝面团中再填一些水继续揉,如此连续洗了五遍,把所有洗好的面糊过筛两次,用保鲜膜封好。
要说的是,叶夏把封好的面糊当着家里大大小小的面用竹篮垂吊在前院水井中,方便冷藏沉淀一晚,实则,她睡前把竹篮从水井中提上来,
直接放入空间进行保鲜沉淀。大清早,不等家人起来,她从空间里把东西又拿出来放在厨房,随后,家里人只剩下她和陆向北,
东西重新被她放回空间。因此,这会儿她先蒸熟揉好的面筋,接着把沉淀好的面糊去掉最上面的水,开始蒸起了凉皮。
蒸凉皮不难,何况叶夏厨艺相当过关,不到十一点,面糊全被蒸成凉皮,叶夏开始调汁、面筋切块、切黄瓜丝,把一切都拾掇好,正欲出厨房洗把脸,不成想,院门口传来急惶惶的喊声:
“夏夏!夏夏!你在家不?要出人命了,你赶紧和叔走一趟!”
李卫东满面焦色,一看到叶夏从厨房出来,就拉着叶夏要走。
“怎么回事?你倒是先说清楚,不然,我这么空人过去,怎么救人?”
叶夏站着没动,精致的脸儿上一派严肃,她直直地看着李卫东,闻言,李卫东几乎是带着哭腔说:“你婶子怀着九个
月的身子,
二十来分钟前,被李翠莲那婆娘一把给推倒,这会子你婶子大出血,肚子里的娃娃怎么都出不来,有人说你回来了,姜婶就让我赶紧请你过去,夏夏,你一定要救救你婶子和小侄子啊!”
李卫东是李大军的小叔,嗯,和姜婶的小儿子宝福是穿开裆裤长大的好兄弟,原本在村里有二流子之名,但自从被叶夏从野猪嘴里救下一条命,
紧跟着又被叶夏言语教做人后,这位二流子竟然一改二流子习性,变得又勤劳又会说话,在去年九月下功夫追上一女知青做媳妇儿。
那女知青姓任,名吟秋,五七年被上面送到大梨树,同来的还有任清秋的弟弟任清晏,两姐弟,当年一个十五,一个十一,
看二人年龄小,身边又没个大人在身边,大队上把江氏一族空出来的祠堂给俩姐弟住。祠堂很大,任吟秋姐弟俩打扫除两间房子,
就那么在大梨树安顿了下来。至今七年过去,因两姐弟长得好,又一个文静,一个斯文,村里对这两姐弟有好感的小伙子大姑娘不少,
但俩姐弟话少,除过日常上工,集体开会,鲜少和村里人走动。但年龄渐长,回家无望,任吟秋心里苦,对生活实在难再有奔头,于是,在李卫东厚着脸皮数月帮着上工,送吃食的情况下,点头答应嫁给对方。
李卫东是真稀罕任吟秋,看这位准姐夫对姐姐是真得好,弟弟任清晏没有出言反对。毕竟他们有可能要一辈子生活在大梨树,
能完完全全融入这个村里,无疑是在这儿成家。婚后,任吟秋被李卫东疼着、宠着,极少再去地里上工,加之她结婚仨月传出有孕,起初不赞成小儿子娶知青的李家二老,算是真真正正接受了任吟秋这个儿媳。
而今日,本来任清秋怀着身子好好待在家养胎,谁知,中午十一点二十多,隔壁家里传出小女娃撕心裂肺的哭声,伴随着还有藤条抽打的声音。
哭声实在听着让人难受,任吟秋挺着个大肚子来到隔壁,结果就看到隔壁家的嫂子攥着藤条,抽打着抱头蜷缩在地哭得撕心裂肺的小闺女。
女娃娃最多两岁,夏日穿的薄,胳膊上和腿上,脊背被抽的一条条血印子,就这,小女娃边哭边一个劲回着话,说她再也不敢了,
具体不敢什么,任吟秋自然不知。见小女娃的哭声越来有越小,任吟秋怕出人命,喊那做妈的别再打孩子了,结果对方根本听不进去,
情急之下,任吟秋上前想把那做妈的拉到一边去,却被对方一把甩开,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瞬间,鲜血染红了裤子。
好在有几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被哭声引过来,看到任吟秋扶着肚子,神色痛苦,躺在满是血的地上,一机灵的男孩子忙撒腿跑出去喊大人。
然,羊水破了,血流不止,任吟秋几度昏迷,被姜婶掐人中掐醒,想着法儿让孩子能生出来,奈何宫口不开,人再急也没有法子。
有人提议李家人赶紧把任吟秋送往公社卫生院,可任吟秋出血不断,实难被移动,不料,突然间有人说大队长家的闺女昨个傍晚回来了,
有人还说今早有见到,一听到这个好消息,李母直接在儿子李卫东背上重重拍了一巴掌,让李卫东赶紧请叶夏到家来救命。
李卫东不知自己是怎么跑到叶夏家的,他只知媳妇儿不能死,儿子不能有事,他要救妻儿,要媳妇和儿子好好活下来!
从李卫东嘴里听说是大出血,难产,叶夏没再继续往下听,转身就跑向她自个屋里,须臾,提着一医用急救箱就跑回院里:“走!”
说是医用急救箱,其实里面装着手术刀具,和一些剖腹产时的急用药。
就任吟秋的情况,叶夏估摸着多半得剖腹产。
宫口没开,大出血,人几度昏迷,再耽误下去,极有可能一尸两命。
事实上,在叶夏赶至李家的时候,任吟秋又一次陷入昏迷,洗干净手,叶夏着姜婶在旁帮忙,做好准备工作,与李家单独说了会话,看到对方点头,她没再说什么,进屋帮任吟秋接生。“姐夫,我姐会没事的对不对?”
任清晏泪流满面,抓着李卫东的胳膊嘶声问:“你说话啊,姐夫,我姐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爸爸妈妈不在身边,这儿就只有他和姐姐是亲人,如果姐姐出事,他该怎么办?
如是想着,任清晏对着屋里哭喊:“姐!你一定要挺住!姐,你不能丢下我,你一定要挺住啊,只有你挺过去这一关,咱们就还有希望见到家里人,姐……”
家里出事,爸爸妈妈和他们不得不分开,被送到大梨树,这一来就是七年,在这七年里,姐姐求大队上的干部,让他能够继续上学,
而她则下地挣工分,为他们兄妹换口粮,不想姐姐太累,读完初中,高中只读了一年,他选择退学,和姐姐一起挣工分。
事实上,他不想退学的,但他更不想吸姐姐的血,何况他退学那会,姐姐生病发烧,人差点烧迷糊……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又哪来的勇气,继续去读书?
姐姐嫁人,姐夫对姐姐很好,他发自心底为姐姐感到高兴,可谁能告诉他,就在姐姐的孩子快要瓜熟蒂落时,怎出现今天这样的事儿?
捂住脸,任清晏哭得泣不成声。
“清宴,你姐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姐夫向你保证,你姐一定不会有事。”
李卫东从和叶夏的谈话中回过神,嗓音低哑,拍拍小舅子的胳膊说:“你刚才看到了,姐夫把夏夏请到家里来了,夏夏很厉害的,她会救下你姐和你外甥,我们安心在院里等着,保准等会就能听到好消息。”
李翠莲!
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女人,绝对不会!不过,他此时此刻得先忍忍,等他媳妇儿和孩子确定没事,再去找李翠莲算账不迟!
没错,害任吟秋跌倒在地,现在和腹中孩子命悬一线的罪魁祸首,正是李翠莲无疑。自打生下儿子,李翠莲觉得自己的腰板硬了,
可同样的,她和婆婆刘槐花几乎看齐,觉得闺女是赔钱货,觉得儿子是家里的根,是最宝贵的存在,全家人都得宠着她儿子这个金疙瘩。
她忘记曾经对叶夏说过的话,忘记自己曾经的想法,要对闺女好,要立起来,不让婆婆再磋磨她们娘几个,要疼爱三个闺女。
因此,她由着婆婆一天天给闺女们洗脑,把家里最好的给弟弟,姐姐就得心心念着弟弟,围着弟弟打转儿。今日,全家人除过三妞年两岁被留在家照看一岁大点的弟弟,其他人全去地里挣工分。
按着往常,李翠莲会提前回家半个多小时,一方面是给儿子喂口粮,一方面是做中午饭,没成想,进院门就听到儿子“嗷嗷”大哭声,
随手把农具丢在地上,急匆匆跑进屋,看到小闺女竟然动她藏好的奶粉袋子,当时下,李翠莲脑子充血,拽着小闺女的胳膊就将娃儿拎到院里。
把儿子哄好,李翠莲二话不说,拿起窗台上一根一米多长的藤条,就朝站在院里目光呆滞的小闺女身上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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