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回来的时候，乔素衣的额头上已经疼的冒出了冷汗，顾韶看着又心疼又着急，可什么办法也没有。

“素衣，你看着我，你别担心，马上产婆就来了，马上就来了。”

乔素衣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了，因为隐忍，身体有些发抖，脸色也逐渐苍白起来。

顾韶把手伸进被子里，想给她揉一揉肚子，却摸到了一片湿润。

那湿润粘稠的感觉，吓坏了顾韶，他把手拿出来的时候，果然是一片的鲜红。

是血，是血……

顾韶掀开被子，满眼都是鲜红，他的心脏都快停掉了。

他摇着头，害怕的眼前发黑，“素衣，素衣，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乔素衣疼的整个人恍恍惚惚。

顾韶不记得过了多久，产婆来了，有人叫他出去。

他摇着头，说什么也要守在乔素衣的身边。

接生的人已经手忙脚乱了，也无暇再去顾及他。

顾韶看着乔素衣脸上的汗水越来越多，他惶惶然的从一个侍女手里夺过帕子，亲手给她擦拭。

“素衣，你别怕，我在这儿呢，你别怕。”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安慰，乔素衣艰难的睁开眼睛，嘴里的痛呼也越来越大。

她伸出了一只手，顾韶连忙握住。

“别怕，素衣，你疼的话，就掐我。”

不知道是不是疼的神志不清，乔素衣真的捏紧了他的手，顾韶感觉这那股痛意，竟然心里觉得有些安慰。

至少他跟她一起疼的，这让他有一点点安心。

顾韶很怕痛，他却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反而一遍一遍的，用着最温和的语气安慰她，“素衣，不疼了，不疼了，很快就不疼了，别紧张，别紧张。”

耳边产婆一直在催着乔素衣用力，乔素衣却疼的几乎无法用力。

一盆一盆的血水被端出去。

那些血水的颜色刺痛了顾韶的眼睛。

他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除了隐约乔素衣的轮廓，什么也看不清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乔素衣的声音，很微弱，他把耳朵凑过去。

她问：“你为什么……骗我？”

顾韶瞪大了双眼，“我没有，没有骗你，我没有骗过你。”

乔素衣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几乎没有血色的，“你明明，跟她……睡了吧！你明明就……为什么……骗我说……你在看书？”

她几乎是连不成句子的一点一点说出来。

顾韶眼前的阴霾消散了些许，他解释道：“素衣，我没有，我没有，我跟郭彩儿什么都没有，真的，这是真的，你相信我，你相信我。我们现在……现在不要讨论这个，我们想点开心的事情，等你生下孩子，我慢慢跟你解释，我真的没有，你要相信我。”

乔素衣的眼泪流了下来，“我……看到了，你……从她……从她房间里……出来，你还……整理衣服……你分明……就有，到现在……你还在……骗我？”

顾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时候，脑子里懵懵的，一片空白，他现在只想让乔素衣安安心心的生下孩子，不想让她多想。

可越是想要解释，他却偏偏想不起来。

“我没有，素衣，我真的没有，没有，我只有你一个，我只跟你一个，我没有别人，我从来没有留在她那里过。一次都没有。”

乔素衣沉默的闭上了眼睛，疼痛已经让她有些麻木了。

心里也疼，身体也疼，竟然一时之间分不出来到底是哪一个更疼一些。

耳边产婆还在叫她用力，顾韶还在一遍一遍地说着没有。

乔素衣只觉得自己好累，并非是怀孕让她这么疲累，而是她疲惫于活在这个世上。

她此刻感觉到的都是欺骗和疼痛。

虽然医者不自治，但乔素衣凭着多年治病的经验，大约能感觉得到，自己怕是撑不过去了。

她不想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她想让顾韶承认他做过的事情，否则她死不瞑目。

可到了现在，他还在说谎，还在用那虚伪的一张脸对她隐瞒。

乔素衣真的觉得好累。

“素衣，你别睡，你别睡啊，你睁开眼睛，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耳边是顾韶的呼喊声，他的声音很大，带着湿漉漉的哭腔。

乔素衣不愿再看他了，她真的累了。

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

明明一开始就说好的，你娶别人的话，我就会离开你的。

现在……是不是真的要离开了？

她张了张嘴，顾韶把耳朵凑过去，听到她一字一顿的说，“我、恨、你！”

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大概会嫁给白盈。

那个软弱的，没有主见的男孩子。

我想他不会想着纳妾什么的，因为村里没有这个习俗。

可为什么偏偏你骑马摔断了腿，偏偏是我救了你？

她说着恨顾韶的话，可她却无法真的恨他。

乔素衣很清楚，顾韶对她有多好，或许是对她愧疚的补偿？或许是真的喜欢过她。

他是她见过的最好的男子，可却不能完完整整的是她的。

乔素衣听着顾韶的声音，喊破了音的声音，“我没有做过，素衣，我没有，你不能冤枉我，你不能！！！”

是冤枉吗？

如果不是，他为什么这么激动，可如果是，他为什么不能解释？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乔素衣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耳朵里是奇怪的嗡鸣声。

那声音盖过了一切。

从未有过的一种安心感涌上来，掩盖了疼痛，也掩盖了周围的杂乱。

顾韶眼睁睁看着乔素衣的脖子歪在一边，没有一点生气。

产婆按着她的心口，却毫无用处。

那张死气沉沉的脸，那张他深爱的脸，在顾韶的视线里渐渐的模糊不清了。

顾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黄昏。

他猛地从床榻上起身，脑袋一阵沉重，可他也顾不得了。

跑出房间，他看到府里的小厮正在挂白绸。

顾韶猛地一震，整个人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有人过来扶他，是郭彩儿。

他看到郭彩儿的嘴巴一张一合地，似乎在跟他说什么话，可他却什么也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