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乃是出身大家,如何会为一个风尘女子赎身?是谁给你的胆子,竟然在这大殿之上如此污蔑我儿,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胡相容不得有人污了他胡家的名声,当即呵斥了茹娘。
茹娘哪里被人这样呵斥过,吓得一颤,伏在地上不敢起身,“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萧律真却不会叫胡相把控了场面,这里可不是胡相的一言堂,还容不得他为所欲为。“胡相,此事尚未有定论,你又何必发这样大的火?”
“皇上恕罪,老臣只是见不得有人污蔑我胡家儿郎,这才一时没能忍住,说了些失礼的话。还请皇上看在老臣的爱子之心上,且饶过老臣这一回。”
“胡相的心,朕自是能理解,只是这到底不是什么随意的场合,胡相还是注意一些得好,莫要失了体面,叫旁人看了笑话才是。”
被萧律真当着这么些人的面说了,纵然胡相是个经历过风雨的,也有些尴尬了。“是老臣失礼了。”
萧律真且不理会,只一味去问茹娘,“茹娘,你方才所说,可是当真?”
“草民不敢信口雌黄,所说句句属实。当晚,胡大人带着凤仙到寻芳楼找草民,也是有旁人见到了的,皇上只需叫人到楼里问一问,自然见分晓。”茹娘心如鼓擂,就是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骗皇上啊!www.huanxiangxs.com 幻想小说网
“那除了这个,你可还有旁的要说?”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开了口,但也只喊了这一句,便没了声响。
“有,胡大人两年前就已经为楼里的牡丹赎了身,那牡丹是寻芳楼从前的花魁,现如今应该是胡大人的外室了。草民还知道牡丹当初被赎出去的时候是怀了胡大人的孩子的,照如今这样算着,那孩子也该满了周岁了。”
原本还安安静静跪着的凤仙,此时倒是有了动静,那满脸的震惊,想来应该是不知道茹娘口中的牡丹的。
“你……你怎能信口开河,我才是胡郎所爱,又是哪里来的牡丹?还有什么孩子,简直是胡说八道,呼郎分明无子无女。”
茹娘神色古怪,看向凤仙的眼神似有嘲讽,又好似是同情。“皇上,草民还知道,胡大人是买了宅子安置牡丹的,那宅子就在长兴街,那边有棵极大极高的桂花树,牡丹就住在桂花树旁的宅子里。”
“你这妇人,怎的越说越离谱,我家弟弟在胡家住得好好的,怎么会到那等地界置办宅子。”胡相这回倒是忍住了,可胡长文却没有忍住。因为胡长文知道,两年之前,胡长武的确在长兴街置办过宅子。若是此时不帮着将这事兜揽了,只怕那茹娘又要说出些什么来了。
当时胡长武买宅子时,还曾经和他吹嘘过那宅子旁边有棵极为显眼的桂花树,所以他才到今日都能记得清清楚楚。既然这茹娘能说出宅子准确的位置,只怕这件事,十有**就是真的了。当务之急,就是不能让茹娘再继续说下去,不然还会捅出更大的篓子。
“长兴街鱼龙混杂,我胡家的宅子是祖辈辛苦挣出来的,是一等一的好地界,周围住着的都是朝中重臣,两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长武虽然年轻,却也不是傻的。什么地方的好坏,他还是能分清楚的。放着祖宅不住,到长兴街买宅子,和那些贩夫走卒混在一处,他又不是疯了。”
“诶,胡大人,此言差矣。”鸿胪寺少卿陈哲站出来,“长兴街虽然比不上胡相府的地价高,可也不是什么鱼龙混杂的地方。长兴街那里还是住着许多官员的,所以胡大人也不必一杆子打死所有人。”
“陈大人,莫要说笑了,什么官员会住在长兴街那样的地方,就算是想要反驳我,也不必扯出这样的谎话来。”
“胡大人错了,我正是住在长兴街,除我之外,另有许多寒门出身的官员住在长兴街,且人数比胡大人想得还要多。”陈哲又对着皇上躬身行礼,“皇上,方才那茹娘所说的宅子就在臣的对门,臣能证明茹娘所说句句属实。”
“陈大人,你可真会说笑,若你对门住着什么花魁牡丹,那你怎的知道那人是花魁,难不成陈大人和那女子有牵连不成?”胡长文是不会将这件事认下的,干脆就把脏水往陈哲身上泼。
“胡大人,你也很会说笑。难道胡大人认得的人个个都和胡大人你有牵连吗?”陈哲笑得十分讽刺,“太傅曾教导过众多学子,不要听风就是雨,若没有证据,不可从旁人的话里或自己的臆想中随意猜度事情的真相。我以为天底下的学子都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如今看来,倒是我想多了。”
“不错,老师所言,实乃是做人的准则。”萧律真给出肯定,“陈卿,朕自然是相信你的人品的。但毕竟是在断案,你且说说,你是如何知道你那对门住着的就是花魁牡丹的。”
“回皇上,对门那女子住了有两年多了,既然是邻居,这两年里总是能见上几回的。而刚才那位茹娘,臣也见过她去那牡丹的住处。仅凭这些,当然不能完全笃定茹娘那些话的真假。但拙荆在家中照料一应事务,和对门那女子也是说得上话的。所以臣一早就知道了牡丹是胡大人赎出来的,只是先前没有想到,还和这件事有牵扯,所以才一直没有说出来。”
“好啊!本朝律法严明官员不可携妓,胡长武倒是很会钻空子,直接为人家赎了身,就差带回家去了。”萧律真适时沉了脸,厉声呵斥,“胡长武枉顾律法,知法犯法,实在是不把朕,不把律法放在眼里!”
“皇上,这一切一定是误会。说不准是那个牡丹和茹娘串通一气,想要坑害……”胡长文还妄图替胡长武圆过去,只可惜,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并不是他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住嘴!朕何时允许你说话了?胡大人,难道你要因为胡长武是你嫡亲的弟弟,就一味偏帮他吗?还是说,我大乾的律法在你眼中只是儿戏,只要你胡家人愿意,就能将律法视若无物?”
这样疾言厉色,胡长文就是有再多的话也是枉然,这种时候多说一句都是错。“臣不敢。”
“凤仙,你来说说你和那胡长武到底是有什么关系!”萧律真眼神直勾勾盯着凤仙,眼中的威慑叫人惊惧。
“我……草民……民女。” 凤仙吓得厉害,颠三倒四,愣是没能说出一句整话。
茹娘看得心急,到底是不忍心,小声提醒道:“只管说是草民就成了。”
凤仙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草民能成为寻芳楼的花魁,这也多亏了胡大人捧场,胡大人是……”凤仙虽是出身花楼,却也羞于在众人面前说出恩客二字。
萧律真也不会逼得太紧,“你只管说方才茹娘所说是否为真。”
“草民并不知道牡丹的事,但胡大人的确在二月二那晚带着草民去找茹娘赎身。只是茹娘当晚提的价钱有些高,胡大人并未答应下来。后来胡大人又带着草民去了聚仙楼,饮酒至深夜。”
接下来的事,萧律真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事关路沅,他就不需要凤仙说下去了。
“人证该说的话全都说了,真相已然摆在大家面前,也不必叫朕再说什么了。罗青,按照律法,胡长武的事该如何处置?”
罗青上前,“我朝律法严明,官员深夜饮酒,杖三十,罚俸三年。官员携妓,杖五十,罚俸五年。至于胡大人还替一位花魁赎身,且养在外头,就罪加一等,该撤了胡大人的职,贬为庶民的。”
“数罪在身,定要严惩!传旨下去,胡长武深夜醉酒携妓,另养妓为外室,杖责八十,直接除去官职,贬为庶民。另,胡长武养在长兴街的外室牡丹为其生下子嗣,胡家须得将牡丹母子接回胡家,不得再留在长兴街,即刻去办!”
罗青立即接了旨意,还未出殿门,胡长武被带来了。
众人转身去看,胡长武穿了一身白袍,脸色苍白,看着的确是一副病歪歪的样子。“臣见过皇上,不知皇上叫臣来,有何要事?”
“胡长武,你可知罪?”萧律真只一眼就看出了不对,胡长武脸色的确苍白,看着该是病得不轻,可他脸上的苍白却不是均匀的,嘴角和眉梢都有些不对劲,看着分明就是涂过了脂粉的样子。
胡长武不明所以,立即将眼神转向胡相那边,胡相却不愿理会,这样无用的废物,实在是不必再理会了。这种时候了,还不能自己动脑子,只知道一味依靠旁人,又有什么用。
胡长武没能得到想要的消息,只能依靠自己的猜度,“皇上,臣不知做错了何事,还请皇上明示。”
“这一群人在,你眼中就看不到半分?”
胡长武这才将眼神分给了凤仙一干人等,“皇上,这是……”
“你做过的事,自己知道。朕也不需要你知错,左右朕也没有指望你悔过。正好你人来了,也省得叫罗青跑一趟,直接将该打的八十杖打了,就回去吧。”
罗青亲自上阵,一把将胡长武押了,另有都察院的人过来帮忙,将胡长武拖出大殿,不过片刻,就响起了胡长武的惨叫。
胡长文心有不忍,毕竟是自小一处长大的弟弟,哪里就能看得了他受这么大的罪。“爹,长武受了这八十杖,只怕是半条命都要丢了。”
胡相将这话听得清楚,心中却另有一番打算。“皇上,长武能做出此事,实乃老臣的过错。老臣平日里只知道关心朝政之事,疏忽了对他的管教,这才叫他长得如今这幅混账样子。只求皇上能看在老臣一心为朝廷的份儿上,打完长武那逆子八十杖后,能叫太医为他瞧一瞧。”
“胡相倒是爱子。”萧律真只淡淡扫了胡相一样,并未说好与不好。
胡相心中一颤,“皇上,千错万错,皆是老臣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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