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想不到在如此闭塞、偏远、苦穷之地,竟有这般精美石刻,心生暗喜,正要为教授敏锐觉察去点赞时,却奇怪发现身旁教授看着石刻图纹,浓眉拧锁怅有所思。
这时,教授打开随身帆布挎包,从中掏出部卡片数码相机,一旁组长看见,忙顺手接背过教授挎包,教授也不说话,神色凝重,用手推扶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便对青石上雕刻的图纹开始拍照。
我见教授对这些图纹异常重视、专注,心中暗觉好奇,但怕妨碍教授拍照,于是后撤退到袁主任身旁,小声问道:“袁主任,眼前这些石刻年久精美,是此户人家雕刻留存的吗?这样图纹在黄茧村别处还有吗?”
袁主任想想后答道:“陈干事,此屋长久无人居住,原是村子备留外人借宿之所,屋前青石图纹据传雕刻于明朝,为一外来郎中所为,那郎中采药至此曾借宿本寨,后将沿途所见奇景雕绘于此,这种图纹在村中还有一处,便在村子黄茧宗祠之中。”
我听后心中一动,追问道:“那宗祠内所刻图纹,袁主任,你见过与此同样吗?”
袁主任听后,思忖皱着眉,拉我一起背身走到院边橘树旁,轻声说道:“那黄茧宗祠位于村子的正中心,是黄茧村祭祖之地,宗祠钥匙长久以来只有寨主、头人及建国后村长支书保管持有,改革开放后,宗祠大门就常年紧锁很少开放,每年仅除夕祭祖时才会打开,由支书带领全村村民入内祭拜先祖,由于自己是外村嫁入,属于外姓之人,每年祭祖时,按祖训规矩不能入内,只能站在宗祠院中陪祭,远远瞅见内堂四壁刻有图纹与此相近,但也只能看个大概,知是些草木,其它便不太清楚了。”
听袁主任如此解说,我来了兴趣,追问道:“主任,黄茧村这般穷苦,你嫁来此处真要不少勇气呀!”
袁主任用手捋了捋耳边短发,淡淡一笑,望了望不远处仍在木门前专注拍照的教授与组长,小声说道:“世上很多事情,不一定能用价值衡量,人活百年,不过只是转眼一瞬,世间事事安心顺意就好,更别说是缘分,我与黄小六相识一场鸡瘟,那时,我们家住在三山镇边,家里养着千只鸡,秋分那天深夜,鸡群躁动突发鸡瘟,近百只鸡同时得病,疫情迅速蔓延,眼前难以控制鸡场不保,父母忧急焚心,幸得亲邻找来一位来自黄茧村,刚好在镇上行医未走的兽医,那兽医是一年轻小伙,得了消息身沾露水赶了过来,家人见他年龄不大,心生疑虑,但事已至此,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由他救治,那兽医别看年纪轻,做起事来倒是有条不紊十分老练,上手后一通清查隔离、消毒打针,直忙到当天晚饭钟点,竟将这场突如其来的鸡温疫情控压下去,我家人真是欣喜若狂,对他真是感激不尽,那时他已累得疲惫至极,便在我家留住一宿,第二天一早就又被他人请去,事后他又赶来两次帮鸡场打药消杀,我俩就此熟悉起来。我欣赏他技高勤善,小六大我1岁,两人年龄相近,一来二去互生好感,处有感情,我后来便做通家人工作,自带嫁妆便嫁来这黄茧村。这黄茧村四面环山闭塞贫穷,能入嫁者村里十分欢迎,当时黄支书特批村最南面一块宅基地给小六与我成家建房,因为村子南面是山峰余脉无三道山主峰阻隔,小六进出行医方便一些,就这样我便在此安居下来,婚后一年,为小六生下一子,养到五岁,不忍孩子每日上学翻山越岭受苦,便送到婆家三山镇去了,现今已在县里上寄宿读高中了。小六时常行医在外,我便家中耕种五亩田地,种有稻谷、蔬菜,自食够用,村集体上,每年还有些橘、鱼分发,日子清苦,但已知足。”
我正听得滋味,袁主任突然讪讪收住了口,我感到奇怪扭头寻看,发现组长、教授两人此时正静静站在我们身后,教授见袁主任停止话语,便开口问道:“袁主任,你刚才所讲村集体每年分的桔,应是这山橘树的果吧,这山橘树由来你可知?”
袁主任听教授问话,忙答道:“教授,正是山橘树结得果,我们村里人将这山橘树也叫做山橘子,因山橘子四季常青,其树干常年分泌一种油脂,芳香四溢,能驱避蚊虫,每年入秋之后,山橘子便开始挂果,重阳节时果实青翠,长至成人拳头大小,村民们喜它丰庆,同时,这山橘子皮还是一味特殊药材,村人寻古方以此熬制药膏,随身备用,其对刀伤、火烫与跌打,都有奇效,故此,村里家家户户全都移植栽培山橘子。”
我听袁主任这一介绍,口舌生津,不由咽了咽口水,组长则微有激动,接话问道:“袁主任,山橘子如此奇用又芳香无比,那它口感怎样?”
听组长问语,我特意留心向着周围橘树细细寻望。
袁主任咂咂嘴,啧了一声,回道:“橘果能够食用,但口感太酸,平常人怕难接受,村里栽种山橘子今年的果早已下完,没法让你们尝鲜,嗯,不过,在云雾山脚下那片原始山橘子林中,怕有少量晚熟橘果,只是那纯野生橘果口感更是酸涩,恐难进食。”
听完袁主任这番介绍,之前有些激动的组长随之神色黯淡下去,而我也打消了四处找寻橘果的兴致,而教授静立一旁,若有所思……
离开了这间青苔屋舍,袁主任领着我们向东穿行,当下已是农闲时节,加之昨日村民们多配合彻夜搜寻,此时家家闭户难见人迹,一片静谧,整个黄茧村于群山环抱之中,宛如襁褓中酣睡的婴儿,而空气中流动的芳香似乎都变得甜蜜。
经过半个多小时行进,袁主任打头放慢了脚步,她侧转身,手指右前方说道:“再过两间院舍,就到皇旺家了。”
就在这时,远处山橘树中传出两声高亢的嘶叫,宛如尖锐的铁器在黑板上摩擦,割破宁静,透着一股可怖与诡异,我心随之紧纠,袁主任则脸色大变,组长左眼微眯,挪步寻声赶去,我们几人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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