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没有走,就站在庭院里。
秦云舒进了屋子,这时候,秦嫣然已经拿出针线,坐在椅上一边比划一边说着。
柳意听的认真,时不时点头。
对绣活,秦云舒没有兴趣,四处瞧着。
这是她第一次到秦嫣然的屋子,不大不小,用具也很简单,收拾的很干净。
靠窗的地方有两个桶,一大一小,旁侧是桌子,上面放着铜镜。
内里就是一张木床,天气冷了,褥子加厚,棉被也已经捧出来。
稍稍一看,她就知新买的。
逡巡四周,等她再朝秦嫣然看时,只见手下一双眼已渐渐现出轮廓。
她不由得走近,随着针线走向越来越清楚,她觉的这双眼睛,很像一个人。
张迁。
秦嫣然说教中,不自觉拿张迁做例子了。
秦云舒静静看着,半炷香后,最后一针穿过,一双眼睛已经绣成。
“原来如此,只是针线走位,方法说了,剩下就是练习了。”
柳意轻声呢喃,不过这双眼,比较柔和,孙广那双,透着英气,又要带点憨厚,挺难绣的。
“嫣然,你这东西,是不是要送给张公子?”
秦云舒适时出声,继而透过窗户看向仍在庭院的张迁。
她进来多久,他就站了多久。
秦嫣然想到他那句话,立刻收了,“不给。”
“嗯?若不给,他更以为你拿不出手,也不怪他,三婶说的,他还能怀疑?”
这话一出,秦嫣然顿住,手稍紧继而走出。
“夫人,奴婢知道了,那对眼睛,绣的张公子!”
柳意低声说道,时不时瞄向庭院中的两人。
“你这观察力,才发现?你讨教这些,是不是要给孙广绣?”
一语中的,柳意不说话了,低头瞧着地面,而后又抬头,“夫人,您要不要绣定北侯都的眼睛?他那双眸,难度更大。”
秦云舒想都没想,直接摇头,“最简单的青草,我都绣成那样,我还是不破坏他的眼睛了。”
若真绣,他岂不取笑?
“夫人,怎叫破坏呢?即便您绣一坨屎,也是香的。”
说罢,柳意还在笑着,却见夫人眼色变了,转瞬间睨了她好几眼。
顷刻间,她才意识到,说错话了!
怎么能这样说呢?
“夫人,奴婢不是……”
柳意急了,越急越不知从何解释。
秦云舒摆手,继而又笑道,“放心,我不可能绣那玩意。”
话落,她径自走出。
此时,张迁低头正瞧着绣品,面色急转直变,最终看向秦嫣然。
“这是,我?”
活了那么多年,知道自己长什么样,递到他手里时,他就知道是谁了。
令他震惊的并非她会绣,而是竟绣了他!
特别传神,即便没有面目,他也知道是自己。
他忙不迭收了,“嫣然,你绣的很好,我那话,你别放心上。”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伯母,你坑我啊!
那时候,伯母说的特别肯定,女儿什么都好,只有绣工,太差了,千万别碰。
这叫狗爬,这叫差?
明明很好!
“你也没说错,我只会绣眼睛,其余,确实不堪入眼。”
见他退让,秦嫣然也退让了。
五官中,眼睛最难绣,因为那是一张无形的嘴,你可以隐藏喜怒,却会在偶然的眼神中露出马脚。
每个人的眼都不一样,那是最独特的东西,正如你的心思。
“张公子得了好东西,可以剪下来,缝在荷包,你若高兴,衣袍上也行。”
秦云舒轻笑走来,寥寥一句提醒张迁了。
“侯夫人说的是,我回头就剪下,缝在衣服上。”
张迁说的极其认真,秦嫣然瞧的出来,他一定会这样做。
到时候穿着有一双眼睛的衣裳,这等图纹,怕是大齐第一人,没人这么穿。
秦嫣然拧眉深思,唇微张,最终摆手,“罢了,随你去,你别说是我绣的。”
张迁当然明白,若说是她,即便是个图纹,也会被人说。
在江南,如果姑娘欢喜男子,就会以绣品赠予表示欣喜。
他当然不会和旁人说,这是嫣然绣的,他自己知道就行。
他还挺……喜欢。
张迁这人,遇到高兴的事,喜悦溢于言表,一如现在。
秦云舒觉的,若他有尾巴,这会怕是拼命摇动了。
“嫣然小姐,你上习课吗?”
柳意一直站在远处,见众人不再说话,她才上前礼貌问道。
“快了,下次我去侯府,看你绣的如何了。”
说罢,秦嫣然看向秦云舒,“舒姐姐,最近书院事多,我一直没去秦府。”
她很想去,因为秦府书房,经典藏书非常多,比江南祖宅里的都要多。
她更无意中听到沈夫子说道,秦府藏书阁,里头放了什么书,如果传散开来,天下文人必趋之若鹜。
起初,沈夫子不知她是秦家旁亲,很少提及叔父。
现在知晓了,他便时不时私下提起。
“忙碌是件好事,充实的生活胜过无聊。”
秦云舒淡淡而道,习课时辰也快到了,她不再停留,朝柳意递去一记眼神。
“我先走了。”
“嗯,舒姐姐,您慢走。”
不多时,秦云舒领着柳意出了岳麓书院后门。
秦嫣然一路目送,舒姐姐突然前来,想必为了柳意,要讨教眸眼绣法。
对丫鬟好到极致,吃穿都比得上员外家的小姐了。
可见,舒姐姐的心肠,该多好。
“嫣然,你能不能告诉我,眼睛很难绣,为何你会绣这种有难度的,却不会简单的?”
习课时辰快到了,见他特别诚挚,她索性说道。
“相比其他,我反倒觉得,最容易的绣物就是眼睛。无论谁的眸子,只需要一种颜色的丝线,五颜六色的,这一点那一缀,我搞不来。”
话落,秦嫣然快步朝书院前堂走去。
张迁站在原地,看着她越行越远的背影,竟是这个原因吗?
颜色单一,不似花草山水,颜色纷繁复杂。
她真的很旁的姑娘不一样,就连绣活,都这么独一无二。
而理由,更是令人想不到,就因为颜色。
“张迁,你站在那,瞅什么?瞧你好一会了。”
忽然,厨子的大喊声传来,岳麓书院好几个厨子,这个年纪最大,嗓门也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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