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引旺的表情舒展了,他赶紧说道:“我还是希望你能将那块地租赁下来,这样吧,旁边还有十几亩,是好地,我一起赁给你,一年给我一万斤麦子如何?”
旁边的十几亩,林引旺刚才也看见了,确实是好地,他思索了一下,点头道:“行!”
等林引旺真的去测量土地时,才发现旁边的好地才九亩半。
——林凤祥就是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家伙,和林老大差不多,不然,也不会这些年被王家压了一头。
若是换了别人,林引旺肯定就点头了,但对林凤祥,他就没法大方起来,只肯给八千斤麦子的地租,林凤祥和他猛搞价,最后给了九千斤。
林引旺提出承包期为三十年,毁约者一亩地一年赔偿一两银子,不签约就算了。
他怕自家将桑树种好了,林凤祥趁机收回土地,到那时,就算自己将桑树砍了,不也白白费了很大的力气吗?
林凤祥见自己的小算盘被林引旺识破,立刻装着根本就没有这么想过的样子,非常豪气地许诺:“大侄子想种多久就种多久,你说了算。”
他也曾想带人去收拾过这块地,上面一层石头沙子足有两尺厚,下面还有一尺多厚是细小一些的泥沙,种树都不好活,他实在是没办法,才会租给林引旺的。
林引旺也有自己的考量,首先,这块地距离碱滩地不太远,打理起来方便,最主要的,小麦想养蚕,自家没多少地,现在加入互助社的人家也没多少地,桑叶有限,规模上不去,就挣不了多少钱。
这块地的问题是太贫瘠,若是多施肥,桑树就应能长好。
林凤祥家虽然也养了不少的牲口,但他本身就有几百亩地,严重缺乏肥料,当然不会给这样的荒地施肥,因此才一直这样。
林引旺和林凤祥签了契约,就带人拾掇荒地。
张老太太家的地,就让林泽旺带人去栽种。
听说林引旺雇人,村里闲着的都来了。
这些人几乎都拿过林引旺的麦种,还的时候,各种情况都有,有拿一还多的,也有一换一的,还有缺斤少两以次充好的,林引旺挑了那些多还粮食的人雇佣下来,干活的时候,故意透露组织互助社的事情,这些人果然都很感兴趣,纷纷要求加入。
林引旺拿出契书让这些人签了,就带着去荒地植树。
先将大石块捡出来,然后,挖树坑,施肥,栽树。
原来地里的柿子树和核桃树,本来打算挖了当柴禾烧,结果还有人看上,按树苗钱买走了——比卖柴禾好多了。
为了防止山洪再次冲毁桑田,林引旺还在地头挖了泄洪沟,将挖出的土填到种树的地方。
地里的石头运回了碱滩地,拳头大小的鹅卵石,全都用来铺院子,大石头建羊圈、猪圈,这时候人们舍不得买砖铺地,都是用鹅卵石的。
荒地表面的鹅卵石都让人捡光了,若不是挖树坑,也不会弄出这么多。
铺地也没什么太高的技巧,还有人品不错的想来做工,签了契书,就帮着干这个了。
如今,签契书的人家,有五十多户,已经占村里的四分之一了,但这些人的经济状况普遍不好,穷人多,还有十几户赤贫的,但他们人品都不错,勤劳肯干,为人实在,热情好义。
虽然土地不多,但农活还是不少的,尤其是整地、栽树、挖井等,很费劳力。
爹爹在外面忙碌,小麦在家也不闲着,她请石匠表叔弄了一个巨大的石碾,内径三米六,外径六米,她今年让爹爹种的甜高粱,准备用这个将高粱杆儿榨汁。
石匠表叔忠民还以为小麦做这个是榨油的,他以前做过一个油坊的榨槽,因此,对小麦的设计提了不少意见,小麦虽然一再说是想将高粱杆中的甜水榨出来,熬糖用,他都不相信:“高粱杆儿是甜甜的,挺好吃,可那能榨出多少甜水?值得弄这么个榨坊?你这啥时候才能挣回本钱呀?”
小麦没法解释:“表叔,到时候,给你家送二斤糖,你别管我什么时候能挣回来,只管过年蒸糖包子吃。”
忠民表叔直笑,根本不信。
不过,忠民表叔的手艺真没得说,没有这么大的石头,碾子是三块石头拼接的,他衔接处严丝合缝,水倒进去也不会从缝隙漏出来——小麦原本打算用水泥补漏,现在看来用不着了。
小麦拿了个萝卜放到石槽里碾了一下,发现效果比自己想象的差。
表叔说:“看吧,想要榨出油来,必须弄个榨机,这边碾烂了,再放到榨机上出水。”
小麦按照表叔说的,又弄了一套挤压设备。
最后,给了表叔一千三百斤高粱,表叔和他弟弟以及徒弟,做了一个多月才凿出石槽,又花了一个多月帮着做榨机,也是费了心了。
今年大灾,还好表叔家里土地产出少,危机意识强,家里存的粮食多,才安然度过灾年,但这一年,他几乎没找到多少活儿,也过得提心吊胆的。
榨汁房建好,就到了该养蚕的时间,自家的桑树,还有最早种植的一批桑树,已经枝繁叶茂,可以奉献出它们的绿叶了。
小麦从空间商城买来蚕种,开始繁育。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回小麦从容多了,雇来的人,也多是上次干过的熟手,大家配合更加默契。
小麦将舅妈带入了蚕房,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舅妈除了沉默寡言,几乎不说话外,做事倒是很利落,人也勤快、善良,对钗儿、墨儿都挺好。
刚刚经过大灾,普通人家都极缺食物,家族中的人,好几个男人签了契书跟着林引旺干活,女人们则眼巴巴地盼着小麦开始养蚕,好歹能混个饱饭,还能给家赚点小钱。
如今,家族里以林泽旺、林新旺为代表,有八户人家签了契书。
包括林福旺,虽然这个人有点见钱眼开,但他老婆还不错,小麦打交道次数多了,发现她做事还是有底线、有原则的。
林福旺除了签契书,还发了重誓,才让他跟着干活。
小林家在林引旺这一代,一共有堂兄弟十六个,共九十六口人,如今签了契书的有八个,也就是除了林老大两个儿子、林老三两个儿子以及林全旺,还有两个人,他们都是跟着林老三欺负过林引旺的,虽然他们也曾哭哭啼啼求原谅,但林引旺还是没有接受。
现在,他们都特别后悔,也恨林老三蛊惑他们。
小麦这季秋蚕,连带煮茧缫丝,也就一个来月,恰好在八月十五前结束,林引旺送丝到县城出售,同时给顾县令送节礼。
顾县令瘦了一大圈,这次旱灾,朝廷的冷漠,老百姓的可怜,还有他的无能为力,都让他很是煎熬,他才开始当官,还不是冷漠、草菅人命的封建官吏,而是心中尚存着一丝仁义的文人官员。
顾县令特地在书房召见了林引旺。
还是刚开始送节礼时,林引旺有这个待遇,后来都是让下人收了礼,随便打发几本书或者一些文房用品就了事了。
顾县令仔细询问了乡下灾难的程度,以及林引旺的抗灾经历。
林引旺虽然读书不多,口才还不错,又受小麦的影响,说到灾民的艰难之处,顾县令的眼圈都有些发红。
“按你说的,还是应该将灾民集中起来,向富户募集钱粮,集中赈灾比较好,都是我失职。”他很是懊恼。
“老太爷也有苦衷,朝廷肯定不会追究你责任的。”
顾县令还是难以纾解:“我当时考虑不周,以至于你这样有善意也有能力的都不敢赈灾,是我的错。”
“老太爷已经比别的官员好多了,咱们边上的几个县,本来也没有那么大的灾情,都怪那里的官员,除了朝廷的捐税,还加了好些的杂捐,比咱们这里的捐税多一倍还多,那些灾民是被掏空了家底,才遇到灾荒一点抵抗力也没有。”
顾县令的眉头紧皱:“你怎么知道?”
“下雨后,灾民纷纷回家,我见不危险了,就在家门口开了个粥棚,路过的灾民吃了饭,也会坐下歇会儿,我听他们说的。
哦,我还碰上一个读书人呢,就在北坡上的漪水镇,叫钱永,童生呢,都被迫出来讨饭。
唉,读书人脸皮薄,不肯讨饭,他女人讨要来了,再端给他吃,就这样,还要用袖子遮着脸。
我儿子见他实在不容易,特地多给他端了一碗饭,他才给我儿子说了自己遭难的话,他家原本有上百亩地呢,被黑心乡绅和官吏勾结,敲诈勒索,几年时间,就败落下来,地也被霸占了,哎呦,他哭得可惨了。”
顾县令先是气恼,紧紧捏着拳头,后来长长地叹气,这种官员太多了,他也没办法,只能写信告诉祖父。
林引旺告辞离开时,顾县令给了他两刀毛边纸,还有一本书:“这是我读书时用的,希望你儿子能好好领悟,争取早日学成。”
林引旺又看不懂,但收到礼物,当然再三感谢,之后将书带回家。
小槐在学校没回来,林引旺就把书给了小麦。小麦打开书,顿时喜上眉梢,这是一本《论语》,但上面的空白处,全都是顾县令的笔记和心得,他毕竟是进士,又家学渊源,祖父、伯亲、堂兄都是进士,他伯父当年更是二十四岁就得了第三名的探花郎,所以,他家对科举考试的认识,是比平常人要深刻得多的。
书里还夹着很多顾县令的习文,以及什么样的题目应该怎么破题,讲解得非常清楚。
这比钱师爷给的那本《论语精讲》,更上一个档次。
钱师爷那本书,吴先生看了之后,叹息一声:“醍醐灌顶,若我再年轻十岁,必定再下场试试。”可见对偏僻乡野的读书人帮助有多大。
顾县令这本书,比钱师爷那本更好,更珍贵,对小槐来说,就是千金难求。
林引旺听小麦这么说,对顾县令好感大增:“我当年头一回见顾县令,就觉得他是个好官,果然,爹爹没有看错。”
把小麦逗得笑不可抑。
卖了生丝,发了工资,紧张的秋收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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