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可有说什么时候给您做手术？”

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叶一民语带关心问。

“我要求立刻动手术，活也好死也罢，多大个事啊，结果，一个个跑到我跟前规劝，说什么有暗伤，得先把这治疗治疗，把身子骨调理得稍微好点，再谈做手术的事儿，你说麻烦不麻烦。”

老人吹胡子瞪眼，看起来精气神十足，丝毫看不出患有严重心脏病：“暗伤又不是什么大毛病，至于小题大做。”

“别动怒，您老千万别动怒，大家都是为了您好，担心您在手术台上有个万一，您就听医生的话，好好调理一段时日，再和院方商量做手术的日期。”叶一民连声规劝。

也不知道一瞬间想到什么，老人的情绪忽然间陷入低迷：“折腾个什么劲呢，有谁能比我自个了解自个的身体。”

叶一民握住老人枯瘦的手，眼眶略显湿润：“您不能这么悲观。”

“我都这把岁数了，哪里来的悲观，我只是不想折腾。”

老人叹口气，面部表情淡淡的，让人很难看出他在想什么。

“是治病，不是折腾，您老可要好好配合医生做治疗。”

叶一民笑说。

“我这都七十出头了，身上即便有些毛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又岂是开个刀就能治疗好的！”老人说着，再次长叹口气，方续说：“自打你孟大姐三年前去世，我这心里就空落落的，就想着能早早和她在地底下见面，但你孟大姐临闭上眼前，攥着我的手说，要我多替她看看日出日落，有她这句话在，我不得不打起精神多活几天，可这不代表我喜欢折腾。”

叶一民笑：“没人折腾您。”

“哼，把我弄进医院，又是做这个检查，又是做那个检查，这不是折腾我是什么？”老人瞪眼睛，像小孩儿一样耍起了脾气：“就连我想下床走走，一个个都大惊小怪，围着我句句不离‘小心点’，简直拿我当小孩子对待。”

“那是怕您摔着。”

“听听，连你也把我这老头子看作走不稳路的幼儿。”

老人没好气地瞥叶一民一眼。

“我绝对没那样想。”

真是个老小孩！叶一民在心里笑了笑。

老人摆摆手：“罢了，人常说越老越小，我呀，知道这个理儿。”说到这，老人静默好一会，将视线挪到叶一民身上，若有所思问：“日子过得不怎么舒心吧？”见叶一民怔住，久久没有出声，老人续说：“当年你抹不开脸面，答应老乔娶他的闺女，这事儿我本来不赞成，但你应允老乔，再加上老乔那几年帮咱们不少忙，这让我没法说出反对意见。可这些年过去，我听说你常忙于工作，鲜少回家和妻儿相聚，而老乔的闺女似乎也由着你，种种迹象表明，你们彼此心里没有对方……”

叶一民嘴角噏动，半晌，他说：“大家的日子都是那么过得。”

“净瞎说。”老人给叶一民一个白眼儿：“老乔有留给你一封信对不对？”

“嗯。”叶一民点头。

老人定定地看他一会，低叹：“你人品端正，又是个重情的，才让老乔对你起了那样的心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