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九点、
打开屋门见到钱不庭正翘着二郎腿,一脸不善地望着他们,甚至钱不庭身边还放着一根儿拧了头的扫把棍儿,手里抱着两件公仔的钱裴神色一变,连忙躲在夜执阳背后。
“钱大设计师这又整的哪一出啊?”
夜执阳见之直笑,还不等钱不庭握住棍儿,夜执阳一手扶住椅柄,一手托住椅边儿,竟连人带椅子一同举到餐桌旁放下。
顷刻间,钱不庭觉得自己的满腔怒火直接被一盆冷水浇灭,并且在怒示家威这件事儿上受到了侮辱。
“没遇见阳哥之前,好好的一个丫头,怎么现在这么野了?”
奈何他实在拿夜执阳没脾气,可见到钱裴朝卧室跑去,钱裴恨不得当场给亲妹一脚。
“听小裴说,高考结束后你答应要陪她去圣都乐园的,你言而无信在先,说起来,我这是在挽回钱大设计师的信誉。”
抬头看到钱不庭还是一副冰冷模样,坐在沙发上的夜执阳摊手解释道。
“就是。”
卧室里,钱裴附和着夜执阳的说法,貌似这丫头正在偷听亲哥与干哥哥的对话。
“你还犟嘴?”
钱不庭朝着卧室吼了一声,又狐疑地望着夜执阳。
“阳哥,别的我就不说了,可…可六点天黑之后,你们干啥去了?”
“去烧烤公园,又去商场转会儿呗。”夜执阳笑说道。
“你这…没…没做点儿别的吧?”
听到‘公园’二字,钱不庭更是心头一紧,接着道:“平时咱可都看在眼里的,我妹妹这容貌,比起李黛孙青儿她们只强不差,你就没有点儿…”
钱不庭没好意思把话说尽,那双眼珠子对夜执阳越发怀疑。
“没有点儿什么?”
夜执阳先是纳闷儿,可想起钱不庭下午怒吼的兔子不吃窝边草,夜执阳恍然一声,起身就面色不愉地朝钱不庭走去。
“你一天胡猜什么呢?”
客厅里,原本还是钱不庭怒火中烧,可没过几秒,就听到这家伙一连串的求饶声。
钱裴从卧室出来后乐得直笑,见哥哥坐在角落一脸委屈,小女儿家这才翘着小嘴去厨房准备晚饭了。
……
海市、
夏家别墅三楼客厅、坐在沙发主位上的夏清读到了休息时间却没有洗澡,更没有换上睡衣。
美人儿旋转着手中名贵茶杯片刻,打出一个电话。
“李姐,下周末的宣传活动全部停了。”
作出命令后,穿着金色连衣裙的夏清读踱步至阳台,海风掠过函夏国这座最大的城市,拂向人儿脸庞。
不知为何,今天的夏清读,神色异常阴沉。
……
夜色寂深,夜执阳自钱不庭那边回到租房,收拾起床单被套后,躺在床上直笑。
倒不是想起钱不庭先前委屈巴巴,连坐上餐桌都要经过钱裴和他同意,也不是同钱裴那小丫头疯了一天的欢愉。
确切地说,是苦笑。
本以为劳逸结合能在思维上有些突破,可沉下心来,脑子里尽是所阅史料密密麻麻的文字,想得越久,他的脑袋就越是发沉。
夜执阳很清楚,只要自己能在任何地方找到一个能融合他之前设想的故事,他的混沌思维彻底泾渭分明。
奈何有心栽花花不开啊!
“《大金边貌》。”
望着手中这本史料编本,夜执阳喃喃一叹,翻开第一页。
明灯素床上,夜执阳连转过头掐灭烟头的简单动作,都能引得脖颈发出咯吱声响,过了许久,夜执阳揉了揉发酸的眼眶,缓缓放下《大金边貌》。
书中对大金王朝东到直抵日本海的混同江下游,北到火鲁火疃谋克、即熊国外兴安岭南博罗达河上游一带,西北到河套地区,西沿泰州附近,南与南宋以秦岭淮河为界的所有边关都有所描写。
只是阅读下来,夜执阳实在不知该怎么说为好。
撰写《大金边貌》的家伙,并没有从边关战事,经济文化交流等多个方面,对每一处边关进行整体的分析,而是着重强调了边关之外的特色,例如火鲁火疃谋克的金发女人很是奇异漂亮,混同江下游的鱼类肥美味浓,河套地区的民风彪悍,大散关即秦岭淮河以南的风景最是秀丽,适宜养人等。
对于榆市的提及,比起这两天他看的其他史料要多上一些,可也就是大金边关军队与榆市百姓的日常摩擦,详细点儿的,无外乎榆市几个冒尖的民间势力互不顺眼的记录。
“就不能撰写得更详细点儿?”
越想越是无奈的夜执阳重新打开书,视线来回在记录榆市的这四五页上打转,可越是看下去,夜执阳就越是啼笑皆非。
“自己都不知道在榆市跌了多少绊子,还有心思笑人家西夏?”
榆市篇中最后记载:榆、绥八君大乱,西夏仁宗遣使李罗生儆杀随君星卜,无济于乱事,实为可笑。
八君、说的正是榆市流民时代八大民闹家族的掌舵者,古时百姓思想封建,为了笼络百姓,当首者便给自己冠上一个高大上的名号,例如榆市李家家主李进元便自诩无量圣君。
想前段时间,他之所以认定九王之乱就是在流民时代,这几位圣君功不可没。
再说那随君星卜,说白了就是这些家主身边的狗头军师,也亏得有这些人散布自家主子的丰功伟绩,如那李进元手底下能有一千来号所谓的军队,完全是身边星卜在外面大谈特谈李进元的功德无量,好人好事做了一大堆等等。
李进元如此,其余七君也差不多,要不然总觉得规模和事迹弱于旁人。
噔儿、
终究没能得到有用线索的夜执阳看了眼时间,已是凌晨三点整,关了台灯就欲休息。
凌晨三点一十五分,夜执阳眼眶突然睁开,透过窗帘撒进的月光照在这位考古天才的脸庞上,显得分外森白。
更渗人的是,夜执阳竟然直挺起上半身。
“我滴乖乖。”
卧室气氛越发诡异时,夜执阳低嘘一声,而后手忙脚乱地打开台灯,重新翻在大金嘲笑西夏的那一句话上。
先前读到这里,除了无语大金外,夜执阳倒也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可就在闭眸沉思时,他突然想起之前在史料中看到有关西夏仁宗的记载。
“夏仁宗李仁孝在位期间,各州县普遍建立学校,皇宫中立小学,亲为训导,又建立太学,亲自行释奠礼,弟子员给赏赐。尊孔子为文宣帝,策举人,始立唱名法。”
简单来说,西夏王朝近两百年的沉沉浮浮,夏仁宗李仁孝当皇帝那会儿,对于治学极为上心,他统治期间也算是西夏的文化盛世,可也恰是因为这位皇帝重文轻武,在他的执政末期,西夏军队的战斗力实在不堪入目,屡战屡败。
那么…连军队都不怎么管理的皇帝,怎么会突发奇想,命令使臣专程从银市来到榆市对边境流民动手?
再说李仁孝真要心血来潮,该杀的也是流民头子,为何偏要杀这八位圣君手底下的星卜小喽啰?
难不成这八位星卜与九王之乱,有着莫大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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