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他总算是平静了下来,拿过我手里的方物,凑到鼻前闻了一闻,好奇道:“好香!好像是吃的东西,是什么?”
我笑答:“是烧鸡,过江之前买的,还有这个。”从包袱里取出一包亦是用厚纸包裹住的方物,“这是羊肉烧饼,我在邺城的时候常常吃。”
陈茜瞥了一瞥我包袱里边,满目好奇:“你还带了什么回来?”
我一一指给他看:“丛台酒、怀州的怀山药、古陶。”指了指瓷陶瓶里,“冬果,大葱。”又打开第二个包袱,也一一指出那些小坛子里的方物名,“胡麻油、豉、八和齑、鱼酱、榆子酱、肉酱、五味脯、甜脆脯。”
陈茜一听那漂亮精致的陶器里头装了些冬果和大葱,不由脸色微变,纳闷道:“你怎么把那些东西放进了古陶里?真把它当一般瓷器用了?”
我无奈道:“我也没有办法,要是一块放着,果子一定早被压烂了。”
陈茜反驳不了,便不想与我计较:“罢了罢了,命人清洗里头就好。”又摸了摸那些小坛子,拿起来凑到鼻前闻闻,甚悦,赞赏我一番,“你带回来的,都是些好吃的东西,可见是那里的佳肴把你给勾住了,如果不是主人家把你赶出来,只怕你就不回来了。”
听他似乎又开始误会,我急忙解释:“不是,我是真的只想在那儿跟义弟过个年然后回来的!”
他把那些还未启封的小坛子放回到案上,一脸平静:“在北方每日吃牛肉、羊肉、鹿肉很开心吧?”
我点一下头,回道:“嗯!只是唯独不习惯酪浆。”
他忽然将我整个儿抱起,对我说:“给朕看看你身上到底长了多少肉!”
我稍愣了愣,很快明白他将要做什么,赶紧不从:“现在是大白日的,而且我也还没洗浴!不瞒你说,我已有大半个月没有洗浴了……”
他闻言,当即将我轻轻扔下地,不满道:“你怎么不早说?回来还马上抱孩子,还让眹抱了你,这么脏!还不赶快去洗浴!”
我领命,马上就前往浴房,只迈出了一步,听到了他的补充。
他道:“慢着!眹也要跟你一起去洗浴。”
至夜,我从宫城宿卫台东阁回到有觉殿,步入廊内,见到刘公公,想起一事,立即逮住机会问他道:“我不在宫里的时候,皇上有没有宠幸什么人?”
那忠心耿耿的老太监甚老实地回答:“没有。皇上一直忙于政事,哪儿有闲到娘娘那里去呢!”
听此一言,我安下心来,大步往陈茜的寝房里走。
陈茜坐在床沿,外袍已经解了,只着亵衣,垂眸静静地沉思着。我走上去,一面解下外袍,一面回头瞧了瞧他,好奇问道:“最近……又出大事了么?”
他轻轻一叹,以右拳扶住前额,困扰道:“那日你走了以后没几日,章昭达又派人传书,说陈宝应也开始兴风作浪,想必是来助周迪一臂之力的。章昭达自知身负重任,义不容辞地领兵前往建安抗击陈宝应,眹生怕他孤军作战会不敌陈宝应,所以也命令益州刺史余孝顷率会稽、东阳、临海、永嘉……等地的人马去东路与他会师了。”
“那样的话,你还担心什么?”我将外袍挂起来,移步向床,坐在他身旁。
“眹是怕……眹所担心的事情果真是发生了,那周迪、陈宝应和留异看来真是勾结到了一块儿,这就好比豺狼、老虎和狐狸同窝一样。”他说着,放下右拳,双手随意搁在分开的双膝上。
我张了张口,还没有接话,他又往下说了:“除了这件事,还有另外一件事:正月乙酉那日,江州湓城失火了,据江州刺史黄法捝献噘鞅ǎ?舜问Щ穑?账腊傩占熬?硕?儆啵?劣谑Щ鸬脑?颍?性诓榘钢小!?lt;br>
仔细想了一想,我斗胆做了猜测:“会不会……是盗寇所为?今战事多发,百姓贫困,而湓城是兵家重镇之地,粮草及棉袄棉被皆有,他们无从买之,就对此地下手?”
陈茜冥思苦想了一番,答道:“若是盗寇所为,则必是百姓知法犯法,陋俗风气尚在,只要命令官府查案,将盗寇捉拿归案即可。但如果是叛臣暗中命人故意将此重镇之地烧毁、故意捣乱,就不得不令眹担忧。”
他还提示我:“阿蛮,你可记得当年眹刚刚登基,征周迪出镇湓城的事情么?”
我只稍一想,即答:“当然记得,你让他出镇湓城本是为了安抚他,又征他之子入朝,但他却是瞻前顾后,学留异,没有去赴任,并且后来还跟留异勾结了。那一年,他还派兵准备袭击华皎,幸亏被华皎发觉了,阴谋没有得逞。”
怔了怔,我继续道:“……你是怀疑,周迪又秘密派兵火烧湓城?”
陈茜叹了一叹:“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他人躲在老家山里不肯出来,但仍可以命令属下秘密前往湓城点火烧城,出一口恶气。”
我伸出双手搂一搂他,侧头枕着他的肩头,过了一会儿,亲一下他的脸颊,道:“光猜测也不是结果,一切都要等官府查明了才能水落石出。早点儿睡了吧?”
他点点头,一只手搂住我的腰,以鼻尖轻轻碰一下我的鼻,说道:“这么快就睡也不亲热,眹不习惯,咱们亲热完了以后再睡。”话罢,立刻压到我身上。
“鞋!鞋还没有脱!”我嚷着,直起上半身,把彼此的鞋子脱掉,这才与他在软榻上翻滚、缠绵。
一个月未见,他□□万丈,宽衣解带,无数次唇舌相缠相濡,无数次遍体亲吻之后,便急着要与我结合为一体。
他平躺在榻上,我分开两膝,跪坐于他的胯上,双手撑着榻,用自己的气力,重复着一起一落,一次鱼水之欢行了大半夜。
次日,从御膳房那里送来了蒸煮过的山药棒,素素白白的像极了细棍,我趁陈茜尚未注意,便先悄悄拿了一根放进嘴里咬,觉得它即使不加什么味料调味也已是入口细腻甘甜,便进里屋去催唤陈茜。
“带回来的山药都蒸好了,你去吃罢,不过……没有做成山药糕,只是简单地蒸熟而已,不知道你爱吃不。”
他转过身,回答:“做成山药糕,那个太甜腻,你一定不会喜欢的,所以朕就吩咐御膳房不要做成糕,直接蒸熟就行。”抬起右手,用食指轻点我嘴边,“你偷吃了,弄得嘴巴边都是残屑。”
我听罢,赶紧用手把嘴巴附近擦干净,跟着他出了去。
一日黎明,太阳才从东边缓缓升起,轰隆的春雷就把地上的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我穿过宫内长街时,震耳欲聋的声音还在天际传响,就像是有一条甚至九条龙隐匿在云端里翻滚着呼啸着。
镇定的我,只要那天不下雪不下雨,依旧往前走,哪管它怎么轰鸣。
打春雷,就意味着这一日是‘惊蛰’,是大地万物苏醒的日子。晋朝诗人陶渊明有诗为证,曰:促春遘时雨,始雷发东隅,众蛰各潜骇,草木纵横舒。暖,已经在慢慢地靠近,这一年又是一轮新的耕作和纺织。
我时常趁陈茜歇息之时,到宿卫台东阁去巡视一回,有时还会督促自己的麾下训练,鲜少有偷懒的时候。
记得陈霸先登基为帝之前,我因为战功而得以分配到听从我令的麾下人马开始,渐渐地有许多士卒将帅肯依命于我,直到陈茜继任陈霸先的位置,成为天子,我的军队也跟着变强大,如今已独占一个大营。
我由此引以为傲,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当着陈茜的面,理直气壮地告诉他:我韩蛮子的兵马素胜,可以保护他了,再也不用他保护,也再也不用藏在他的戎甲之下寻求保护!
当这一番有作为的话真的入了他的耳朵之后,他呆愣的反应正是我所意料之中的,但,未及我得意许久,他随之而来的朗朗笑声和话语却使我吃惊。
他说:“他们能听你的命令,全然是因为眹还在位,你不知道朝廷里有多危险,朝廷里,同僚敬重你,也是因为眹还在位,眹活着,他们才会笑着叫你一声‘韩大人’。”
他的意思,我听了以后,心里很明白——打自我跟了他,愿意以身心相许,相随一辈子开始,绯闻绯语已经传遍天下每一个角落,有他在身边,任何人都必须瞧得起我,要是他不在身边,即使是无名小卒也能胆大妄为地睥睨我,不将我放在眼中。
这个月,韩念华已经两岁了,可以站直着用两只脚走路,只是走时极其缓慢,还有一点儿蹒跚,他每天都喜欢叫唤爹爹,还会自己爬出摇篮,满屋子乱走,甚至走出有觉殿,只为找我,一时急坏了太监。
陈茜看书时,把他带在身边,他还会大胆地从他双膝上偷偷下地,满屋子乱走,四处寻我,而陈茜一点都没有发觉,他走到阁门时,幸亏正好撞到我膝上,若是他一直那样走出去,恐怕一时半刻也找不回来。
我牵着她的小手走回去,掀起竹帘,冲陈茜闷闷道:“不是说……要替我照看小孩儿的么?”
陈茜闻声,放下书抬起头来,又低头瞧了一瞧双膝,面露惊色,忙要寻找,但见我牵着韩念华走近,才放下心来,补上解释:“眹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自个儿走掉的。”
我轻轻将韩念华往前推了一推,让他蹒跚着回到陈茜身边,只到一旁沏茶。他至陈茜身边,扯住陈茜的衣袖,陈茜把他抱起来,像慈父一样疼爱他,用右手两指轻轻地捏了一下他那一团圆鼓鼓的脸。
我把茶沏好了,稍待凉了一些才端过去,陈茜依旧把他放在双膝上,接过杯子,没有急着喝,只先逗他:“要不要喝?要不要喝?”在他抬起头,好奇地盯着杯子的时候,才缓缓饮下一口,接着放在案上一处,并未给他尝尝。
三月末春雨之际,穿过宫城行宫的那条小河慢慢地涨满。
一日,我将小念华扛在后颈,扶着他的两只小腿墩子,让他稳稳地坐在我的后颈双肩上,从那条小河的河畔悠闲地经过,无意中,听见他乱嚷起来。
“有鸭子……水里有鸭子……”
我闻声,止步,顺着他伸出的小手望去,确实见到几只鸭子模样的禽类,有的是浑身褐色暗淡的羽毛,有的则是像凤凰一样身披艳丽彩羽。
微微一笑,我走了过去,靠近河畔,告知:“这是鸳鸯,会飞的,鸭子不会飞。”弹出右手食指,指着它们,“看起来长得有些丑的褐色羽的,是母的,看起来很美的羽是五颜六色的,是公的。”
韩念华听是听了,但却不太明白,只在我肩上蹭着退墩子闹腾着:“要鸭子陪我玩!要鸭子陪我玩!”
我温柔地拍拍他的小腿,安慰他:“等回去了你再问问你的亚父,看他愿不愿意给你弄几只鸭子玩,就放过鸳鸯罢。”随即,带着他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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