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顾夫人带着郭彩儿去自己屋里说话去了，郭真没地方去，干脆就留在顾韶这里。

顾韶看了他一眼，道：“她们都走了，你怎么还不滚？”

郭真挠了挠头，道：“你娘和我妹妹两个女人说话，我去做什么？再说了，我爹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把我妹妹带过来，再带回去的。我可不敢自己先回去，所以呢，回去要被我爹打断腿，留在你这里，你就算要打我，也未必追得上我，我当然留下来。”

他一面说着，一面搬了个凳子，坐下。

顾韶深吸一口气，道：“你给我等着！”

郭真哈哈大笑，“难得看见你这般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倒是挺有趣的。”

顾韶懒得理他，干脆背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

这小子的性子，郭真最是了解不过，两人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还能不清楚他？

郭真小声道：“你别装睡了，我可跟你说，我妹妹这次回来，我家里人都盘算着你们的成婚的日子了。这事儿你娘也参与了，我看啊，你要做我妹夫是做定了！我要是做了你大舅哥，你可不准在对我这么冷眼相对了。”

顾韶猛地转过身来，怒道：“就凭你？你做我女婿我都看不上眼，还大舅哥，下辈子吧你。”

“女婿？”

要说郭真没皮没脸起来，整个京城都无人能与之匹敌。

他笑道：“那敢情好，你这小模样长得这么标致，你女儿必然也差不到那里去，只要你不嫌弃我年纪大，我倒是挺乐意的。”

顾韶抓起枕头，正要扔过去，被郭真一把抓住了，“你还来？”

他现在是个病患，哪里能斗得过郭真，自然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郭真也不想惹恼他，“哎呀，你别生气了，我跟你说真的，这事儿不是闹着玩的，虽然你也……没有那么糟糕，我妹妹又是金枝玉叶。别人不知道，我可看的出来，你这小子不喜欢我妹妹吧，嗯？”

顾韶气得闭上眼睛，“有关系吗？你爹喜欢你娘？”

“……”

名门望族的婚姻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

别说是郭真，便是顾丞相和顾夫人也未见得就是两情相悦，大约能举案齐眉已经是很好的了，哪里还有挑选的份儿？

郭真叹了口气，道：“你是无所谓，可我妹妹不一样，我妹妹可是京城里最好的姑娘，想娶她的比比皆是，喜欢她的也数不胜数。至于你嘛，虽然我们两个是朋友，可在这种事上头，你未见得靠谱。尤其是你还生了一张招人的脸，日后妻妾成群定然不在话下，我妹妹跟了你岂不是吃了苦头？”

怎么说的好像问题出在他身上一般？

顾韶不悦，“你这么想，便赶紧从中阻拦，你以为我想娶你妹妹？”

话是这么说，可顾韶这个当事人都没有什么说话的余地，更别说旁观的郭真了。

他自然是没有法子的，只能听天由命。

郭真无奈，“罢了罢了，这事情走一步算一步吧，我说你，你就不能应承我一句，日后只娶我妹妹一个人吗？要那么多妻妾有什么用，你也不怕累死你！”

顾韶瞪他，他也不想要那些个妻妾，他想要的只有……

不知为何，脑海中泛起了乔素衣的模样，顾韶顿时面色苍白。

他想娶她吗？

怎么可能？

她又……配不上他，他只是逗着她玩儿罢了。

顾韶烦躁了起来，“你闭嘴吧你，烦死了。”

虽然知道会得罪顾韶，可郭真还是忍不住问他，“你到底是不是喜欢上那个村妇了？”

这个问题问得顾韶心头一颤。

他不可能喜欢乔素衣的，他绝不会喜欢她这般的人。

绝不会的，可为什么要说出来，有点困难？

顾韶的眸子颤了起来，他喜欢那个女人吗？

郭真看他这幅神情，长长的叹了口气，“你还真喜欢她？那村妇有什么好的，她比我妹妹长得漂亮，还是比我妹妹学识渊博？”

顾韶喊道：“我没有喜欢她，你闭嘴，你给我出去，现在，滚出去！”

一提到她便生气了，还说不喜欢？

郭真摇头，“顾韶，你变了，我从没见过你像现在这样，你完蛋了，你真的喜欢那个女人，你疯了！”

他说完，便叹着气走了出去。

顾韶躺了一整日，心里的波动仍旧无法平息。

他怎么会呢？

傍晚的时候，顾韶终于忍不住了，他把小厮喊进来，让他准备轿子，他要出门。

千叮咛万嘱咐不准告诉夫人，从后门出去。

顾韶喜欢胡闹是整个丞相府都知晓的，丞相和夫人也很少管束他。

因此，他的话还是有人听的。

在黄昏中，顾韶乘坐着小轿子去了乔素衣的小草屋。

顾韶从轿子里下来，道：“你们回去吧，明日再来接我，哦，明日晌午再来。”

小厮应承着抬着轿子回去了。

他站在门口，缓和了许久的心情，正要敲门，却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衣衣姐姐，我娘说这个红枣粥是特地给你做的，你要是喜欢，我以后日日来给你送。”

那少年的声音顾韶并不陌生，是白盈！

乔素衣的声音很平淡，“替我谢谢大娘，时候也不早了，阿盈你先回去吧，别让你娘担心。”

白盈点点头，“嗯，那我明日再来看姐姐。”

顾韶听到脚步声，连忙在草屋后头躲了起来。

眼看着白盈从屋里出来，往另一边走去。

顾韶咬牙切齿，他干嘛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他来找乔素衣不是光明正大的吗？这是做什么？

可看着白盈的身影，顾韶又生气，那个臭小子这么晚了还来乔素衣这么，分明是没安好心。

大约他自己忘了，自己也是这个时候来的。

等到白盈走远了，顾韶这才整理了下衣裳，去敲了门。

屋里的人隔着门道：“等等，有什么忘了吗？”

乔素衣打开房门的刹那，愣住了。

顾韶原本是带着些许的怒意，想质问乔素衣大晚上的干嘛让白盈进她屋里的。

可许久没见了，两人的视线交融的刹那，他心里那些恼火瞬间一扫而空，相反的被一种诡异的愉悦代替了。

什么也不用说，单单是这样静静的看着乔素衣的脸，他就觉得心平气和。

这几日的烦闷也都没了踪影。

两人相视无言。

许久，乔素衣才反应过来，往他身后看了看，见只有他一个人来，便拉着他进屋。

她问：“怎么这么晚了来这里？你的伤都好了？”

顾韶愣了愣，扯谎道：“没，我腿还疼着呢，家里的大夫都不行，还是你给我按的最舒坦，所以来找你了。”

乔素衣冲他笑了笑，叫他坐到榻上去。

顾韶很听话的坐过去，乔素衣在他身边给他按着腿。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都是一愣，各自红了脸面，什么也不说了。

顾韶垂着眸子，小声问道：“你这几日过得好不好？”

乔素衣浅笑，“挺好的，和以前一样。”

不知为何，他听到这回答并不怎么高兴。

顾韶不明白，自己不想听到她好，难道想听到她不好？

只是心里觉得不公平，自己想她想的日日烦躁，她却过得挺好，还和从前一样。

也就是说，有他没他都是一样的。

“那你呢，好不好？”

顾韶赌气，“好，家里山珍海味的，又有人伺候，怎么会不好？比这里好得多。”

乔素衣怔了怔，道：“那就好。”

顾韶：“……”

她就这么就完了？什么‘那就好’这不是他要的回答。

乔素衣给他按了半个时辰，手都有些酸了，便停下来。

天已经黑了，她问：“你家里人来接你回去？”

顾韶皱眉，“你想赶我走？”

“……”

她没这么说！

乔素衣解释：“我只是担心天色暗了，回去的路不好走，你别多想，我没有赶你的意思。”

顾韶洋洋洒洒的靠在卧榻上，颇有一种少爷的派头，俨然一副我要留下来休息的模样。

乔素衣起身，从柜子里取出厚被子，给他盖上。

“天冷了，再加一层被子吧。”

顾韶心里美滋滋的，脸上也洋溢着笑容，“你家里的被子都给我盖了，你怎么办？”

乔素衣道：“没关系，我不怕冷。”

她正要离开，顾韶拉住她的手。

乔素衣回眸，带着些许疑问，等着他说话。

顾韶也有些难为情，眼睛不敢看她，小声提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睡？”

这话像极了在邀请。

沉默许久，顾韶才忍不住看她一眼，想知道她什么意思。

乔素衣整个儿的愣住了。

顾韶晃了晃她的手臂，道：“我跟你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啊？”

听是听到了，可她……有点不知所措。

这孤男寡女的睡在一起成何体统？

乔素衣：“你别开玩笑了，赶紧睡觉吧。”

嘴上这么说，给他盖被子的手都不自觉有些颤抖，她在猜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顾韶努了努唇，道：“我不是开玩笑，我……怕你着凉嘛，你上来。”

他掀开被子，身子往里侧挪了挪，还拍了拍他身旁的位置。

乔素衣还是纠结，“这……不合适。”

顾韶不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对你干什么，你就躺过来也不行吗？你都……你都帮我如厕了，那就合适了？”

那不一样的，他那时候是病人，她不那么做，他又会尿……床了，没有法子的事情，和现在……不一样！

顾韶看她还有犹豫，拖着撒娇的尾音，道：“过来嘛，就让我抱抱你，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他都……求她了。

也不知是什么让乔素衣鬼使神差的躺了过去。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挨着顾韶，在一个被窝里了。

顾韶得偿所愿了，自然欢欢喜喜的抱着她，凑在她身边，像个小狗一样，闻了闻。

“你身上怎么有一股竹子的甜香味？”他问。

乔素衣自己抬起手臂闻了闻，没闻到他说的什么甜香味，倒是感觉自己被顾韶身上熏的兰花香味环绕着。

她淡淡的回答：“我不知道。”

顾韶的眸子一眨一眨的看着她，那双桃花眼里带着笑意，又温柔又可爱。

惹得乔素衣心里一阵乱颤，总觉得自己可能随时控制不住自己，凑上去亲他一口。

“你可以亲我。”

乔素衣被吓了一跳，这人怎么……会读心术不成？

乔素衣想躲，“不用了。”

她往外侧挪了挪，又被顾韶拉着腰拖回来。

顾韶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胆子，眯着一双醉人的眸子说道：“那……我想亲你，你让不让？”

乔素衣没回答他，他便自作主张认为这是默认了。

他缓缓地凑上来，快要贴上去的时候，薄唇微启，“把眼睛闭上！”

乔素衣心里跟打鼓似的，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竟然真的听他的话，闭上了眼睛。

柔软的唇瓣没有得寸进尺，只是轻轻的落在她的脸颊上。

只是片刻，便离开了。

不知为何，乔素衣竟然有些失望。

她睁开眼睛，顾韶正看着她，道：“礼尚往来，该你亲我了。”

乔素衣：“……”

这种事情有什么礼尚往来的？

正想着，那人已经乖巧的闭上眼睛了，像是一个待宰的羔羊，等着她亲过来。

可等了许久，那人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顾韶有些失望的睁开眼睛，“你是不是……对我没兴趣？”

乔素衣摇摇头，道：“来日方长，你急什么。”

这句话倒是勉强合乎顾韶的心意，来日方长，也就是说，还有来日，他也不急于一时。

顾韶似乎挺满意的，也就没在闹乔素衣。

这一晚上，两人睡得格外安稳，连平日里习惯早起的乔素衣也睡晚了。

醒来的时候，顾韶还在睡，乔素衣拉开他的手臂，那人又紧紧的缠上来，嘴里还嚷嚷着，“别，别走。”

乔素衣心里一软，轻轻的抚着他睡乱了的头发。

顾少爷嘤嘤了几声，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就瞧见乔素衣正对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