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不能任凭对方就这么离开，连个说法都没有。

“大人，我无意冒犯，但是按照律法，你们没有权利在那颜拖巨领主的管辖范围随意处置我们的财富。我们都是正经的库吉特商人，在这片土地上，我想我们是受到领主庇护的，大人。”

士兵长没有回话。他只是扭过头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瞥了我一眼。

这种眼神和我当初在库丹城招募博德尔兹时，他的老伙计们流露出的神态如出一辙。充满了对无知者的愚弄与嘲态。

“他们当然有这个权利。”掌管着粮仓的粮商总算现身了。他拉了拉我，低声在我耳边道，“这些人都是那颜忽古的私兵，他是那颜拖巨的儿子。”

“那颜拖巨的子嗣？”

被粮商拉走后，我有些想不明白。如果那颜亚托和自家的城主有什么纠缠，他应该会提前告知我才对。这趟行程那颜亚托计划了很久，总不至于在库吉特才起步就出了这么大的对接纰漏，“他为什么要查封我们的生意？那颜亚托和他有什么过节？”

“过节？你能有多大命能和贵族老爷有过节？”

“那您那边有没有什么眉目？咱们做的生意可都是合理合法的，不至于什么理由都没有就把我们扣住吧？这未免太荒谬了。”

“要是咱们这位那颜忽古老爷，那可真没准——这位大人做事可一向都有点率性。”老粮商对我道。他招呼着小奴工去屋子里拿火种，自己一点一点的往小烟斗里填压着烟叶，“小子，这个事你处理不了，还是赶紧去找你的老板回来吧，要是那颜亚托在艾车莫尔，没准还能勉强有点资格进入那座城堡。”

“那颜忽古。”

那颜亚托念叨着这个名字，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回去的路上商队行进速度很快，那颜亚托恨不得在自己的身长插一对翅膀飞回去。不出两天时间我们就抵达了艾车莫尔。

克雷斯的伤势在杰姆斯的照料下恢复的很好。当我们抵达艾车莫尔的时候，克雷斯已经能下地走动了。她站在离城墙不远的露台上向我招手，等我们进城的时候，克雷斯十分兴奋的从楼上一瘸一拐的蹦跶下来。

我将她扶稳，打量了她几眼。

“恢复的不错。”

“这小姑娘底子不错，一般人可没这么快。”杰姆斯在克雷斯后面下来。看的出来这些时日他们之间的医患关系处的还算不错，“不过还是需要注意，剧烈运动可不有利于伤口恢复。”

克雷斯吐了吐舌头，算是对医嘱的回应。

“夏文德。”进城之后风尘仆仆的那颜亚托并不停留，只是神情严肃的对我道，“叙旧的事情以后再说，先收拾一下，陪我去一趟领主城堡。”

那颜拖巨的城堡位于艾车莫尔的西南区，面向临近.平原与丘陵地带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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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处的地方。

城堡本体看上去并不宏伟。可能是位于城镇之中的缘故，领主堡的扩建受到许多限制。

但面积狭小也只是相对于其它城镇的领主堡。在人口密集的艾车莫尔之中，那颜拖巨的领主堡仍能划分出一大片区域圈作自家的庭院。其地位的崇高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只是库吉特汗国的贵族似乎没有修理庭院的闲情雅致。大片的庭院空地里全是枣红色裸.露着的泥土地，只有零星几颗果树作为点缀。除此之外庭院占地面积最大的便是城堡主人的马厩，马厩中尽是些毛色纯净，身强体壮的草原骏马。

自打学会骑马之后，我对好马的兴趣便愈发浓烈，如同前世学会开车之后喜欢好车的兴致一样。只可惜我是没有这个闲心在这里驻足观赏领主骏马的。

一来即将不明就里的面见实权贵族使我忧心忡忡；二来我还没有这个资格在城主堡之中闲逛。接引我们的卫兵与其说是引路，不如说是押送更为合适。他们手中的枪刃始终悬停在距离我们脖颈不过两掌左右的位置，目光如炬，身体紧绷，似乎只要我们除了走路稍微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就会被当场诛杀。

好像在他们的眼中，我们更像是两个小偷刺客，亦或是山岭劫匪，而并非手无寸铁的商人。

领主堡内部的修饰颇为奢华。名贵的陶瓷，雕塑，艺术大家的画作，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在一盏悬于大厅正中的巨型烛台的照耀下，一切都被映衬的富丽堂皇。

我们进入大厅的时候那颜忽古正依躺在二楼的软椅上。身着华袍，端着酒杯，在女佣的服侍下观赏着一楼大厅中吟游诗人的表演。

清秀的诗人拨弄着琴弦，口中咏唱的是我从未听过的史诗篇章。

“……他手中的利刃坚无不摧；

战马在永夜前夕嘶鸣，

如同月光刺破乌云，

照进库吉特的草原……”

我和那颜亚托在卫兵的看管下站在一楼听完一整首曲目。

那颜忽古在二楼为吟游诗人出色的表演鼓掌。

“利刃与烈酒，骏马如月光，皓日与永夜，草原与山川，真是库吉特的诗人们经久不衰的话题，可惜翻来覆去唱的也就这么多，那些老东西唱的诗篇我都听腻了，难得你的编曲这么有新意。”那颜忽古评价道。

他侧过头拍了拍正在揉肩的侍女的手：“亲爱的，你觉得的呢？”

侍女浅浅一笑，没有言语。只是在一旁侍从手中的托盘上拿下一袋第纳尔，捧送在那颜忽古面前。年轻的贵族哈哈大笑，从二楼抛下钱袋子。

“拿去吧，换个好琴，就说是火焰与月光旗帜的主人赏赐与你。”

“赞美您的慷慨，大人。”诗人拾起砸在地上的钱袋，恭敬的对那颜忽古鞠躬，“如果您不介意，我想为您编曲，歌颂您的大量。”

“去吧，去歌颂，去游历，如果有人传颂你的曲目，就到我的庄园去，找我的会计领赏。”

诗人埋腰答谢。那颜忽古端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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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向我和那颜亚托。

“下去吧——我似乎看到有陌生的客人来到我父亲的城堡，上来，让我看的真切些，我喜欢陌生的朋友。”

我和那颜亚托在侍卫的看护下转到城堡的二楼露台去。

一出楼梯间我便闻到一股扑鼻的异香，清新浓郁，但并不腻人，让人印象深刻。我能识别出来是某种名贵的香料，但具体的产地在何处，我分辨不出来。

进二楼没走几步，我和那颜亚托便被迫原地站好——在靠近露台边缘，那颜忽古休息的脚下，铺了一整块花纹繁琐的高级毛毯，看到那颜忽古在上面赤足而立的打扮，显然他是不会允许平民穿着鞋子践踏他的毛毯的。

毛毯的边缘仿佛一道分界线，在两个阶级之间建立起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那颜忽古从他的侍女口中听到我们此行来访的目的。

“生意，又是一桩生意。”那颜忽古拖着他那自以为是的诗人腔调，说道，“在我小的时候，我也曾梦想过拥有自己的商队，做一名远行商人。但我觉得行商最宝贵的不单单是交易来的财富，而是自由。”

“雄壮的烈马不应该被束缚在库吉特的草原上，大地母亲哺育的生灵，应该弛聘在卡拉迪亚大陆的每一寸土地。”

“所以后来我意识到，行商，并不能给我带来真正的自由——只有力量，力量才是保障自由的唯一途径。”

“我听说过你，那颜亚托，能有资格进入我父亲城堡的人并不多，尤其是在这座城池中，你是我听说过难得的那种，有勇气，有远见的人。”

“大人过奖了。”那颜亚托恭敬的回答。

“正巧我最近被一个问题所困扰，需要你这样的有头脑的人开导开导我。”

身边的空气仿佛被低温冻结了起来。

尽管我不清楚那颜忽古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但仍然本能的感受到一阵寒意。这种寒意要比萨吉彻堡上空的风雪更加渗人，深入骨髓，让人心生恐惧。

我瞥了一眼那颜亚托，清晰的看到有汗珠顺着他的脖颈流淌。

前所未有的压力将我们两个人的心脏死死攥在手中。生怕面前这位有点病态的贵族一个不满意，就把我们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没等那颜亚托开口。那颜忽古便自顾自的站起身走到我们面前，开口道：“你觉得，一个国家维护力量的基础，应该是什么。”

“这……大人，这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您。”

那颜忽古拍了怕他的肩膀：“怎么会呢，我的同胞，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我还以为在你为邻国收购粮草的时候就已经看透了事情的本质。”

“像我这样唯利是图的商人，只能看到白花花的第纳尔，我的大人。”

那颜忽古重新打量了那颜亚托几眼，显然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随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那颜亚托的肩膀。

“你真是个聪明的家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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