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陈翾天离开陈府的时候,是在次日的辰时二刻。她离开前,悄悄留了一封函给我,函上说,要我在她寿辰的时候单独出去会她。
我怕陈茜发现了这封信会生气,就把它撕了,用火烧成烬。
打自那晚,沈妙容发现了我与陈茜的关系之后,陈茜就变得大胆了,甭管她在不在场,对我,想亲就亲,想牵手就牵。而沈妙容似乎目空眼前,我几番都发现她对此毫无表情,麻木着。
日日月月,陈茜写给我的诗越积越多,打开小匣子,将里面的存纸取出往天上一撒就能像雪花一样飘落。
昔闻周小史,今歌月下人。
玉尘手不别,羊车市若空。
谁愁两雄并,金貂应让侬。
陈茜最得意的即是这一首,恰恰,也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我识字的功夫越来越深,对诗词也产生了兴趣,有时候也学陈茜做一两首,只是底子不足,做出来只是讨他欢喜罢,念过了也就算了。
至于chun1xiao1,他也不唤我,自己会跑到我屋里来,倦了就在我这里过夜,醒了还在我这里更衣、洗梳。
我能够抱一抱他的心肝儿子,并且是第一次抱,是在那孩子学走路的那一日。他摇摇晃晃地过来,快要跌到的刹那,我赶过去接住了他。那孩子从未讨厌过我,陈茜陪他时,教他叫我干爹,日子长了,他除了会叫爹叫娘,还会叫干爹。
后来,沈妙容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不太方便照顾长子,这个担子由此落到我身上,我要向照顾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照顾那个孩子,替他洗浴、喂食,陪他玩耍,哄他入睡。
陈茜这个当爹的,也最喜欢把他放在后颈,让他稳当地坐在后颈上,以此姿带他在院子里的空地上转圈小跑,我在一旁看着,时常被这样温馨的气氛吸引,不觉兴喜,一高兴,有时会一面有节奏地拍手一面唱山阴的孩子最爱听的童谣哄他。
挺着大肚子的妙容也终是遣使了我一回,吩咐我去给她买安胎的药。我拿着方子到南徐最大的药铺抓药,提了包好的药出来,在回陈府的路上,突然被一辆马车拦住了去路,刚要改道打它旁边过,车窗帘子一掀起,陈翾天的绝美容貌就在眼前曝露无余。
这女子总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出现,我怔怔地望了她一眼,才记得向她行礼,说道:“原来是翾天小姐,没想到在南徐竟然还能互相碰上。”
陈翾天微微一笑:“看来,你是把本小姐留下的函给忘记了,今日若不是本小姐拦住你,恐怕你早已不记得邀约。”
经她提醒,我才记起有这么一回事,忙向她表示歉意:“实在对不起,我得赶回去给陈夫人煎药,不能耽搁,怕是不能奉陪了。”
她瞅了一眼我手里的药包,说道:“上回我就见嫂子的肚子大起来了,这是安胎的药吧?”
“是的。”我点了头,应道。
“既然只是安胎药,你急什么,她又不是要急着喝的,晚几个时辰回去也没有关系。”她劝说一句。
我推辞不了,只好随她去了,上了她的马车,坐在她身旁。
她的一只手悄悄地覆在我的手背上,令我措手不及,忙把手抽回,目光移向车窗帘子。
马车驰至一家大客栈,我随她一起下了车,入她的屋子,在桌上,酒已经摆好,只欠秀色的菜肴,我在那桌前坐下,才见伙计把它们端上。
“今日是本小姐的寿辰,你可不要推辞。”
我扫了一眼那些好菜,笑了:“翾天小姐寿辰,本该可以在自家摆个更大的酒宴,请更多的人,何必要如此委屈,只请韩子高一个?”
“韩公子,我是看得起才这么做的。”
“……韩子高何德何能呢?”
“我喜欢你。”陈翾天一点也不想遮掩,直白地脱了口。
我大笑起来,以此掩饰自己内心荡漾起的紊乱,回道:“翾天小姐,我只能说我无权也无财,根本配不上你,能够配得上你的只有王司马之子王颜一人。”
她的双目沉静地盯着我:“王公子我不要了,我就要你!”
“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知道,你是我三哥的人。”
“翾天小姐心知肚明就请不要强求,惹茜生气,我已经应了你的要求到这里来,用菜就不必了,告辞了。”
我站起来,正要走,她忽然大喊一声,“子高!”
我低头望去,见她又露出那种楚楚可怜的神态。
她苦苦央求着我:“今日是我寿辰,你就算不愿与我共宴,也该给个面子,饮一杯酒。”
无奈,我只好再次入座,接过她递来的杯子,喝尽里边的美酒。喝完了一杯,她又斟上第二杯,这回我不接了,说:“你想灌醉我么?可惜没机会了,告辞!”
刚站起来,猛然觉得身子有奇怪的感觉,那种想要有人来给自己带来huan1yu2的冲动莫名其妙地就在这一刻控制不住了。
陈翾天的唇角上轻轻扬起一抹邪味的笑,目的才真正暴露出来。她绕过桌边,走到我身旁,说道:“子高,你做我哥的人这么久了,想不想当一回真正的男人?”
我这才恍悟过来:“你在酒里动过手脚?”
“对,我放了kuai4ho2散,我要是不放kuai4ho2散能把你留得住么……”她回答,大胆地抚上我的手。
我挣脱开那只玉手,不再对她恭敬,破口:“请你放尊重!”
她还是笑,笑得很妖媚:“尊重?你都已经忍不了了还尊重什么!”说罢,就在我的面前to1xia4le1shen1shang4de1衣袍,na4ji1ti3香软娇美,与男子全然不同,wo3kan4le1yi4yan3便把脸别过一边。
“子高,你可不能拒绝本小姐,本小姐可是陈司空的女儿,他最疼我了,要是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不管是什么人,他一定不会让他有好下场的,所以……你最好从了我。”
我闻言,第一个最担心的事情即是——她一旦没得逞会当真不择手段地拆散我和陈茜,甚至对我家人不利。
wo3chuan1ci4ta1de1shen1zi3,心里异常痛苦,只期盼着快点jiang1qing2ho3xi1me4,快点离开这里,离开陈翾天!
她的滋味是如何,也根本没有在意,chuan1hao3le1yi1fu2就匆忙地带着那些药包走出了客栈,赶回了陈府,一见院子,遇见的就是陈茜。
他在那里溜肥兔,头一抬,开了口,“回来啦!”我低着头,点了点下巴,不敢望他的脸,也不敢告诉他那件自己被迫与陈翾天ji1fu1xang1qin1de1shi4。
他抱着那只肥兔,走过来,片刻就变了神色,往我身上嗅了一阵子后,问我:“你喝酒了?一股酒味……”
我不知该如何解释,没有回答。
“今日又不是什么好日子,你上哪里喝的酒?”他很关心。
我答不上来,径直往前奔跑,不理会他在身后叫唤,跑回自己的屋子,关上门,背贴着门面喘气,等气平缓些了再坐到桌前,把药包放在案上,右手抓住自己的前发发根,皱着眉苦恼不已。
怎么办!怎么办……
我就这样坐着,内心痛苦着,自责着,直到有人在猛烈地敲打屋门,以及在外面叫嚷:“阿蛮,你到底怎么了?给我开个门行不行啊?”
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去打开门。陈茜就站在那里,没有走,我看着他,平静的说:“我没事。”
他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他话音刚落,我就忍不住扑上去,紧紧地搂住他。
他脱口,语气是惊愕的:“阿蛮?!”
我低着头,说:“如果,我被迫做了错事,你会不会赶我走,会不会从此就不爱我了?”
他拍了拍我的肩,把我扶直:“你做了什么错事啊?”
“没……”
“没有就不要乱想了。”
“那如果……”
“你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或者背叛我,我都会爱着你的。”
我低头,我撒了谎,我的的确确是做了一件非常对不起他的事……可是,这都是为了我们两个能够永远在一起才这么做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
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
承圣四年九月,陈霸先因不服王僧辩立贞阳侯萧渊明为帝的做法,秘密召心腹大将侯安都、周文育、徐度等相谋,于京口起兵,水陆并进,突袭石头城,以‘擅自废立’的罪名讨伐王僧辩。此王氏父子战败被擒,后来被缢死。
十月,萧渊明被迫退位,百官拥萧方智为帝,改年号为绍泰,陈霸先因此而升任为大都督、车骑将军及扬、南徐二州刺史。而此时,战火四起,王僧辩余部闻王僧辩死讯,纷纷在各处举兵反抗,陈霸先率部亲征,欲将此叛乱平定。
战火接天连夜,烧也不尽。没过几日太平日子,有士卒赶至陈府,将京口来的急函传与陈茜。他看了信以后,皱下了眉,我盯着他的面色,猜测出信中的内容,对他道:“是不是……又要去打仗了?”
他将信塞回信封,瞅了瞅我,一手环过我的腰:“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虫。”
我微微一笑,答道:“从外面来这府上的急函,除了战事,还能有什么?”
“是啊!仗一打起来就没完没了的了。”
恰逢沈妙容出来,听闻此言,脱口:“又要去打仗了?”
“嗯。”
“唉……”
沈妙容叹息一声,手轻抚着如锅大腹,不久,就是孩子出世的时候。
陈茜深知她的心情,安慰她道:“军令难违!不如这样,我叫阿蛮留下来照顾你和两个孩子。”
我一听,微愣,却见沈妙容拒绝了。沈妙容说:“我才不稀罕让他来!你还是带他去吧!也好有照应,我的事你不用操心。”
她说完,又蹒跚地走到外边去了。
我站在原地,有些许哀怨:“要是她刚才点头,你真的舍得啊!”
“舍不得……”
“那你还这么跟她说。”
“不哄哄她怎么能行呢?”
也对……
“对了,”他又说道:“不知我叔父是不是记得你的军功,信中还说,这次出征要任命你为军中的校尉!”
我闻言,惊呆了,难以置信地脱口:“让我当校尉?!就……就是说,以后我也可以像你一样,能拿朝廷的奉禄?”
他点了点头。
我一时激动,不能自已,展开双臂直扑到陈茜身上,搂住他,主动奉上一个香吻,异常兴奋道:“太好了,我也有官做了!”
捡到了便宜后,陈茜拍了拍我的背:“好啦!快点去收拾行囊吧!”
不久,未时至,陈府的将士列队候在府门外,整装待发。我穿好了战衣,梳起前发,露出光洁的前额,带上佩剑,出到府门。陈茜回头,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赞了一句:“不错!但是,咱们是去打仗的,可不能打扮得太好。”
随之对府里的下人下了吩咐:“把黛笔拿来!”下人取来了黛笔,递交与陈茜,他接过了它,当着身后众将士的面,在我的人中两边仔细地画上两撇胡须。
画完了,就把黛笔塞进我手里,笑道:“这样才有英武之气!”身一转,骑上马,大呼一声,“起程!”我紧跟着他,一拉缰绳,尾随而去。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为了吃穿而在市井织履卖鞋的韩蛮子,只剩下追随着陈茜披甲奔赴沙场杀敌的梁朝英雄韩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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