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子出了医院，一秒钟也不敢耽搁，骑上自行车，沿小路，直奔三棉沟。

到了靳北言家山下，山坡有些陡，车子不好骑上去，他直接把自行车丢在树丛里，拔腿就往山坡上冲。

“姑奶奶，姑奶奶，不好了，你快点想想办法，我大哥他……”

小院大门洞开，东子脚步蓦然一顿。

一股不太好的直觉油然而生。

他快步迈向小院，刚一进门，就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李阿婆。

顿时目呲欲裂！

“姑奶奶！”

李阿婆趴倒在灶房门口，身上血迹斑驳。

东子扑到李阿婆跟前，不停呼喊她的名字。

李阿婆纹丝不动，以脸着地，双眼紧阖，右腿曲着，姿态安详扒在地上，好像死了一样。

东子吓疯了，双手抑制不住疯狂颤抖，缓缓搭上李阿婆鼻子。

是温热的！

东子悬在嗓子眼的心，狠狠落了地。

他伸手穿过李阿婆的脖子和腰，丝毫不敢用力，轻轻地将李阿婆平抬了起来。

就在这时——

“嘶……”

声音出现的太过突然，东子手一哆嗦，差点把李阿婆给扔出去！

“浑小子，抬稳喽！”

东子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姑奶奶，你吓死我了！”

李阿婆哼了一声，脸色白得有些渗人，气息不稳说道，“胆小鬼！这、就吓死了？你、姑奶奶我、打仗、的时候，被炸药炸断了脚，也没吓死啊！”

“姑奶奶，我这就送你去医院，你别说话了。”

“没那么严重，我腰疼，你先放我下来。”

东子赶紧听话，把李阿婆放在地上。

李阿婆一条手臂断了，一条还好着，揪着东子的衣服，喘着粗气道：“你去，快去找阿言，贺松被人拐走了。”

“姑奶奶，是谁打伤了你，是谁拐了贺松？”

李阿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眼前忽然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交谈声。

“哥，我今天好累，我想吃肉肉。姐要是在，你去跟姐说，我想吃……唉，咱家门咋开了？”

兄弟俩刚一垮进院里，就看到双目通红，一脸肃杀的东子。

而他怀里抱着的——

“李阿婆！”

兄弟二人“咚”一声扔下手里工具，冲上去。

“哥怎么办呀？”看到浑身是血，不醒人世的李阿婆，贺斐吓坏了。

贺骁虽然跟他一样的慌张，却极力克制着，拉住弟弟，不让他触碰李阿婆：“别慌！姐说过，遇到事，要冷静！”

东子：“贺骁，我们……”

然而，不待他说完，贺骁已然冷静安排好了一切。

“贺斐，你去公社叫警察，东子哥，桂花婶家有板车可以用，送阿婆去医院。”

……

温如雪直愣愣躺在牛车上，背都睡疼了，车子晃晃悠悠，没有要停的迹象。

贼公贼婆半点也没有怀疑贺建国那一棍子的威力，只当温如雪是个死人，没事儿人一样聊起了天。

“建国，你说娘是咋想的，为啥还不把王夏春和援军撵走？天天看着她那张脸，我都快烦死了。”

“娘心里想的啥能跟你说？你看看你那个蠢样儿，除了吃就是睡，你能知道啥？”

许招娣立刻就怒了，伸脚踹了贺建国一脚，误伤温如雪，在她小腿上踩了一脚。

“你看看，你看看！能不能消停一点儿！人待会儿醒了看到我们俩是一伙的，我这个样子她可认不出来，你呢？到时候你咋解释？”

许招娣也有点害怕，“你喊什么？人不还没醒吗？”

她凑过去，直勾勾盯着温如雪的脸看了半天，“没事儿，还晕着哩，别吓人！”

不知道为什么，许招娣越看温如雪这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心里越是慌得厉害。

“建国，人说红颜祸水，说得就该是温如雪这样。就因为她一个人，闹得咱家遭了这么大的难！”

许招娣抓起牛车上的稻草，气吼吼洒了一把在温如雪脸上，直接把让她心慌的面容遮了个严严实实。

“哼！”贺建国冷呵一声，“跟我那二弟一个性子，不讨人喜欢，落到这个下场，就是活该。”

“对！就是活该！”许招娣附和道：“害人害己！自己嫁给李得志那个癞子就算了，现在还搭上了芽芽，建国，你听说了吗，李得志那方面不正常，村里的鸡他都不放过，你说他能等芽芽长大成人吗？”

贺建国回头白她一眼：“你管恁多呢？反正娘跟李支书说好了，温如雪带着芽芽嫁给李得志，他就得把我的工作给我落实了。

公平公正。

等温如雪和芽芽嫁过去，那就是他们李家屋头的人，跟俺们贺家有屁的个关系。

我说你这个婆娘，一天该想的正事不想，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老子的种撒了一茬接一茬，你那个肚子到底撒时候有动静？”

生不出儿子，是许招娣这辈子最大的短处，平时有人敢说，她一定连骂带吼的怼回去。

最怕婆婆和贺建国数落。

她像是只被掐住脖子的鸡，脸憋的通红，却屁都不敢放一个，直拿眼睛剜贺建国。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阴沉沉的质问：“你们刚才、说什么？”

许招娣在气头上，一个没反应过来，转头就骂：“关你屁——！啊啊啊！！！诈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