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而修长的手，从侧边往前伸，径直揭开了牌位上蒙着的黑布。

黑布扬起又落下，被随意丢弃在一旁，牌位也终于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来。

上头书着的烫金大字，骨肉匀适，隽利肃穆之气尽显。

只是，终究还是大不敬的。

谁也没想到，一个小小女官的屋子里，会奉着先帝的牌位，甚至还拿了黑布蒙着。

既无贡果，也无香火供奉。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更是胆大得不能再胆大。

折梅心下倒是没什么波澜。

只是木着一张脸，从边上的暗格里取出一支火折子来，借火点燃了三支线香。

又公然吹灭。

折梅再一次端详着牌位上的烫金大字，又一次想起了过往。

其实，一开始倒也不是这样的。

折梅对于先帝是真的感激的。

感激他的看护之心，也感激他给自己的脸面。

以至于后面来了姜书迩身边，才有了投桃报李之说。

可以说，如果没有姜书迩，想来也不会有今日的她。

世事难料，谁又能想到今天，她同先帝之间谢来谢去反而生出了愁怨呢。

如果不曾接触过姜书迩，折梅便不晓得，什么是她拼尽全力也要留住的真心，什么是她不择手段也要留在身边的人。

这和先帝给她的主仆礼遇是不同的。

折梅可以明确地说，自己在遇上姜书迩之前，从未觉得人的两颗心能够靠的如此相近过。

而遇上姜书迩之后，折梅又忍不住埋怨，先帝的爱护到底是没有用到实处。

都说先帝最爱姜书迩，可折梅心里却暗自藏了个秘密。

他同姜书迩最开始也就是一时兴起罢了。

若不是先帝后面身子不好了，姜书迩又对她一片真心，他急切需要一些东西来证明自己还活着、活得好好的，是受人期待的……

先帝也不至于陷进姜书迩的一片深情里。

怎么说呢，爱肯定是爱的，到先帝闭眼的那一刻，先帝最爱的那一刻是姜书迩，最大的遗憾也是她。

可是，这份帝王之爱，归根结底……也只是因为姜书迩足够爱先帝，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正因如此，折梅才无法克制自己的嫉妒，忍不住生出怨恨来。

对，已经不是埋怨了，而是怨恨。

折梅最恨的一点便是，先帝要了姜书迩的爱，得了她的心，却依旧无法给她无忧无虑的生活。

要她独独在这人世间，在这吃人的后宫里受尽了苦难。

也是，胆大如折梅，竟也会觉得帝王是如此无用，想来也是疯了。

她疯的足够彻底。

折梅弯下身子，手里捏着的三炷香却捧的老高。

快速压下，风声在折梅的耳边鼓动，前尘往事走马观灯似的在她眼前回放。

姜书迩是真心护着她的。

姜书迩怜她，尊重她，并守着她。生病时，亲自照料；难过时，细心安慰；无助迷茫之时，更是贴心劝解……

折梅这大半生走来，在这深宫里，本就无依无靠，宛如浮萍。

却偏偏有这样一个人，给了她这般纯粹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